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一鸣蓦然间再也走不动一步了。
夕阳落在他的身上,落在颜一鸣的眼睛里,那么温暖却又那么刺眼,所以眼泪就这么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外甥女从里边冲了出来,“小姨你怎么哭了?”
“没哭”,颜一鸣摇了摇头,小外甥女没有多问,拉着她一边往里边走一边八卦,“外婆又是想给小姨你相亲,一会儿夸颜医生长得好,一会儿说他名字起得好,不过我也觉得挺好听的。”
颜一鸣没有说话,可是外甥女已经说了出来,“和小姨你一样的姓呢,全名叫颜少君,真的和里边的一样。”
外甥女转过头来,“小姨你又哭啦!”
“……没哭,眼睛疼”,颜一鸣呼了口气,“你先进去,我一会儿再进来。”
小外甥女不懂为什么,但是还是乖乖进去了。
颜一鸣坐在了草坪边的小椅子上,回头看去二楼那个身影已经消失不见,颜一鸣心头涌上一丝失落,但却依旧跳的飞快,眼泪不受控制的又落了下来。
有些烦躁的从包里找纸巾,找来找去却没有找到,直到那修长漂亮的手递给她一张纸巾。
颜一鸣没有抬起头,可是她却知道,来的是谁。
那人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就连声音都是熟悉的好听。
“怎么哭了呢”,他说,温柔而又让人安心,指尖轻轻抬起她的脸将泪水抹去,
原来你哭起来是这个样子。
她也不想哭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忍不住,颜一鸣紧紧的盯着他,“我可以叫你少君吗?”
“那我可以叫你阿鸣吗?”
颜一鸣没有回答而是答非所问的开口,“我喜欢过一个人,他和你有一样的名字。”
那人莞尔一笑,“我也爱过一个人,她正好也和你有一模一样的名字。”
颜一鸣笑了,江逸也笑了。
这么多年,这么多世,他终是找到了她,一模一样的面孔,一模一样的名字。
一模一样让他忘不了的欢喜与喜欢。
她不曾留在他的世界,那么他便留在她的世界。
他不会计较这个过程有多么的辛苦,只要她在这里。
从此。
再无遗憾。
作者有话要说: 正是的大结局终于完成啦,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结局,当然小五也有,不过没有写出来,剧情经过更改,颜小姐没有死,所以他会按照原剧情中和真正的颜小姐在一起,我觉得小五会很开心的。
最后还有大概四个番外,有一个确定的是小江上辈子颜一鸣走后的故事,还有三个待定。
第119章 番外一
陈夏五十七年初夏,皇帝驾崩,太子继位,废丞相设立内阁,江逸成为了最年轻的内阁大学士。
当初江逸辞离朝廷,后来却突然回归,皇帝与太子皆未追究过他儿戏一般的举措,即使御史台的御史们跳了很多天。
江逸轻描淡写的抓了典型,杀鸡吓猴,死了一个之后便再也没人改提过一句反对。
许是许久不见,很多人都忘了江逸是怎样的性子,相貌雅俊,手段却是骇人的狠辣,言笑间就能轻轻松松咬了人的性命。
更何况,皇帝与太子显而易见的保着他,有点眼界的都看得出,如今的江逸惹不得,以后的江逸,更惹不得。
就像明显与太子作对而刁难他的皇长子,皇帝驾崩之后,江逸用最快最简单却又最残忍的手段将他网罗的谋士们一扫而净,然后登基后的太子一张圣旨,便将他打法到了西北鸟不拉屎的偏僻地方。
皇长子的母亲淑妃为此差点哭瞎了眼睛,可是如今皇帝驾崩,太子却不会对她有一分一毫的顾及。
南宫玄当初也许心软过,善良过,可是当初皇帝的不信任,彻底让本性纯善的南宫玄再也不会心软。
他登了基,邵惊羽与江逸成了他手中最锋利打的两把刀,一把对外征战,一把除去手边所有的不和谐因素。
有与江逸关系不错的同僚在私下曾经劝过江逸,如今登基的南宫玄能借着他的手除去他所看不惯的爪牙,总有一日也会借他人的手除去他。
江逸笑了笑,并不在意。
那人问他就这般信任南宫玄,江逸道,“并非是信任。”
而是不会有这么一天。
没有人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也没有人理解他的行为。
就连南宫玄也不理解。
他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怕,树敌多少与他似乎没有什么关系,政令推行的再难他依旧会义无反顾,户部的银子越来越多,惧怕江逸的人也越来越多,背地里想他死的人也越来越多。
南宫玄替他挡下了朝野中的各种风声,与他在御花园说话。
那时先帝已经驾崩过去五年光阴。
人总是会变,当初南宫玄百般信任江逸,但是等真正到了那个位置,所有的一切还是有了变化。
忌惮,肯定会忌惮,手握重兵的邵惊羽,权倾朝野的江逸,也许还有远在北平的亲弟弟,站得高了心也冷了,怀疑的也多了。
可是后来,他依旧忌惮邵惊羽会分解他的兵权,会命南宫晔每年回朝觐见,可是却不再忌惮江逸。
因为江逸从一开始就走了一条没有后路的路。
一条除去皇帝,除去百信,没人会喜欢的路。
触碰了贵族世家的根基,只要皇帝不再护着他,江逸根本活不过几天。
后来甚至连他曾经的岳家江家也开始不满,江逸毫不留情的与江家断绝了关系,至此孑然一身。
他没有家人,没有妻子,没有孩子,戚戚冷冷的江府,只有零星可数的几个老仆人。
许多人说他徇私枉法,说他贪污受贿,可是南宫玄见过,这么多年,江逸甚至连腰上的玉佩也不曾换一枚,甚至连上面的罗缨也带了许久。
若不是他所施行的政令的确让百姓吃饱了,让户部银子多了,也让多年的贪污受贿现象少了,他真的会被盖上佞臣的名号。
谁让皇帝无论如何也不会动他分毫,高处不胜寒,总是有无数人想拉他下来。
了解他的人可怜他,不了解他的人在背后拼命的诅咒他。
南宫玄有些于心不忍,他难得有心的与江逸喝了杯茶,依旧是两人都熟悉的碧螺春,南宫玄甚至替他做了决定,让他收一收锋芒,与朝中的重臣们缓解缓解关系。
江逸却摆了摆手道不用。
江逸如果能被劝得动,那就不是江逸,亦或许曾经有人劝得动他,可是那个人却已经不在了。
江逸当初离开京城时与他说春末便会回到京城,春末他果然回来了,只是回来时是孤身一人。
他问他临安郡主何在,江逸面色复杂,像是喜悦,又像是悲伤,最后淡淡道,
“走了。”
南宫玄曾见过临安郡主对江逸的用情至深,所以她又怎么会走,怎么舍得走。
可是江逸偏偏说她走了。
南宫玄心头隐隐的疼了一刹那,突然明白走了并非只有一个意思。
她许是有了意外,永远的走了。
南宫玄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安慰江逸,因为他自己在听闻这个消息时也有些难过,想起那个明艳又张扬的女子,依旧在心头留下了重重的一笔。
也许在江逸心中,刻下了深深的一刀。
曾经的发妻病逝,好容易再次有了喜欢之人,却还是分离,南宫玄回忆起当初太子妃离开时的锥心之痛,叹了口气离开了江府。
江逸猜得到南宫玄在想什么,他许是觉得他命苦觉得他可怜,却没有解释什么。
上位者这样的想法对他而言有益无害,江逸不会多此一举,即使他不算太过难过。
就像信中所说,他又有了一段值得他怀念很久的回忆,他知道了颜一鸣对他也是有情,他不会再有让他后悔一生的噩梦,这就够了。
这些足够支撑他活很久,足够他将这个千疮百孔的国家补救起来。
后来若是支撑不下去,若是实在太过想念,选择死亡也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甚至,也许,这是一种解脱。
他与友人说不会在意众人对他的看法,不是因为信任南宫玄,只是他从未想过要活太久。
大概十年,大概二十年,江逸又换上了一条全新的罗缨,也许等这些罗缨全数变得陈旧,也许当初颜一鸣留下的画慢慢失去了颜色。
总归不会太久。
所以他不知疲倦的透支,不顾氏族反对的一意孤行,他受过几次伤,被暗杀的,之后皇帝将身边的侍卫派到了他身边。
也有人替他求过亲,就连皇帝,太后也替他做过亲,江逸全数拒绝了。
那年南宫玄终于重新立了皇后,江逸问他还会不会想着太子妃,南宫玄摆了摆手叹了口气,“怎会不想。”
“可是朕,连她的相貌都记不清了。”
太子妃去世已经过去十几年,他依旧喝着碧螺春,可是却记不得她的样子。
江逸笑了笑,“这样也好。”
皇帝没有听懂,只当他说重立皇后也好,却不想他说的是忘记了太子妃的模样也好,毕竟太子妃与阿鸣有几分相似,皇帝不记得,就只有他自己记得了。
所以他说这样也好。
他还记得她,若是有来生,他也许还能找到她。
江逸轻笑一声,却又轻轻咳嗽了一声,身边的李伯担心的上前问他需不需要看看大夫,江逸摆了摆手道声不用。
“可是……”
“下去”,江逸淡淡开口。
半夜里,江逸的咳嗽声依旧清晰,他突然梦到了自己离开后的那天,他不曾看见自己离开后颜一鸣的模样,却梦见她拿着那封信哭了很久。
江逸很想继续看下去,可是梦却醒了,颜一鸣的脸再次消失,江逸突然有些痛恨这逐渐虚弱的身体。
于是第二天他又请了御医,晚上不再觉得心口发闷,可是却也没有再梦见颜一鸣,于是江逸又倒掉了碗里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