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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这话,穆焕心上微微有了异样,抬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苏筠因为太过困乏,一沾上床榻不多时便睡着了去。
    穆焕坐在她的枕边,听着她浅浅的呼吸声,望着那粉嫩的脸颊,它下意识抬起了前蹄想要去触碰,到了半空却又止住,缓缓收了回来。
    小猫很容易发出咕噜声,他怕吵了她的好梦,很是精神地坐着,努力不让自己发声。
    不知过了多久,他竟也跟着睡着了去,但很快却又被噩梦给惊醒。
    他的身子猛地一颤,下意识张开了眼睛。梦里的场景好过真实,他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他梦到了父亲,倒在血泊中的父亲,万箭穿心。
    穆焕觉得自己整个身子都在颤栗,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不是梦,更像是一种预兆一般。
    旁边的小姑娘还在安睡,他却心惊肉跳,坐立难安。
    犹豫了好一会儿,他仍是决定回府去找父亲。又见樱桃和白袖都不在,他瞧瞧的跳下床榻,向着外面而去。
    到了门口,又扭头望了望内室的方向,眼神里渐渐涌现出不舍,但最后仍是毅然决然的转了身。
    *
    苏筠醒来后发现自己的绵绵不见了,让人找遍了阖府上下仍是不见踪影,急的不行。
    白袖见了心疼,柔声安慰着:“姑娘莫急,会没事的,绵绵许是一时贪玩,它会回来的。”
    苏筠默默地摇了摇头:“它不会回来了。”
    “什么?”白袖微微一怔,“姑娘知道绵绵去了何处?”
    苏筠再次摇头。她不知道绵绵去哪儿了,但她就是有一种说不出的预感,它这一走,兴许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她捡到它的第一晚它便消失了,随后一直心情沮丧,跟她待了许久才心情慢慢好起来。这几日它又突然闷闷不乐,旋即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苏筠觉得,兴许它之前是有主人的吧?不知道它和他的主人发生了什么,所以才在她这里待了这么几个月。现如今它突然离开,是要去找它的主人了吗……
    *
    定北侯府,穆彭彦将小猫捧起来放在檀木桌上,伸出粗犷的手指点了点它的小鼻子:“哪里来的小不点儿,长得真可爱。”他的发妻是个心底良善的女子,每回他带她出去玩,但凡遇到无家可归的小动物,她都要抱回家去养。后来不知不觉间便养了满院子。
    后来发生战乱,他随军打仗,因功被封为定北侯,接发妻住进这定北侯府的时候,他们夫妻二人还曾商议着要在后院圈出一个大院子来,养上一些小猫小狗,再种上一些青菜,像以前一样生活。
    可惜,他的发妻是个福薄的,侯夫人每当多久便殒了命。而他又忙于政务,对院里的小动物们疏于管教,最后便统统放生了。
    穆彭彦已经许久不曾这么近距离的跟一只小猫接触了,尤其当他对上这只猫的眼睛时,莫名觉得有几分熟悉,让他觉得格外亲切。
    “小不点儿,你叫什么名字?”穆彭彦又点了点小猫的鼻子。
    穆焕坐在桌子上看着对面的父亲,突然跳下去落在了父亲的膝上,寻了个位置卧着。
    小猫的鼻子很灵敏,他能清楚的嗅到独属于父亲的味道,这样的味道让他眷恋,鼻子一点点泛酸。
    穆彭彦明显没料到这家伙如此不怕生,倒也怔愣了好一会儿,随机笑着抚了抚它身上雪白的毛发:“看你被收拾的这样漂亮,想来应该是有主人的吧?你怎会无缘无故跑到这里了来了,不回家你的主人多担心啊 ?”
    穆焕已经静静待在自己父亲的怀里,一语不发。离开苏筠他心有不舍,但这边是他的亲生父亲,他又如何能够舍弃。
    何况,那个梦境总让他心中难安,他要时时刻刻待在父亲身边,看着他没事自己方能安心。
    * * * * * * * * * * * *
    翌日,苏筱按照礼节今日来到云画堂来给方沅请安,不料她跟前的丫鬟说竟还没起,叫苏筱在外面等着。
    如今虽入了三月,但早晚的温差还在,这时候太阳不够暖,凉嗖嗖的,实在是觉得冷。
    苏筱冻得哆嗦了一下,抬手抚了抚胳膊,心上虽有怨言,现如今却是什么也做不得。想到屋里的女人抢了自己的王妃之位,苏筱便恨得牙痒,心里的怨愤便又多了几分。
    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自己的双腿都已经站僵硬了,身上也冰凉一片,屋里的方沅总算传了话进来让她入内。
    规规矩矩的走入室内,方沅锦衣华服的在昭君椅上坐着,头上梳着百鸟朝凤的发髻,簪着赤金嵌粉色珍珠的镂空发钗,两侧悬着明月耳珰,给原本就姿色绝佳的她又平添几分雍容和高贵来。
    她此刻纤纤玉指端着一盏醒脑清脾的茶水,一手用盖子拨着水上飘起的茉莉花,见苏筱进来头也未抬,自顾自地小呷了一口,由丫鬟接过来搁在一旁的桌上。
    又不急不缓地那帕子揩了揩唇角的湿润,这才缓缓将目光移在苏筱的身上,一语不发,目光里尽是上位者的洋洋得意。
    苏筱心里气,此刻却是敢怒不敢言。她规规矩矩的走上前去,对着方沅屈膝行礼:“妾身给王妃请安。”
    方沅静静地望着她,却并未让她起身的打算。苏筱弯曲着的双腿渐渐发酸,身子也紧跟着有些不稳起来,一张脸涨的有些发红。
    “筱侧妃起来吧,你我都是自家姐妹,何必整这些个虚礼?咱们日后尽心服侍王爷,让王爷无后顾之忧,这才是为人妻妾的本分。筱侧妃,您说……本王妃说得可对?”
    她话里的得意和炫耀让苏筱心上很是不爽,却隐忍不发,默默颔首称是。
    丫鬟们奉了茶水,她伸手接过来,略上前几步对着方沅再次屈膝:“王妃请用茶。”
    方沅没接她的茶盅,只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哎呀,我倒是忘了这一茬,方才茶水用得太多,如今喝不下了,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方沅旁边站着的丫鬟捂嘴窃笑,个个儿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当初这筱侧妃为了防着她们姑娘,除夕那日直接将她们姑娘遣送回了国公府,丝毫不顾及国公府的声誉。
    如今她们姑娘成了魏王妃,这下可真是有好戏看了。
    苏筱依然屈膝敬着茶水,不多时,捧着茶盅的双手便酸痛起来。
    方沅眉眼带笑:“不若这样好了,这杯茶水侧妃你自己喝下,可好?”
    “这……”
    “怎么?本王妃说得话你不遵从?”方沅脸上的笑意敛去。
    方沅端着茶盅的手加重了些力道,恭谨地称了声是。
    她默默站直了身子,将那盅茶收起来,揭开盖子,缓缓送入自己口中。
    方沅悠闲地瞧着她脸上的表情,眼见苏筱的眉心一点点蹙了起来,眼底浮现出一丝怒意,她唇角微翘,笑的更欢快了。
    “苏筱,我云画堂的茶……滋味儿可好?”
    ☆、穆焕苏醒
    苏筱的脸一时间憋得通红, 忍不住拿帕子掩嘴猛咳了几声, 眼眶里不自己涌出泪花来。
    这方沅未免太过可恶,居然堂而皇之地在这茶水里撒芥末!
    苏筱一忍再忍,这时候却如何也忍不住了, 她将茶盅重重地放在桌子上, 怒目瞪着方沅:“王妃此举何意?妾身不知究竟做错了什么。”
    方沅莞尔一笑:“苏筱,你我是一类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如今我做了魏王府的王妃,眼睛里也是容不得沙子的, 你不过是个妾室,今后便该安守本分,做好自己分内之事。若敢想对待前任王妃一样来对付我, 我会让你死的很难看!”
    苏筱听得有些愤愤,却强自忍着,语气颇为和缓:“如果不是因为鲁国公府这个靠山,你以为自己能嫁过来吗?”
    方沅略一挑眉, 不答反问:“若非武陵侯府, 你以为自己能嫁过来吗?”
    苏筱讥诮一笑:“我和王爷是惺惺相惜,两情相悦, 与武陵侯府何干?”
    方沅啧啧两声,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你也算不得什么聪明人。”
    “你这话什么意思?”
    方沅懒得理她:“今儿个我也乏了,你且回去吧。”
    见方沅话只说一半,苏筱也有些急了, 本欲再问,可方沅人已经站起来向着内室而去。
    苏筱无奈,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回自己的院子。
    * * * * * * * * * * * * * * *
    转眼间,穆焕已经在定北侯府里带了小半个月。父亲每日都会亲自喂它吃东西,平日若是上了早朝,他便自己在书房里待着看书,亦或者在府里四处溜达。
    这定北侯府是他从小长到大的地方,一草一木都再熟悉不过,然而如今做了猫,视野里的东西终究和以往不同,另有一番景象。
    这几日父亲经常早出晚归,回来时脸色也阴沉沉的,神色分外凝重。穆焕有一种预感,朝堂之上,恐怕有大事要发生了。每每想到这些,再忆起之前的那个梦境,穆焕都无比为面前的父亲担心。
    这日,父亲下了早朝后未曾回来,平日伺候他的小厮薛望亲自准备了些鱼肉丸子喂它:“小东西,今儿个侯爷回来要很晚,你一定饿坏了吧,膳房里做的鱼肉丸子,特意为你做的。小猫应该都是爱吃鱼的吧?”
    穆焕不怎么爱吃鱼,不过以前苏筠也老为他,逼着自己吃了几次后也就习惯了。这鱼肉都是处理过的,里面没有刺,口感倒是很不错。
    他一边吃着一边心里泛着嘀咕,父亲这时候了还不回来,也不知去了何处。
    这时便听薛望又道:“今儿个圣上也不知怎的,突然兴致冲冲的要去围猎,原本是订在了三日后,如今提前了三日,幸好我早就把咱们侯爷打猎需要的物件儿全都备齐了,这才不至于闹出乱子来。”
    说着,他抚了抚小猫的身子:“小东西,你可要自己老老实实在家里带着,侯爷说若是打到了好的猎物,陛下一定会赏的,到时候寻几样猎物带回来给我们阖府上下做好吃的。野味儿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尝到的,小猫咪可算是有口福了。”
    薛望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穆焕却早已没了食欲。圣上为何要提前三日去围猎,究竟是圣上的主意还是哪个臣子的提议?
    他没来由的想到了那场梦,林子,箭……
    他暗叫一声不好,也顾不得薛望还在嘟囔些什么,蹭的一下从桌子上跳下来,迅速的向着外面跑去了。
    薛望一愣神,好半晌反应过来,急急的出去追:“喂,小东西,你往哪儿去?回来!”
    * * * * * * * * * * * * **
    穆焕以作为猫以后最快的速度飞奔着去了围场,到那里时众人已经策马进了林子。他小小的身板飞快地在林子里狂奔,张口想唤父亲,却只能听到该死的猫叫声。
    一颗心跳动的飞快,汗水打湿了它身上雪白色的绒毛,它累得张开嘴大口的呼吸着,小身子四下寻找着父亲的身影。
    这时,一支箭突然朝他射来,他始料未及,后腿处瞬间被刺破,整具身子跌倒在了地上。它强忍着疼痛,拼命想要爬起来,却突然被一个巨大的身影笼罩。
    “怎么是你啊小猫,此处猎物众多,你跑进来多危险啊,薛望没有好好照顾你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穆焕激动的眼睛里涌出泪花来,急急忙忙地喊了一声父亲,听在眼前的穆彭彦耳中却是虚弱无力的猫叫。
    穆彭彦高大的身躯缓缓蹲了下来,长满了厚茧的双手将它捧起,瞧着它腿上的伤略微蹙眉:“我并非有意射杀你,方才有只梅花鹿在你前面挡着的,小鹿都知道躲,你怎会站在这里不动弹呢?焕哥儿他娘活着的时候最喜欢猫了,你可千万别有事,我带你回去治伤。”
    说罢,他刚要站起身来,却敏锐地觉察到危险的气息,一时间呼吸凝滞,警惕地看向四周。
    穆焕的一颗心也跟着提了起来,若说他的那场梦是真的,兴许……便是今日了吧?有人要杀父亲,那会是谁呢?少安公主,亦或者是……
    突然,他背后飞来一直冷箭,穆焕眼睛蓦然放大,扯着嗓子大叫一声。穆彭彦似乎也有所察觉,迅速向着左侧避开,却不料有另一支冷箭从左侧飞来,直直嵌在了他的颈间。那速度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好一招声东击西,连时间和分寸都拿捏得刚刚好,分明是蓄谋已久!
    穆彭彦顿时血流不止,身子一点点倾倒在了地上。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还不忘瞪大了眼睛伸手指着跟前的那只小猫,用口型说了一句:“快,快走!”
    爹——
    穆焕在心底呐喊一声,心上一阵沉痛。他飞奔上前,用猫爪子用力拍打着父亲的脸,努力想唤醒他的意识,却根本无济于事。
    眼泪如决堤的河水般涌了出来,这一刻,他好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周围一片寂静,只能清晰听到风吹杂草的声音,茂密的树木将整个林子笼罩的很是黯淡,树上有鸟儿啾啾鸣叫着,似乎方才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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