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
“那……你是不要咯?”
“要!”赵汐朝一把伸手抓了过来,咬牙切齿道:“真后悔认识你,简直就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哼!”
傅青得意的点了点头,笑容满面道:“不知道为什么,听你这么说,我还蛮开心的,嘿嘿嘿……”
赵汐朝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她环顾一周,见左右都是年轻俊美的公子。一个个捧着胭脂水粉,往脸上涂抹。场面别提多诡异了。
她略一思忖,有了点想法。从傅青手里接过水粉,对着铜镜妆扮了一二。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高台上敲了一声锣鼓,就见一字排开,十几位公子走了上来。或清秀,或俊俏。一个个捏着小帕子,对着台下甩了甩。
赵苑看不下去,索性往最末的位置看,就见赵汐朝穿着一身淡蓝色的男装,略施粉黛,朱唇轻抿,一双眼睛尤其清亮,似含春水清波流盼。真真应了那句:含辞未吐,气若幽兰。
更加特别的是,她眉间画了一朵栩栩如生的芍药花,明媚艳丽,更衬得通身一股子淡淡的灵气。相比之下,那些公子故作姿态,反而落了下乘。
如此,结果不言而喻,赵汐朝如愿以偿得了那只铜匣子。傅青高兴的像过年,一蹦多高。赶忙拉着明连去取奖品去了。
赵苑拉着一张脸,上台将赵汐朝拉了下来。走至一处人少的地方。曲着两指敲她额头,凶巴巴道:“你傻了啊,不知道自己是个姑娘吗?傅青让你去,你就去,你怎么这么听话?”
赵汐朝揉了揉额头,委屈道:“那我还不是……还不是想帮你吗?”
“你能帮我什么?你不给我惹乱子,我就谢天谢地了。”赵苑叹气,从袖口中掏出一块雪白的帕子,仔细的替赵汐朝擦掉额上和唇上的脂粉,吓唬她道:“以后不许在别的男人面前涂脂抹粉,也不许对着别的男人笑!否则就把你卖到黑山挖煤!听见没有?”
赵汐朝:“……”
另一边,傅青拿过铜匣子,兴高采烈的打开一瞧。见里头是块玉佩,他摸在手里细看,瞳孔骤然一缩,凝聚在下方的“傅”字上。
明连眉头蹙起,拉过旁边的中年男子道:“这玉佩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男子吓了一大跳,结结巴巴道:“从……从一位公子那里换来的啊!”他余光瞥见不远处站着的赵苑,伸手一指:“哎,就是那位!”
傅青和明连同时望了过去,皆是面露惊色。
突然,傅青将铜匣子一抛,飞快的往赵苑的方向跑,一把将他抱住,又蹦又跳道:“啊!啊!啊!堂兄!我可算是找到你啦!这回可太好了,我找到了堂兄,回家总算不要挨爹骂了!”
赵汐朝脸色一白,唇角微微发颤,却见赵苑拍了拍傅青的头,皱眉训他:“青儿,不要没大没小的,赶紧下去!”
☆、58.表白啦~
如今已经是深秋,晚风甚是清冷, 吹尽了一夏的暑气, 满池的荷花独留几枝残枝败叶, 哪还有盛夏荷香, 看着甚是凄惨了些。
赵府灯火通明, 大厅里赵氏夫妇坐在正上方,赵汐朝同赵苑坐在左边, 正巧同傅青和明小侯爷相对而坐。
气氛有些低沉,既是赵苑记起了前尘往事,按理说纵是赵家养了他一年半载的, 有些恩情, 可到底也不能阻止他认祖归宗。何况赵苑来了赵府那么久,还未曾上了赵家的族谱。顶多也就是明面上的赵家继子。
如此,现如今傅青误打误撞将赵苑认了出来, 自然要带他一同回京城。
可问题就出在这里,关键是赵家老爷一心把赵苑当成文曲星供着, 连来年的春试都提前给他打点起来了。满心希望赵苑能一举考上进士,日后好光耀门楣, 扬眉吐气。如今骤然得知, 自己即将到嘴的鸭子要飞走了,这是说什么也不同意。
赵夫人便比赵老爷明事理, 她听说了赵苑的遭遇, 也是于心不忍, 着实心疼了赵苑一番。当下也是允了赵苑回京认祖归宗。
可若是一旦放了赵苑回京, 谁又能保证他还会抛下家里的荣华富贵,回到赵家这种商贾之家?
赵老爷咳嗽一声,率先打破僵持的局面,他拉着张老脸,伸手指着赵苑道:“赵苑既然入了我赵家,就是赵家的人了!你们平白无故上门来抢我们家的孩子,是什么道理?”
傅青一听,立马不乐意了,他一下子从座位上跳起来,怒气冲冲道:“什么你们家的孩子?他是我失散了一年多的堂兄!你可知他是什么身份?谁准许你们私自扣留他的?别以为我不知道,我来的时候都打听过了,就是你家的马车,把我堂兄脑子撞坏了!要不然我堂兄早就回家了!”
“青儿!”赵苑皱紧眉头,低声训斥道:“不得无礼!好好说话!”
“什么啊,我说的都是实话!”傅青跟炸了毛的刺猬似的,噔噔噔走上前去,拽着赵苑的胳膊硬往外头拉,“堂兄!你傻了啊!就是这家人用马车撞了你,要不然你怎会失踪了这么久!”
他说着一擦眼睛,红着眼眶道:“要不是你被马车撞失忆了,怎么会有家都不能回?大伯和伯母的头七,你都没能赶上!我爹和我娘一直惦记着你,还有祖母,每天都念着你!你们出事的那阵子,爹都不敢在祖母跟前说,生怕祖母受不了打击!后来祖母知道后,大病了一场,每天都在以泪洗面……哥!你跟我一起回家吧,我们都很想你!”
闻言,在场的众人神色都黯然下来,赵汐朝悄悄的擦了擦眼泪,没出声。如此说来,到是她自私自利了,明知赵苑的身世,还偏生不肯告诉他。平白让傅家的亲人们牵肠挂肚了这么久。
赵苑亦是红了眼眶,他轻轻拍了拍傅青的头,温声道:“好了,青儿,你别说了,我自有分寸。”
顿了顿,他又望了一眼赵老爷,接着道:“赵家对我有恩情,虽说的确是赵家的二叔撞了我不假,可若不是得赵家收留,我活不到现在。所以,青儿,你莫要对他们无礼,小时候我都怎么教导你的,你都浑然不记得了?”
傅青嚷道:“就是有天大的恩情,也不能阻止你跟我回家啊!这个恩情,我们傅家自然会报答。可是哥,你这次一定得跟我回去!祖母等着你呢!谁拦都不行!”
闻言,赵老爷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怒气冲冲道:“我好不容易得了个继子,跟个宝贝疙瘩似的,捧在手心上养了这么久!你说接走就接走,你想得到美!”
傅青道:“哎,你这个老头别逼我动手啊,你要是不放人,我现在就出门报官!你敢跟我这么横,你可知我爹是谁?我爹可是当今中书令傅温傅大人,太子殿下的启蒙恩师!”
他又伸手一指在边上喝茶的明连,大声道:“他就更不得了了,他乃明国公府嫡出长子,幼时便已袭位的明小侯爷!而我堂兄未过门的妻子,可是当今安平县主!你敢不放人?”
“你爹是中书令?那我还是太上皇呢!”赵老爷怒斥道:“哪里来的野小子,居然敢在我赵某人面前撒野?我看肯定是打秋风的,乱认亲戚!来人啊,把他们给我轰出去!”
赵汐朝一听,连忙起身阻止,对着涌进来的小厮们,连连摆手道:“出去,出去!这里没你们的事!不准进来,都给我出去!”
她又偏过脸来,对着赵老爷使了个眼色:“爹!你不要乱说话啊,这种话传出去是要杀头的!”
“你现在也不听爹话了?”赵老爷眼睛一瞪。指着傅青骂道:“肯定是这野小子带的!我就说不能让闺女去学堂读书,非不听!现在好了吧,书没读出朵花儿来,尽学着怎么忤逆老子了!”
傅青道:“谁是野小子?老头子不要乱说话!我可是京城贵公子,多少名门望族要招我做女婿呢!”
他又突然反应过来,满脸震惊道:“你说谁是你闺女?你给我说清楚!”
赵老爷从位上下来,背着手来来回回转了几圈,突然伸手一握赵汐朝的手腕,举了起来,道:“这就是我闺女!问够了没有?问够了赶紧滚蛋!在这冒充什么皇亲国戚,我赵某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会相信你的鬼话?你说的要是真的,我今个就一头撞死在柱子上!”
傅青偏头去问赵苑:“堂兄,这老头说的是真的假的?阿朝是……女的?真是他闺女?”
赵苑点头,无奈道:“青儿,行了,你坐那老实一点,这里交给我解决,成不成?别再给我添乱子了。”
“成!当然成啊!”傅青都快被这消息惊喜哭了,他上去要握赵汐朝的手,余光瞥见自家堂兄眼睛微眯,一副“你敢摸,你就试试”的模样。转身去握了赵老爷的手:
“老头子……不!赵伯父!你好你好!方才我都是说着玩的,我堂兄在这儿呢,根本没我说话的地儿。撞什么柱子啊,别别别,千万别,我当没听见,赵伯父也别往心里去!咱们大丈夫说话,过个耳朵就成了,千万别往心里头去!”
傅青挠了挠头,满脸羞涩道:“阿朝是女的啊,我说怎么长得这么俏,姑娘家啊……嘿嘿嘿。”
赵老爷一听,气就不打一处来,一把将傅青的手甩开,怒道:“谁是你伯父!不要乱攀亲戚!”
傅青为难道:“你看吧,我说的话,你也不信。我这要是拿证据出来,回头你真往柱子上撞。阿朝肯定是要生我气的啊!”
他话是这么说,已经开始低头往自己身上摸,摸了一圈,突然想起自己是偷偷跟明连出来的,身上也没带块玉佩什么的。
如此,傅青把目光转向了一直在边上喝茶观戏的明连身上,歪着脑袋“哎”了一声。
明连狐疑道:“你看我做什么?”
“你身上不是挂了明国公府的通行玉令吗?来来,拿出来,给人家看看啊!”
明连摇头道:“我送人了。”
“送人了?”傅青噔噔噔的走了过去,瞪圆溜了眼睛,满脸震惊道:“那可是通行玉令啊!上头可是刻了明国公府的印章!你个败家玩意儿,你送谁了?送你未来媳妇儿了?你背着我跟哪个姑娘好了?”
明连轻轻咳嗽一声,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赵汐朝,浅笑道:“傅青,你还是听听你堂兄的话吧。坐这喝口茶,老实些,回头回京了,你爹要打你,他还能护着你点。”
“啊?你什么意思啊?你不护着我呀?”
见状,赵汐朝忍不住抬眼望向赵苑,却见赵苑正好也垂眸瞥她,压低声音道:“让你不要乱收别人的东西,非不听!让人误会了吧!”
赵苑又转脸望向傅青,冷着脸道:“青儿,坐那坐好!没有你的事,不要再多嘴了!”
傅青遂气鼓鼓的一屁股坐回位上,嘟囔道:“什么啊,我又没乱说什么,干什么一个两个都对我这么凶?啊,比我年长几岁了不起啊?搬出我爹吓唬我?呵!”
他又抻着脖子冲着赵老爷喊:“我竖三根手指头对天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善恶终有报,苍天饶过谁,不信你抬头看!”
“青儿!你闭嘴!”
赵老爷被气得险些一头栽地上,背着手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复坐回位上,大手猛的一拍桌面,厉声道:“我心意已定,无论如何,我是一定要将赵苑留下来!”
一直没开口的赵夫人斜了赵老爷一眼,从旁道:“你主意定下来了,有什么用?赵苑他一个大活人,真要走,谁能拦他?你让孩子自己说,是要走,还是要留!不要替他做决定!”
闻言,赵苑走上前来,先是对着赵老爷和赵夫人行了一礼。这才不卑不亢道:“爹,娘,你们对我有恩情,我自是不敢忘记。只是,我离家数月,家中的亲人都在挂念着我。况且,我亲生父母尸骨未寒,我必得回去血刃仇人,替他们报仇!”
赵老爷道:“所以……你是要走?你舍得这里的富贵生活吗?”
闻言,傅青在一旁“切”了一声,斜眼瞥了赵老爷一眼没再吭声。
赵老爷见赵苑不为所动,索性将赵汐朝拉出来,道:“那你舍得汐朝吗?你舍得她吗?”
赵苑脊背一僵,将薄唇紧紧抿成一条弧线。汐朝不愿他为难,赶忙将她爹扯过一旁,小声道:“爹!算我求求你,不要再说了!傅青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傅家真的是名门望族,不是我们这种商贾之家可以比得上的!”
赵老爷惊恐道:“什么?你说的都是真的?赵苑的家世这么显赫?那……那……那个小侯爷的身份,也是真的?”
赵汐朝满脸沉痛的点了点头,小声道:“所以爹,您不要再为难赵苑了。他若是要走,便让他走。如今,他心里还念着咱们家的情分,你若执意不肯放他走,到时候傅家来这要人,真的连半点情分都不剩了!”
此话一出,赵老爷登时吓得魂飞魄散,脚下一个趔趄险些跌倒。他赶忙招呼了下面的丫鬟换茶,笑容满面的对着赵苑道:“赵苑啊,你要回去便回去吧。回去看看家里人,这是应该的。以后可千万别忘了赵家。”
赵苑拱手,满脸认真道:“必不敢忘,来日必有所报。”
“好,好,好,乖孩子。”赵老爷又对着明连笑道:“明小侯爷是吧?”
明连起身,轻轻颌首,和煦道:“正是在下。”
赵老爷拉过一旁的赵汐朝,笑容满面道:“这是我闺女,叫做赵汐朝。你们都是同窗吧?以后要好好相处啊,我们家汐朝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小侯爷海涵。”
明连看了一眼赵汐朝,见她瞪着大眼睛,不禁莞尔,轻笑道:“自然。”
赵老爷这才满意,拍着赵苑的肩膀嘱咐了几句,这才要携着赵夫人先行下去。路过傅青跟前时,冷哼了一声。
傅青挠了挠头,莫名其妙道:“哎?只有我一个人觉得不太自在吗?”
待赵家夫妇走后,大厅顿时静了下来。傅青将茶喝尽,这才凑上前来,一手拍着赵汐朝的肩膀,一手拍着赵苑的肩膀,笑容满面道:“真是太好了,大家以后都是一家人了!”
他转脸盯着赵汐朝,道:“那个,阿朝啊!赵苑是我堂兄,又是你的继兄,四舍五入,你是不是也该喊我一声兄长啊?”
赵汐朝瞥了傅青一眼,回道:“明连的那块通行玉令送给了我,你又把明连当哥哥,四舍五入,你是不是也该喊我一声嫂子?”
“……”明连不禁莞尔,笑道:“差不多吧。”
傅青巴巴道:“你们的关系……好乱啊。”
赵苑不悦的瞪了一眼傅青,严肃道:“青儿,你要是再胡言乱语,信不信我现在就飞鸽传书,告诉叔父?”
“阿朝也乱说话了,你怎么不骂她,单单骂我一个,不公平!”
赵苑拉过赵汐朝的手腕,抬手作势要打傅青的头,肃然道:“再说!”
傅青往明连身后一躲,缩着脑袋道:“好,好,好,不说了,我不说了!”
赵汐朝左右看了两眼,出来打圆场道:“我已经吩咐下人准备了两间客房,两位哥哥要是不嫌弃,今晚在此下榻可以吗?”
她抬脸看了一眼赵苑,抿了抿唇,强颜欢笑道:“我想,哥哥需要一些时间准备一下,可能会在咸州再耽搁两日。”
“不用准备啊!”傅青嚷道:“家里什么东西都有,不需要准备,什么也不用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