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道:“赵玺一到那里就被羯人捉了起来,为了活命,只好投降了羯人。”
轻城连连摇头:“不,我不信,他不是这样的人!”赵玺的脾气,岂是贪生怕死之人?羯人敢骗他,他不把对方抽筋剥皮,以泄心头之恨已是仁慈,怎肯屈膝事仇?
可他真的是中了对方的圈套吗?
轻城的心不可自抑地颤抖起来:不,她的蛮奴不会的。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小声说:万一是真的呢?太子没必要撒一个一戳就破的谎言,这么久了,蛮奴一直毫无音信,会不会真出了事?
太子冷笑:“不然你怎么解释,这几个月你一直没收到过他的消息。荣恩,我知道你和他关系好,可也不能因为关系好就盲目信他。”
轻城的声音越发坚决:“他不是这样的人!”蛮奴现在下落不知,可无论如何,她都不能任人泼他的脏水。
可从私心讲,她宁愿他的脾气不要这么刚硬,这样,就算有万一,他也有活命的机会。
太子被她的固执气笑了:“就不知父皇会不会像你一样信任他?”
轻城脸色微微发白:“你不能告诉父皇。”宣武帝的身体,已经经不起任何刺激了,脾气也是越来越乖僻。万一他真信了这个消息,大发雷霆,下旨处置,赵玺只怕再无翻身之地;而宣武帝,也会因为这场刺激大伤身体,甚至丧命。到时,得到好处的只有太子。
太子唇角微勾:“荣恩是在求我吗?”
轻城一怔,抬头看他。
太子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荣恩若求我,我可以先瞒着父皇,给你时间派人去查。”
轻城的心一点一点揪了起来,蓦地意识到:这才是他的目的!
这些年,他对她的企图一直隐藏得极好,她原以为随着年岁的增长与他的日渐繁忙,他已渐渐淡忘了曾经的不伦之念,却没想到,他只是隐忍下来,等待合适的时机露出爪牙。
如今,能够庇护她的两个人,一个躺在病榻上,一个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他才掌了几天权,就迫不及待地露出了真正的狰狞面目。
可她,却只能暂时低头。她屈辱地垂下优美的颈项:“求您。”
太子满意了,声音喑哑地吩咐道:“抬起头来!”
她抬头,见太子眼神定定地看着她,笑容暧昧:“好妹妹,我可以全依了你。只是,你要怎么谢我?”模样一下子轻佻起来。
轻城心头一凛,还没来得及动作,太子蓦地逼近她一步,一只手向她纤腰环来。轻城又惊又怒,飞快地往旁边一闪,变色道:“你……”
太子落了个空,也没在意,挑了挑眉,露出如猫戏老鼠般的笑容道:“害羞什么?刚刚不还求着哥哥吗?既然是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
这里可是乾宇宫!他就这么迫不及待,是笃定无人能治他了吗?
轻城的心中恶心到了极点,恨不得一刀劈了这个禽兽,脸儿死死板着,厉声而道:“太子哥哥,父皇还在外面呢!”
太子见她粉白的脸儿涨得通红,一对水汪汪的桃花眼越发显得勾魂摄魄,心中大动,低头笑道:“休说父皇已经睡着了,他便是醒着,就他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模样,又能奈我何?荣恩刚刚都娇滴滴地求了哥哥了,现在又装什么贞洁烈妇?还是乖乖听话为好。”
这位真真是个小人,一朝得志,便是这样的嘴脸。
轻城被他不要脸的话恶心得够呛,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一千一万个后悔刚刚低头求了他。她怒道:“你这样对得起父皇吗?”可惜她的声音天生的娇软,便是发怒,除了徒增娇色,也毫无气势。
太子骨头都酥了一半,喉头咕咚一下,眯着眼道,“知道你是个娇人儿,别怕,哥哥又不做别的,就是抱一抱你,抱一抱就好。”
轻城心中大怒:一个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
她一言不发,抬手就去拉门把手。
第79章 第 79 章
太子忍了这么久, 好不容易有机可乘, 岂容她轻易脱身?
他一个错步,拦在门口,笑道:“唉哟, 真瞧不出,荣恩这两年脾气见长嘛。你不是和三弟最好?他为了你, 连我都敢胁迫, 你为他连这点牺牲都不肯吗?”
轻城心中冷嗤:赵玺是什么脾气,她要真敢为他这么“牺牲”, 他还不得气疯了?更休提以太子的人品,还不知会提出多少没有底线的要求。
她沉着脸道:“让开!”见太子兀自拦在前面, 怒从心起,一脚狠狠踩向太子的脚。
太子也是自幼习武, 身手矫健, 迅速让开,“啧”了一声:“好妹妹, 差不多就得了。欲擒故纵的把戏就没意思了。”
轻城:“……”又是恶心又是气愤,恨不得自己有赵蛮的本事,一把掐死这个禽兽。她也不和他啰嗦, 张口就大声喊“阿卞”。
太子脸色变了变, 想到人都在他的吩咐之下退得远远的, 不可能听到, 又笑了起来:“原来荣恩喜欢让人看着哥哥抱你, 要不我把元善也喊进来?”
无耻, 太无耻了!轻城深吸一口气,咬了咬唇,心中的愤怒已经到了极点,“赵昶!”
太子听她娇娇脆脆的声音唤着自己的名字,如莺声呖呖,说不出的好听,越发意动。他喉口又是咕咚一下,忍不住又挨近她一步,伸手去捉她的香肩,轻佻地道:“妹妹叫得真好听,再叫一声。”
轻城恨不得一个大耳刮子送给他。可她有自知之明,凭自己这副身板,绝不可能是一个练过武的成年男子的对手。
好在外面很快有脚步声响起,随即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越来越急。
轻城心稍定,冷静下来,飞快地往后退,让开太子的手,指了指外面,提醒他道:“你真要惊动外面?父皇可不是一直糊涂的。”
她就不信,以太子一向沽名钓誉的作风,真敢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事来?真要惊动了别人,爆出皇室兄妹间的丑事,她固然落不着好,太子也是名声扫地。
太子被敲门声搅得心烦意乱,脸色阴下,色心退了几分。
轻城趁机道:“太子哥哥还是开门吧。”
太子看看眼前少女妩媚动人的模样,到底还是不甘心,对她勾了勾手指道:“开门可以,荣恩过来给哥哥亲一下。”
轻城不动,就听太子意味深长地笑道:“荣恩可要想清楚,这大魏的天下很快就是孤的了,到时三弟怎么样,还不是孤说了算?”
轻城心中一震,抬头看向他。
太子望入她妖娆多情的濛濛桃花眼,只觉得魂都快没了,喉结上下动了动,继续道:“乖,听哥哥的话,哥哥可以保证,你以后要什么有什么,三弟也会没事。可你若不听话……”他轻哼一声,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不过是个娇怯怯的女儿家,还能翻了天不成?他倒不信她会不怕,不过是拿乔罢了。
轻城长睫颤了颤,缓缓走近他,到他面前停下。
太子心中一喜,准备享受小美人投怀送抱。
轻城蓦地屈膝向上狠狠一撞。
太子做梦也没想到一向娇弱的妹妹会来这一招,猝不及防,关键部位受到重击,面容顿时扭曲,弯下腰来护住受创部位,疼得叫都叫不出来了。
轻城心脏扑通乱跳,赵玺教她的这招她也是第一次用,没想到她孤注一掷,全力使出,竟真有奇效,放倒了太子。
她趁机推开门冲了出去,恰和正打算破门而入的阿卞打了个照面。
耳房外除了阿卞,空无一人,刚刚太子进来时就吩咐过宫人不得靠近。若不是阿卞要负责她的安危,根本就是阳奉阴违,没有远离,哪怕她叫破了喉咙都不会有人听到。
太子忍着疼痛,伸出手来想要抓她。阿卞动作迅速,一把将轻城拉出,护在身后,顺便又补上一脚。
太子一声惨呼,这下是真的倒地难起了。他扭曲着脸,断断续续地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袭击孤。你就不怕满门抄斩,祸及九族!”
阿卞木着一张脸道:“我满门就我一人,也无九族可祸及。”
太子气了个倒仰:“孤要将尔碎尸万段!”
轻城在阿卞身后露出头来:“太子哥哥要将那里受伤的事闹得人尽皆知吗?”
太子:“……”
轻城继续道:“袭击是我先袭击的,你要追究也该先追究我。你既然不怕丢脸,那我也豁出去便是。”
太子气绝,他怎么有脸对别人说是被妹妹踢伤的?那岂不是成了笑话。被人问起妹妹为什么要踢伤他这里,他该怎么答?
轻城见他的脸都成了猪肝色,被憋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心下稍定,对阿卞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自己先走。
太子又气又疼,眼神阴郁,望着两人消失的背影,发狠般一字字道:“你等着,我如果不能把你弄到身下哭着求饶,赵昶两个字就倒过来写。”
*
轻城走出偏殿,邹元善见到她,惊讶地往后看去:“太子殿下呢?”
轻城神色不变地道:“太子哥哥累了,要休息片刻。”
邹元善不疑有他,谢过她往里走去。
轻城定了定神,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宣武帝身边的大宫女木槿慌慌张张来找:“公主,陛下不好了。”轻城脸色微变,快步往宣武帝的寝殿而去。
韩元善也被叫起来了,正红着眼睛命令手下的小内监去宣召各位重臣及后宫妃嫔。
轻城匆匆走进寝殿,发现里面跪了一地的太医。龙床上的宣武帝已经醒了,面如金纸,形容枯槁,浑浊的双目中没有一点光彩。
轻城的眼眶一下子变得通红。她这些日子一直照顾在病榻旁,自然看得出这已是油尽灯枯之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个父皇,对她虽然算不上顶好,可也一直庇护着她。若他真的不在了,太子上位……她简直不敢想象今后的日子。
“父皇。”她含泪在龙床前跪下,接过宫女手中的汤药,要服侍他喝药。
宣武帝摇了摇头:“不必白费力气了。”
轻城勉强笑道:“您就是怕吃药,不吃药怎么能好?”
宣武帝望着她笑得慈祥:“傻丫头,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这一关怕是熬不过了。”
轻城的眼泪都要滴下来了:“您别这么说,您会好好的。”
宣武帝摇头,感慨道:“朕这么些儿女,没想到,临到头,一直在身边服侍的竟只有你。好孩子,别难过,人总有一死,朕不过先走一步罢了。只是蛮奴怕赶不回来见朕最后一面了。”
轻城再忍不住,伏地大哭不止。
宣武帝道:“好孩子,别伤心了。你服侍朕一场,朕也不亏待你。你的封邑朕已下旨再加三成,虽还比不上福全,但也能保你一世衣食无忧了。”
轻城真心实意地道:“父皇,儿臣不需要封邑,只要你能好好的。”
宣武帝笑:“真是个傻孩子。”
门口传来通报声:“皇后娘娘到。”
随着话声,褚皇后快步走进,望着寝殿内的情景顿时也红了眼睛:“陛下!”
宣武帝浑浊的双目看向褚皇后,目中神色复杂,许久才叫了声:“皇后。”
轻城上前向褚皇后行礼,让开位置给她。褚皇后望着轻城神色慈和:“好孩子,你一直在这里吗?真是辛苦了。”
宣武帝道:“这孩子事朕至纯至孝,倒是朕耽搁了她。还望皇后今后能善待她。”轻城已经十八,宣武帝驾崩,她作为未嫁女,是要守孝三年的,到时就要到二十一岁。作为皇家公主来说,出嫁得实在有些晚了。
褚皇后道:“陛下放心。荣恩待您孝顺,臣妾心里也是感激她的,必不会亏待她。”
宣武帝目光动了动:“朕子嗣不丰,统共只剩了这几个孩子,还请皇后看着朕的面上,对其他几个也优容几分。”
轻城听着这话奇怪。褚皇后对他们几个庶子女,虽然说不上亲近,但也从来没有苛刻过,怎么宣武帝这话头,生怕他死后皇后对他们怎么样似的?
褚皇后果然神色不悦:“陛下这话说得诛心,只要他们谨守本分,臣妾又岂是那种不能容人的?”
宣武帝苦笑:“朕的江山马上就是昶儿的了,皇后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他仿佛还想说什么,眼角余光看到轻城在,吩咐道,“荣恩先下去吧。”
轻城满腹疑惑地退了出去,看到外面梁阁老、詹阁老几个都过来了。几位重臣都知道宣武帝的身体情况,最近几乎一直值守在六部的值房,这才能来得这么快。
有外臣在,她自然不方便留在正殿,又不敢再回歇脚的耳房,索性去了旁边的花厅。夏淑妃、郑丽妃、宋美人这些后宫妃嫔差不多都已赶到。人人愁容满面,哭哭啼啼。尤其是夏淑妃用帕子捂着脸,哭得惊天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