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建个人物总会吧,这游戏可以捏脸,你想怎么捏怎么捏。”
方阮给她把画面都调好了,涂南只好拿起鼠标。
“这不就对了嘛,你要习惯接受新事物,不然都跟我脱节了,咱还怎么做一家人?”
“滚你的。”
方阮笑着给客人点单去了。
屏幕上左边是人物展示,可以选择体型,右边是数值栏,可以随意调节。
涂南毫无经验,瞎选瞎点,全凭感觉做主。
不知忙活了多久,忽然听到一道声音问:“这好玩吗?”
她抬起头,一个年轻姑娘从柜台外面探着头,刚从屏幕上收回视线,又把目光转到她身上。
“一般吧。”连门都没入,谁知道好不好玩,她只是没兴趣罢了。
姑娘的脸色僵了一下,站直了不理睬她了。
“哎,你到了啊。”方阮从两排座椅中间钻了过来。
“早来了。”姑娘瞥一眼涂南,扭身朝外走:“我去车上等你,时候不早了,早去早回。”
门合上了,涂南问方阮:“她叫你去哪儿?”
“灵昙寺。”
“约会?”
“我倒是想啊,可谁约会去寺里啊!”听他语气还挺遗憾:“人家妹子就是想去寺里看看,可那寺最近不是关了嘛,就只好找我帮忙了呗。”
难怪他说今天有事儿。涂南问:“你能帮什么忙?”
“嘿,你这话说的,这事儿只有我能帮忙,我城中小霸王,哪有我去不了的地方?”
说的也是,打小他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年纪不大,门路忒多。
方阮走到跟前戳她一下:“一起去?”
“我不想去。”
“去吧,反正是去城外,遇不着熟人,再说那寺里有好多壁画雕塑什么的,你也懂啊,还能跟人家妹子说道说道。”
涂南兴趣缺缺,她本身也不是个爱凑热闹的人。
方阮说完无意中瞄见屏幕,顿时一声惊叫:“我靠!你捏的什么啊?”
别人捏个游戏人物,无论男女皆是脸若桃李,眉目如画。
屏幕上的人物却是高额圆颊,长眉细眼,鼻头圆润,宽颔丰唇。
涂南说:“庄严宝相。”
“……”方阮觉得她是故意的。
这壁画喂出来的审美简直了!
※※※
涂南最终还是被说服了。
方阮的功力不是盖的,小时候就能凭三寸不烂之舌天天抄她作业,现在当然也能劝她出门。
但其实也是涂南给了他面子。
她这趟回来的突然,明眼人都能看出事有蹊跷,但方阮没有追问缘由,只是想着法地转移她的注意力,她不会感觉不到。
刚过下午两点,烈日炎炎。
涂南跟着方阮走上街道,一手遮着太阳,一边去看路边停着的车。
是一辆suv,不是方阮自己的车。
心头不知何处生出丝诡异的感觉,她转着头看了看四周。
刚才见过的那个姑娘坐在车后排玩儿手机,隔着车窗玻璃看到了她,问方阮:“她也去?”
方阮指着涂南:“这我妹,怪可怜的,我带出来见见世面。”
涂南拍开他的手。
姑娘似乎想笑,但忍住了,朝前努努嘴:“你熟悉路,去前面开车。”
“好嘞,为美女效劳我乐意。”方阮颠颠地绕去前面坐进驾驶室。
涂南见状只好坐到副驾驶座上,余光还能瞥见后面姑娘瞧她的眼神。
奇了,她只不过说了句那游戏一般,又没说她长得一般,怎么就跟有情绪似的了?
其实人家姑娘长得一点也不一般,长卷发,波点t恤配牛仔短裤,打扮入时,涂南觉得她坐在车里画面和谐,叫人舒适。
方阮哼着小调发动了车。
姑娘忽然喊了句:“哎等等,还有一个人呢。”
方阮踩住刹车:“啊?人呢?”
“等会儿,马上来了。”姑娘一边说一边拨电话。
涂南隐约听见她手机里嘟嘟的忙音,看样子是没人接听。
她扯一下方阮,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要不算了,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她能不去就不去了吧。
方阮抬手在脖子上做了个横拉的动作,表示免谈。
涂南剜他一眼,扭过头,忽觉车窗玻璃上一暗。
有人从窗外经过,去了后排,随后车门被拉开,那人坐了进来。
“可算是来了。”姑娘松了口气。
坐进来的是个男人,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捏着眉心,衬衫领口松松地开着两颗纽扣。
涂南很轻很缓地回过头,双眼眯了一下。
上车前她就有种没来由的感觉,因为停车的地方离昨夜那个男人离开的地方不远。
而现在,预感似乎成了真。
姑娘说:“还好有人开车,你不会昨晚又熬夜了吧?”
男人“嗯”一声。
“这么拼,迟早要出事儿!”
男人笑了,眉心上的手没拿下来过。
被忽略了的方阮终于找到机会插话:“能出发了吗?”
男人说:“走吧,我再睡会儿。”
除了些微的疲倦,这把低沉的声音和昨夜一样。
涂南拨一下后视镜。
男人稍微调整了坐姿,一手撑着额头,手肘支在窗上。舒展的五指遮挡了眉眼,只可见挺直的鼻梁和抿住的唇。
身形轮廓也与昨夜所见一致。
不得不说,世界有时候真是太小了。
※※※
车走高速,开到城外并没有用多长时间。
这段时间里当然也没人说话,毕竟车上还有个人在睡觉。
方阮话多,憋了一路,连音乐都不能放,别提多难受了,可他是被雇来的,也不能发表意见。
寺在山上,台阶直上近百米,树荫遮道,郁郁葱葱。
山门外就是售票窗口,因为最近寺庙不对外开放,已经关了。
一个沙弥在大门后面拉开了道缝,涂南一手提着刚买来的香火,从门缝里钻进去。
方阮跟方丈打了招呼才能进的,人家也不求钱财,但起码的尊重得有。那小子把跑腿买香火的任务交给了她,自己开着车带着人直奔后山进寺去了。
涂南能说什么,车上有个睡觉的男人,一个雇主姑娘,除她之外还能指使得了谁。
“多谢师父。”
“阿弥陀佛。”沙弥呼声佛号,双手遮着被暴晒的光头跑开了。
涂南抬头望,远处几个殿都在修,工人们顶着烈日在脚手架上工作,挥汗如雨。
她那会儿下车的时候特地看了一眼,男人动了一下,欲醒未醒。当时她收回目光就走了,料想这时候他应该醒了。
他们八成已经在里面逛起来了,估计一时半会儿碰不上。
涂南自己拎着香火去大雄宝殿,这里大概是修完了,一跨进殿门就闻到一股浓烈的油漆味。
内地的佛寺没有边塞的粗狂,正中的佛像垂眼下望,祥和宁静。
没有明火,她也不点,把香火直接摆在香案上,双手合十,礼貌性地拜了几拜。
外面太阳这么大,晒得人无处可逃,这里反而是个好栖息地。
涂南拧开瓶矿泉水,一口气灌了半瓶,舒服地吐口气。
其实这地方她小时候来过一回,是她爸带她来的。
她爸说:“多看一看这些地方对你是有好处的,你要记住这些地方的神妙。”
神妙这个词她当时根本不懂。
现在她也不想感受什么神妙,只希望她爸千万别发现她的事儿。
一瓶水喝完了,她才从殿里退出去。
刚到廊下,看见有人迎面走了过来。
男人应该是彻底醒了,眼神清醒,脚下生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