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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安。”
    “安。”
    最后一盏灯灭掉,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一切都归于沉寂。
    时典平躺在床上,目光穿透深邃的幽暗,明知什么也看不到,又企图看到点有别于黑夜的事物,慢慢地她便有些累了,整了整肩上的被子,阖上眼睡觉。
    * *
    记不清是谁说“哲学都是睡不着的人想出来的”,大抵是蔺孔霖这种喜欢以偏概全乱下结论的人说的吧。
    但时典想,倘若这句话有一定的道理,那么不单单哲学是睡不着的人想出来的,所有深入人心的东西都是。
    日光之下,心思太过明了,所以要在黑夜里藏起来,在逼仄的怀抱中慢慢思索,慢慢咀嚼。
    时典擦了擦额头的汗,这才意识到床铺很烫。她轻轻挪了个位置,挪到还没有躺过的草席上凉快一下。风扇飞快地转动,可她还是觉得汗如雨下。
    她的意识原本还像沉在水中一样模模糊糊,这会儿已经完全浮上水面清醒了。她小心翼翼地爬起来,蹑手蹑脚地下床,生怕动静太大会把俞玥吵醒。
    走廊上的灯透过窗户照进室内,她借着这点灯光在地上找拖鞋;食堂门口的路灯也给予了阳台一点微弱的光芒,就像天微明时的蛋清色。
    时典打开水龙头,接了几滴水后拍到脸上,窗户的夹缝里吹进几丝凉风,冰冰凉凉的晚风让她一下神清气爽。她又踮着脚尖走到宿舍门口,轻轻拉开插销,走了出去。
    走廊尽头能够感受到最凉爽的风,也能看到最完整的夜景。
    然而,周围空无一人,万籁俱寂。以往听过的传闻在这时候浮上脑海,让她有些畏惧,若不是程飏跟着出来,她只想着站几分钟便回去接着睡觉。
    沉寂中,只听得门又“吱呀”响了一声,吓得时典急忙回过头去。
    程飏披着头发走出来,随手将辫子挽起,问道:“这么晚还不睡呀?”
    “睡不着,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没有,我也睡不着。”
    时典摸了摸她的脑袋,疼爱妹妹一般地,说道:“你知道吗,我小学的时候就寄宿了,第一个晚上就躲在被窝里哭得稀里哗啦,以为爸爸妈妈是不爱我了才把我送走。”
    “你小学就寄宿了?”
    “嗯,因为很多原因。”
    “那你寄宿很多年了。”
    “小学三年级开始寄宿,三四五六……七年了。”时典掐着指头算,“后来我告诉姐姐,才从姐姐那儿得知了爸爸妈妈的苦衷。”
    “难怪你给我一种很独立的感觉。”程飏说,“我觉得你跟谭松苑很像,看起来都特别独立,也特别有主见。”
    “那你呢?”时典问。
    “我一直都在爸爸妈妈身边,还有七八姑八大婶哥哥姐姐疼,所以就很……”程飏说到这儿,嘟起嘴巴皱了皱眉,“就很……依赖人。”
    “没关系,慢慢地你就会开始自己去完成一些事情,到时候就独立了,不着急。”
    “嗯。这是我第一次寄宿,所以爸妈都来帮我整宿舍。像谭松苑,她暑假回了老家,是自己一个人从老家过来的,提着大包小包,可让人心疼了……”
    时典怔了一下,忽然觉得程飏的声音有些沙哑。
    她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只见她深吸一口气,睁大眼睛迎接迎面而来的风,蓦地笑了起来:“不过她有很多好朋友,我们都是她的好朋友。而且陈泽勋对她那么好,我从没见过一个男生对一个女生那么好过……”
    第13章 chapter 13
    霞光从云层中喷薄而出,东方的曙色漫了整个阳台。
    水龙头的水“哗哗”流出,荡漾的晨光落在雪白的瓷砖上,中间是流动的水的形状,周围是橙黄色的一匝。
    “大家记得把内务简单整理一下,带好水和帽子,千万记得吃早餐!”临出门前艾琳大喊,她是最早收拾好的,时典和俞玥次之。
    食堂有粥有包子,二堂小卖部前有早龙早餐车。大家你推我搡,踏着带有起床气的哨声和无限明媚的朝阳飞快往教室跑。临近七点,走廊上热热闹闹。
    通学生都已经坐在教室准备就绪,迟到的都是寄宿生。
    程飏和谭松苑猫着腰从后门溜进来时,时典正比划着帽子让俞玥帮她看看是不是戴整齐了。
    楼下已有班级带队出去,先是脚步声噼噼啪啪,随后又人声鼎沸了一阵,最后一个严厉的呵止声响起,所有声音都归于寂灭:“吵!还吵!站好了,一个都不许讲话!”
    班主任让大家保持安静到走廊上排好队,男女各一列,高的在后,矮的在前。
    时典把帽子戴上,眼睛还是惺忪的。她放开俞玥的手站到排尾,搭着谭松苑的肩膀,两人面面相觑片刻,默契地觉得谁站前谁站后都无所谓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就你站最后了。”谭松苑拍了拍时典的肩膀,大义凛然地说。
    然而,时典瞅了眼身后的教官,忽然握紧拳头暗自紧张:“站最后压力很大的,感觉会被踢。”
    “不会,就算要踢也是踢叶澄铎,不会踢你。”
    听到自己的名字,叶澄铎转过脸来。不知是由于剃了平头显精干了还是怎么回事,时典觉得他看起来神清气爽、精神饱满,而自己的萎靡不振和他一比真是相形见绌。
    “早上好。”趁着教官走到别的地方,时典连忙问道。
    “早上好。”叶澄铎轻轻笑了下,谁叫她贼头贼脑的样子怎么看怎么猥琐呢。
    “你站到最后去。”班主任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接着,仇安便站到男生队的队尾。
    时典和谭松苑跟他打了招呼,叶澄铎问道:“不是免训吗?”
    “要到大树底下坐着。”
    “不如直接让你回寝室。”谭松苑说。
    “学校的规定,没办法。”
    几个人说话的时候,队伍慢慢往前挪动。
    誓师大会在操场举行,面朝东方,在冉冉升起的朝阳和五星红旗之下颂唱国歌。
    但不知从何时开始,广播里播放的不再是伴奏而是原声带,嘹亮的歌声响彻校园,大家慢慢地就懒得开口了。
    久而久之,唱国歌变成了听国歌,过去敢于洪亮地唱出来的人出于孤声无援的害羞也只好低吟浅唱。
    时典便是其中之一。当发现周围的人都不开口时,她只好压低声音,既不想引起旁人的注意,也不想显得太突兀。
    然而,即便这样,叶澄铎还是忍不住看过来。两个人站在并排的位置,窃窃私语来得比较容易。
    时典拘束地挠了挠耳后,腼腆地笑道:“唱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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