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筠瞬间了然,现在她若是买了,便只是一条狗的价格。可若是等这狗生了小崽子,那些小崽子又可以另外卖钱。
这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苏筠站起身来,不依不饶:“今天我就要这条了,掌柜的方才明明说我可以随便挑,怎么如今却又反悔了呢?”
掌柜的苦笑:“姑娘,我刚刚说的是外面那些笼子里的随便挑,这个摆的这么靠后,明显就是非卖之物……”
“我出三倍的价格!”苏筠突然打断他,“掌柜的,这些小狗崽子如果生出来你还得费心费力的去养它,也算是一笔开销,万一生了病或者一不留神走丢了,那可就亏大发了。我如今出三倍的价格把这条狗买回去,不是也省了你不少事吗?”
掌柜的心里一番思量,终于做了决定:“姑娘既然喜欢,那就权当送给姑娘做人情吧,我卖了!”
见他终于点头,苏筠又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着那只棕毛犬:“这狗不知脾性如何?可会伤人?”
“姑娘放心,我们这里训出来的家伙都很温顺。你若不放心,到时候我再派个人到府上教您怎么养它。不过,这个要额外收费。”
苏筠放下心来,她站起身:“那好,待会儿麻烦掌柜的将这狗送到武陵侯府去。白袖,先付定金。”
白袖应了声,从钱袋里拿了钱给他。
看掌柜的欢欢喜喜接过钱,苏筠又提醒道:“对了,掌柜的待会儿让人送狗的时候记得走后门,我家太太不喜欢这玩意儿,恐见到了生气。”
掌柜的笑着应下来:“姑娘放心,小的明白了。”
从铺子里出来,樱桃嘴快,忍不住问:“姑娘,那么多狗您不选,怎么偏偏选个怀了孕的?”
苏筠抚着怀里的猫:“怀孕了有什么不好,将来生狗崽子才热闹不是?”
樱桃和白袖想到以后皖云阁里不仅有猫,还会有一群小狗,两个人的脸色跟着白了几分。
苏筠只当没看见两人的反应,继续默默往前走。
穆焕仰着脸去看苏筠的表情,却见她面色淡定如常,一双眸子却复杂难辨。它垂着头,渐渐陷入沉思。
几个人正走着,却见前面突然一阵热闹,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几个壮汉正拿着棍棒追逐一位妇人,那妇人边跑边喊着救命,街边的摊子被她推的乱七八糟。
白袖吓了一跳,忙将苏筠护在身后:“姑娘小心!”
樱桃看到那妇人微微怔愣片刻:“咦,这不是青衣娘吗?”
苏筠看她一眼:“你认识?”
樱桃道:“只是知道而已,不熟悉。她女儿青衣是文靖伯夫人的丫鬟,今年咱们太太寿诞青衣随文靖伯夫人到过咱们府上,后来迷了路,还是奴婢给她们指路的呢。”
苏筠若有所思:“那你怎么知道这人是青衣的娘?”
樱桃道:“前两日姑娘不是要从慈云庵回来了吗,捧竹和捧菊两个人奉太太的旨意上街采买,拉了奴婢给她们提东西。当时也是在此瞧见这妇人在被人追,奴婢听见青衣口口声声喊她娘。貌似是个赌徒,估计是被追债的人给找上了。”
苏筠了然,倒也没说什么,只抚着怀里的猫:“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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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筠回到武陵侯府的时候,那只棕毛犬也恰好送到了,苏筠带着去了苏老太太的瑞安堂。
“玠哥儿媳妇儿瞧上去脸色不大好,应该是还没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这狗给她养着想必能分散她的注意力。我若是给她想必她也不会要,只好有劳祖母代我送过去。”苏筠拉着老太太的手道。
苏老太太怜爱地抚了抚孙女儿的碎发:“你有心了,我待会儿让魏嬷嬷送去颂睿轩。”
“多谢祖母。”
苏老太太理了理自己的衣摆,抬头看着跟前的孙女儿,默了一会儿才道:“真快,马上就要过年了。”
苏筠透过窗子盯着外面不知何时又飘起的雪花,又望了眼旁边的棕毛犬:“是啊,要过年了,怎么能不给太太准备一份大礼呢?”
☆、雪夜绸缪
“她背后有鲁国公,又有魏王,你父亲不会轻易将她怎么样的。我知道你心里有计划,但一定要小心,莫要伤了自己才是上策。”苏老太太叮嘱道。
苏筠点头:“祖母放心吧,孙儿明白的。不过,咱们在暗她在明,我又有苏简这身子,做起事来还是得心应手许多的。”
这边祖孙俩正说着话,方氏身边的赵嬷嬷进来了,给老太太和苏筠行了礼,这才笑呵呵道:“姑娘果真是在这里,后日便是鲁国公夫人的寿诞,太太前两日命人给姑娘做的衣裳送来了,太太请姑娘过去试穿一下。”
苏筠点了点头:“我待会儿也是要过去找母亲的,倒是有劳嬷嬷多跑了一趟。”
随赵嬷嬷去了方氏那里,赵嬷嬷殷勤地掀开了帘子:“姑娘快进去吧,太太在里面等着呢。”
走进卧房,但见几个丫头正呈着衣裳站成一排,方氏在前面走来走去。看见苏筠,她笑着过去拉住她:“阿简来了,快过来瞧瞧这些衣裳如何?”
苏筠淡淡撇了一眼,个个做工精致,色彩绚丽,倒是喜庆得紧。
苏筠昨日才被接回侯府,今儿个方氏便命人准备好了后日去鲁国公府参加寿宴的着装,如此的迅速不免令她心中起疑。
若非前两日她让白袖送了书信和荷包回来,她这个“母亲”兴许就没打算让她回来过年。如今骤然多出来这么多的新衣裳,苏筠思来想去无非就是那一个解释:这衣服是方氏早就准备好了,只怕原先是想给她往慈云庵里送的。
还真是位体贴的好母亲。
苏筠状似随意地将所有的衣裳都看了一遍,断然摇头:“太太,这些个衣裳阿简一样也不想穿。”
方氏显然对苏筠的回答吃了一惊,看着那些衣裳怔愣好一会儿才眨巴几下眼睛问:“怎么会呢,这些袄裙全都是为娘按照你的喜好让人做的,你看这件,梅红色牡丹花开并蒂图案的,用赤金丝线勾边儿……还有这件明蓝色孔雀开屏图案的小夹袄……”
“母亲!”苏筠不想再听她一一介绍,出声打断道,“这些衣裳都不适合女儿穿着去鲁国公府贺寿。”
方氏依旧坚持己见:“为什么不适合?这些衣裳多华丽多好看,你穿上这些衣裳,再配上你姐姐送你的头面,到时候必然艳压群芳。”
“母亲,女儿才八岁,艳压群芳做什么?如此打扮分明就像个跳梁小丑!”
方氏脸色沉了下来:“你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
苏筠淡淡看着她:“母亲知道我为何打发了捧竹和捧菊两个丫头吗?”
这个方氏也一直想问,但又想着女儿刚回来,她爱怎么样都行,便也不曾放在心上。如今听女儿提起,方氏不由上了心:“莫不是她们二人做错了什么?”
苏筠道:“母亲有所不知,这两个丫头把我推得大嫂小产之事告诉了杭青柠,那杭青柠表面与我交好,背地里怎样犹未可知。若国公夫人大寿那日她将此事传将出去,众人再瞧女儿穿的那般奢华艳丽,她们只会说母亲你教女无方。”
方氏听了颜色大变:“那两个贱丫头居然敢把咱们府里的事说与外人听?简直该死!”
苏筠看她一眼,拉着她的胳膊去矮榻上坐下:“太太怎么处置丫头这是后话,现在咱们说的是后日国公夫人大寿的事,鲁国公府是太太的母家,咱们若是出了差错岂不是惹得外祖父不快?”
“杭青柠居然知道了……”方氏随女儿一起坐下,思索了一会儿,握着女儿的手安慰道:“你放心吧,为娘一定想办法封上她的嘴,定叫她不敢提及此事。”
绕了这么久终于到了正题上,苏筠莞尔一笑:“那就多谢母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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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纷纷扬扬的雪花随风肆意盘旋,狂风呼啸而至,像刀子一样割的人脸颊生疼。
文靖伯府东面的迎沁院里,伯夫人张氏坐在妆奁前一阵唉声叹气。
旁边为她梳头的婢女青衣见了,问道:“夫人这是何故,瞧上去闷闷不乐的?”
张氏瞥她一眼:“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跟你说有什么用,罢了。”
青衣笑道:“夫人不说,不如让奴婢来猜猜看?”
见张氏不答,青衣便知这是默许了,想了想道:“奴婢猜,夫人这是又在为公子的事发愁了?”
见青衣提起来了,张氏也没否认,她叹息一声:“绑儿这孩子不思进取,实在叫我担心,功名利禄总考不上,若再这般鬼混下去,早晚要把我们这个家给败光了。伯爷自己就只顶了一个闲差无所建树,也帮不上绑儿什么忙,你说我这当娘的能不愁吗?”
文靖伯的祖父六十年前机缘巧合下救过当初还是太子的先帝一命,先帝继位后为了感念救命之恩,赐了文靖侯这个爵位,袭爵两代,分别是文靖伯的父亲和祖父。如今到张氏的夫君这一代,已经降爵为文靖伯了。
张氏眼看着家族日渐衰落,她这个儿子又无才无德,整日只知道吃喝玩乐,毫无建树。照此下去,兴许过不了多久文靖伯府便要没落,彻底沦为庶民。
为此,张氏这心中自然是着急的。
青衣一边帮张氏梳理着长发,一边道:“奴婢听说鲁国公夫人的兄长在吏部做事,或许咱们可以求她帮帮忙?后日不就是国公夫人的寿诞了吗,夫人若能讨她欢心,想必咱们公子也能得国公爷举荐谋个好差事,将来照应着,高升也是迟早的事。”
“你所想的我自然也想到了,若绑儿真能领个好差事,将来纵然爵位不高,谁也不敢低看了他去。可愁就愁在,咱们跟国公夫人不相熟,也不知什么样的礼物能讨她欢心。”
青衣想了想:“奴婢倒是有一个法子,兴许可以一试。”
张氏眉梢微挑,双目含了一丝希冀:“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青衣道:“听闻鲁国公素来疼爱柳姨娘,致使那柳姨娘在国公府里颇为得意,想必早已惹得国公夫人大为不悦。夫人若是能想法子打压柳姨娘,让国公夫人出上一口恶气,自然会得国公夫人另眼相待。”
张氏看她一眼:“你一个小丫头知道什么,柳姨娘的女儿方岚是武陵侯的继室夫人,方岚的女儿苏筱现如今又是魏王殿下最宠爱的侧妃。咱们跟柳姨娘做对,那岂不是自讨苦吃?”
青衣道:“夫人认为,魏王会让筱侧妃做王妃吗?”
张氏思索片刻:“外面不是一直都有传言吗?魏王那般宠爱筱侧妃,想必会有那么一天吧?”
“那是夫人不知道,今儿个夫人身体不适,奴婢去帮您请郎中时无意间知道了一件事。”
她说着,往张氏跟前凑了凑,“奴婢听闻,筱侧妃因上回流产折了身子,几乎再无受孕的可能。您想啊,若是她不能孕育子嗣,做王妃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张氏神色微变,显然有些意外:“居然还有这等事?”
“可不是吗,奴婢听说魏王下令鞭笞先魏王妃致死,最大的原因就是筱侧妃不能再有孩子了。夫人您想,一个不能怀孕的女人,魏王殿下一时宠着她,待等到年老色衰之时,魏王还会继续宠她吗?”
张氏勾唇一笑:“这筱侧妃倒是瞒得够深的,我就说嘛,魏王妃身为主母,纵使害的一个侧妃流产,也不该是这种死法。原来,这其中另有内情。”
青衣道:“现在筱侧妃得势,柳姨娘在国公府也得国公爷恩宠。可若是国公爷一旦知道筱侧妃不可能做王妃,您觉得他会怎么做?”
张氏想了想:“这些年鲁国公府一直想靠上魏王这棵大树,苏筱再怎么也是外孙女,若知道她做王妃的希望不大,国公爷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嫡孙女儿能够嫁给魏王。”
青衣闻此笑了:“正是呢,到时候国公夫人的亲孙女儿若能成了魏王妃,自然就将柳姨娘踩下去了。夫人若能对国公夫人晓之以利弊,算不算天大的寿礼呢?”
张氏听得拍手叫好:“果真是个好主意,我们若能将这些告知国公夫人,必能让她开怀。”
说罢,她又顿了顿:“只是,魏王妃刚刚过世,如今就想着这些只怕不妥吧?”
青衣笑道:“夫人岂能以看待旁人的眼光去看待手握重兵的魏王,魏王若是个尊重礼法之人,魏王妃便不会死,如今的筱侧妃也不会如此受宠了。”
张氏点头:“说来也是,魏王戎马半生,才不会在乎这些。他又兵权在握,军功累累,言官们也是不敢多说的。咱们后日就去找国公夫人商议此事。”
“夫人,奴婢觉得此事宜早不宜迟。后日不少夫人太太们都在,咱们未必会有好的时机。何况,这可是会得罪武陵侯夫人的差使,自然不好当着大家的面说。”
“那你说怎么办好?”
“若让奴婢看,不如便今夜吧。咱们悄悄去悄悄回,最好不要让外人晓得,只要国公夫人感念咱们的恩情就好。如此以来,将来即便筱侧妃闹起来,也追查不到咱们的头上来。”
张氏笑着看她一眼:“还是你这丫头脑袋瓜清楚,你快帮我梳头更衣,咱们一会儿就去。”
“是!”青衣连连应诺。
帮张氏更衣妥当,青衣扶着她从卧房里走出来,却一不小心滑到地上的冰,青衣顿时重心有些不稳,下意识松开张氏,自己倒在了地上。
张氏忙换另一个丫头蓝衣过去扶她,青衣试着站起来几次,却都失败了。她无奈摇头:“夫人,奴婢崴到脚了,只怕不能随夫人前去,如今天色不早,若再不去恐怕国公夫人就要睡下了,不如便让蓝衣陪着您吧。”
张氏听她说的有理,便点头:“也好,蓝衣,你先把青衣扶回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