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就见前厅的台阶上立着道白影儿,赵汐朝穿着雪白的孝服,头戴着白花,外头罩着粗麻布。一手拉着大宝,一手拉着小宝,两个小孩也是一身孝服,头上戴着白色的小帽子,哭得眼眶通红,鼻涕挂在脸上都来不及擦。
赵汐朝冷眼瞥向院中贴着大红喜字的箱笼,深深地攥紧拳头。唤来下人将大宝小宝抱走,这才对着那管事,沉声道:“你又来闹什么闹?我已经答应了婚事,还要怎样?我爹身沉大海,我自然要替他披麻戴孝,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在我这指手画脚?”
“你……你大胆!”那管事气得脸色涨红,尖锐的嗓子像是垂死的鸭子,手指着赵汐朝道:“我可是知府大人府上大管事!你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你大胆!”
赵汐朝毫无惧色,冷哼道:“你才大胆!我不久就要嫁给知府大人家的大公子,日后是你们府上正正经经的大少奶奶!你一个奴才,居然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当心我入府后,第一件事就是将你打出去!”
“好,好,好,算你厉害!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身份,一个商贾的女儿,真当自己是大家闺秀,金枝玉叶了?”管事眼底藏着冷意,说出的话像是淬了毒液的刀子,“我们家大公子,最是懂得‘怜香惜玉’。但凡送到大公子房里的丫鬟,没有活过半年的。就是有侥幸活下来的,也状如疯妇。啧啧啧,赵小姐,奴才请您日后好生照顾我家公子,莫要步了那些人的后尘……”
赵汐朝牙齿咬得紧紧的,十指攥拳藏在衣袖里不住得颤抖,气到极致连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眼眶渐渐熬红,望着院角边上,枯黄的老树,上头盘旋着漆黑的乌鸦,叫声嘶哑又难听。
满府的萧条景象,同那些大红色的箱笼形成鲜明的对比。既诡异,又凄惨,像是一匹极好的绸缎,硬生生的被人从中间撕裂开来。
突然,身后有道儿影子冲了出来,手里端着满盆的脏水,赵汐朝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哗啦”一声,脏水将那管事从头淋到了脚。就连箱笼上也溅上了不少。
这脏水里也不知道加了什么东西,又腥又臭,比夏天腐烂的鱼肉还要难闻。周围的下人赶忙避开,那管事两手抬着,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赵安哐当一声,将木盆咂在了管事的脚边,一手攥着赵汐朝的手腕,往自己身后拉。他沉着脸,对着身后喊道:“大宝小宝,保护好你们的姐姐!你们俩也是赵家的男儿,没理由大伯不在了,就由着下贱的奴才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
“二堂哥……”赵汐朝抿紧唇,两手蓦然一沉,垂眸就见大宝小宝,一人扒着她一只手臂,拼命往屋里拽,口里嚷着:“姐姐快进去,姐姐快进去!”
赵安略偏转过脸来,对着赵汐朝道:“妹妹,大伯母悲痛过度,你先去照顾着,自己有哥哥在,你别怕!”
那管事一听,总算是反应过来,伸手抹了一把脸,抹了一手的鸡蛋壳,他气得蹦起来大声叫道:“好啊你!你毁了,你今天就毁在这了,我现在就拉你去见官,打你一百大板,跟你那个死人大哥关在一间牢房!”
赵安道:“怎么,还想故技重施?你们窜通起来,陷害我大哥一个不够,还想来陷害我?你们就不怕一个雷劈下来,送你去见阎罗王!”
“哼!”管事冷哼一声,想起此行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一手指着满院的箱笼,趾高气扬道:“我们家大人宽宏大量,不同你们贱民一般见识!这里是彩礼,三日后知府大人会派迎亲队伍来接,到时你们要是交不出新娘子,就送你们一个个见官!”
他说着,甩着衣袖转身就走,路过府门槛时,也不知被谁绊了一跤,当场摔了个狗啃泥。扶着腰从地上爬起来,冲着赵府大门狠狠啐了一口,这才气急败坏的回府复命去了。
因着赵家老爷身沉大海,连具尸体都没捞到,自然不能入土为安。遂设了灵牌祭拜,又在郊外寻了一处风水极佳的位置,埋了棺材进去。棺材里面没有尸首骨灰,有的只是赵老爷的衣裳和一把金算盘。
赵夫人受不得赵老爷骤然离世和即将嫁女的双重打击,一病不起,终日缠绵病榻,握着赵汐朝的手老泪纵横,竟是一夜间苍老了十岁。
转眼过了两日,知府大人府上让人送了嫁衣过来,连同两个穿红戴绿的媒婆一并强行进了府。一来便让人将赵府上下贴的白纸,挂得白布扯了下来,硬生生的换上了大红色的喜字,还挂了红灯笼,晚上对着光一看,那红色像是染了人血一般,分外恐怖。
晚间,凤尾提着灯笼打外头进来,手里提着红木食盒,发丝凌乱,像是被人硬生生的扯过。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抬步往里间走,屋里光线昏暗,也没点灯。就一簇烛火微微跳跃,将赵汐朝的人影倒映在白墙上,拉得老长。
凤尾眼里的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生怕赵汐朝瞧见,赶忙背过身去,用手背抹掉。这才勉强扯动唇角,走上前轻声道:“大小姐,您已经不吃不喝两天了,您多少吃一点,千万别饿坏了身子。您若是再出了什么事,夫人那里受不住的……”
赵汐朝身形微微动了动,没出声。她怀里抱着两只猫,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许久,她才叹了口气,幽幽道:“凤尾,你说我爹怎么就能出那种事呢?我是不信的,我不信爹爹会舍得丢下我和娘亲走了。可那日海上风浪这么大,连官船都不敢过去,谁能去救救我爹呢?”
“小姐……”凤尾伸手抹了一把泪,将食盒放在地上,屈膝跪地,将额头贴在地面,大声道:“奴婢这条贱命,是大小姐给的。名字也是大小姐给取的!奴婢的兄弟姐妹们,穷得吃不上饭的时候,也是大小姐大发慈悲,让底下铺子收了他们当学徒!奴婢无以为报,只能一心一意伺候好小姐!现在竟有恶霸要强娶小姐……奴婢……奴婢愿意替小姐出嫁!”
闻言,赵汐朝睫毛微微一颤,簌簌滚下两串泪来,她伸手将凤尾扶了起来,抚摸着她的肩膀,轻声道:“你怎么这么傻呢?你以为知府大人真的是因为看上我,才硬要他儿子娶我吗?他看上的是赵家的万贯家财,从他算计我爹签下那张字据,就已经开始了。”
“可是小姐,知府大人的大公子是个傻子,奴婢听说他傻劲上来,当着众人的面,乱扒丫鬟的衣裳,还将她们当马骑……小姐,您不能,不能嫁啊!奴婢愿意代替小姐!”
“你代替我嫁,难道他就不会折辱于你了么?”赵汐朝伸手拍了拍凤尾的头,轻轻道:“你去书柜后头,给我找把剪刀过来,快去!”
凤尾闻声,从地上爬起来,快步去寻了剪刀过来。她擦了擦泪,满脸不解道:“大小姐,您这是要将嫁衣剪毁吗?”
赵汐朝摇头,将剪刀收在怀里,淡淡道:“剪毁一件,还会再送来一件,我何必废这些事。”她抬眸,一字一顿道:“明日,我出了府门,你就好生留在夫人跟前伺候,千万别让她出来了。听明白了吗?”
凤尾一一点头,咬唇泪眼婆娑道:“大小姐,少爷为什么还不来,您给他寄了这么多信,他为何一封都不回?可是……可是认祖归宗之后,把小姐都给忘了?”
“也许吧。”赵汐朝苦笑:“我也不知道,也许是信在半路就丢了呢?也许他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耽搁了。我是信他的,他不会袖手旁观,看着我去死……”
她话一出口,猛然想起前世,傅言可不就是袖手旁观,看着她去死吗?
许久的沉默,赵汐朝垂眸,眼泪簌簌落在手背上,麻团可怜兮兮的伸舌头舔了舔,轻轻的叫了一声。汤包则是乖乖巧巧的窝在她怀里,露出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她突然心头一软,将两只猫抱紧了,微不可寻的叹道:“也许他还是恨着我吧……”
东边才吐出鱼肚白,房门就被人从外头打开,两个媒婆笑眯眯的,身后跟着几个丫鬟,一进门还没吆喝两句,就见赵汐朝已经将嫁衣换上了。戴着凤冠霞帔,袖口织金滚边,在上头团簇了龙凤呈祥。
两个媒婆微微一愣,其中一个率先反应过来,甩着大红色的手帕,笑容满面道:“哎呀,新娘子总算是想通了。这日后嫁了过去,吃香的喝辣的,身份也抬高了一截!当真让人羡慕的紧呀!”
正说着,凑上前来前后打量一遭,媒婆见赵汐朝虽擦了粉,可脸色仍然发白,索性招人拿来了口脂,小心翼翼的替赵汐朝在唇上抹开。看着气色果然好看了许多,到底是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
因着两个媒婆来时,早便听了吩咐,若是赵家小姐反抗不从,就是硬绑也要拖进花轿。遂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哪知她竟然如此乖顺,当下大松口气,还以为这个新娘子终于是想通了。
将近午时,外头传来一阵敲锣打鼓声,两个媒婆赶忙将大红色的喜帕盖在赵汐朝头上,这才一左一右扶着她的胳膊往外头走。
二房的三个哥哥,抱着大宝小宝在门外头等着,钱氏转过脸去,连正眼都不敢往赵汐朝身上看。突然,小宝哇得一声大哭起来,挣扎着下地要往赵汐朝跟前跑,赵安一把将他按住,压低声音道:“小宝!你不要闹!”
话音未落,就见大宝挣脱开来,噔噔噔跑上前去,抱着赵汐朝的腿,嚎啕大哭:“姐姐不要走!大宝不要姐姐走!大宝不要姐姐嫁给傻子!”
媒婆眉头一扬,伸手一把要将大宝推开,赵汐朝一把将喜帕扯了下来,圈住大宝,赤着眼睛咬牙道:“我看你敢!”
“这……这……这成亲的大喜日子,怎么能听见孩子哭,多不吉利啊,哭嫁也不是这样哭的……这叫什么事!”
赵汐朝没理她,蹲下身来,给大宝擦了擦眼泪,温声道:“好了,别哭了,姐姐又不是不回来了。”
“不是的!姐姐撒谎!哥哥们都说了,姐姐要嫁给一个傻子!大宝不要姐姐嫁给傻子!姐姐等大宝长大,然后嫁给大宝!大宝是乖孩子,绝对不会欺负姐姐!”
话一出口,小宝挣扎着大叫:“姐姐嫁给小宝!姐姐嫁给小宝!小宝比大宝聪明!小宝更好!”
媒婆打旁边横了一眼,嗤笑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姐姐啊,以后要跟着咱们少爷吃香的喝辣的咯!”
因着时辰不早了,媒婆怕耽误了接亲的时辰,赶忙催促起来。赵汐朝将小宝往堂哥们身边一推,轻声道:“都别送了,留在这儿吧,你们都好好的,以后赵家就靠你们了。”
媒婆将喜帕重新给赵汐朝盖上,这才催促着出了府门。外头敲锣打鼓,来了一队人,一顶红艳艳的喜轿就摆在正中央。知府大人家的傻儿子没来,就派了其他人过来接亲。
前来围观的百姓对着迎亲队伍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话里字里全是叹惋。
赵汐朝抬腿进了轿子,厚实的门帘放了下来,将那些议论声通通关在了外头。她摸了摸袖中的剪刀,闭目养神,什么也不再想了。
咸州婚嫁素有风俗,男方大厅门槛前需置火盆和瓦片,请新娘子脚跨过火盆,再踩碎瓦片,也叫过火与破煞,目的就是去邪气。
下人将火盆端了过来,媒婆提着赵汐朝的衣袍,笑容满面道:“新娘子,请吧!”
哪知赵汐朝一脚将火盆踢多远,里头的碎木炭芯子烧得通红,将嫁衣的衣角都烧卷边了。媒婆尖声叫着,气得要打人,可终究是不敢动手。只敢手底暗暗使劲,将赵汐朝一把推进了正厅。
大厅里围了不少的人,正位上坐着知府大人和其夫人。眼前地上两块红色蒲团,知府家的傻儿子穿着婚袍,正在厅里大哭大闹满地打滚。
媒婆使劲一按赵汐朝的肩膀,要将她按跪下来,哪知被她一使劲,推倒在地,摔得人仰马翻。知府大人一拍桌面,怒斥道:“大胆!来人啊!给我拿住她!这个亲,她是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
周围立马涌上来一众家丁,就见赵汐朝一把将喜帕扯下,手里顺出剪刀,抵住知府傻儿子的脖颈,厉声斥道:“都给我滚下去!再上前一步,我就杀了他!”
知府大人登时吓得魂飞魄散,赶忙对着左右道:“下去,下去!快下去!”
“爹!救救我啊,这个婆娘好凶啊,我好害怕!”
赵汐朝骂道:“你给我闭嘴!”她将剪刀往傻子脖颈上贴近两分,立马见了血。
知府大人一拍大腿,怒道:“赵汐朝!你竟然谋杀亲夫!你……你……你该当何罪!”
“他才不是我夫君!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去吧!赶紧派人去放了我哥哥,再找艘船过来,放我走,否则我今天就跟你儿子同归于尽!”
“好好好,来人啊,赶紧去放人!去啊!快去!”知府大人边说,边对着家丁使了个眼色。家丁会意,身后藏了根木棍往赵汐朝身后绕去。
“小姑奶奶,你赶紧松手,快松手啊!我什么都答应你,赶紧放了我儿子!别伤了他!”
赵汐朝挟持着人,往后退了一步,攥着剪刀的手直发颤,她咬牙切齿,骂道:“你个大贪官!你为了图我们家的银子,居然设局骗我爹!要不是你,我爹根本就不会冒着风浪下海,他就不会死在海上!”
正骂着,突然后背一凛,一阵剧痛夹着风砸了过来。赵汐朝脸色一白,一口鲜血毫无征兆的喷了出来,她疼得五脏六腑纠成一团。身子摇摇欲坠,紧接着腿上又被砸了一下,整个人摔在了地上。凤冠霞帔直接飞了出去,砸在地上,上头缀着的珠子散落一地。
知府大人赶忙将傻儿子拉过来,指着赵汐朝痛骂道:“贱妇!居然敢伤我儿子!今天就打死你!”
赵汐朝嘴角淋漓着鲜血,伸着袖子狠狠一抹,她艰难万状的站起身来。手里举着剪刀,厉声道:“我看谁敢上来!我看谁敢!”
周围的家丁面面相觑,一时还真不敢贸然上前。
大约某个人真的不会过来救她了,赵汐朝心口像是堵着一块大石头,将心碾成碎渣。她深深得吐了口气,嘴里满是血腥味。突然,她举起剪刀,对准自己的腹部,眼看着就要血溅当场。
就听远处传来一声怒吼:
“汐朝!不要啊!”
她耳边如同惊雷乍响,不敢置信的往门外望去。就见傅言穿着月牙白的衣裳,袖口银线滚边,像水纹一样缓缓流动。他向她跑来,玉树般的身形,俊逸的脸庞一如既往。如同神祗一般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一眼望过去,这辈子都不想再移开了。
“哥啊……”
赵汐朝手蓦然一松,手里的剪刀掉落在地。全身的力气仿佛一下子被抽空,身子一软就往下倒去。
傅言一个箭步跑上前来,将她稳稳的圈在怀里。他近乎不能言语了,纵是素日里如何谈笑风生,言辞流利,此时此刻像是被人捏住了嗓子,半个字也吐不出了。
光滑的指腹轻轻从赵汐朝唇边抚过,许久,他才嘶哑着嗓音,道:“我有没有说过,不许你在别的男人面前涂脂抹粉。”
赵汐朝想笑,眼泪簌簌落了下来,砸在傅言手背上,她轻轻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我就知道你肯定不舍得我死的……”
傅言一把将外裳扯下,包在赵汐朝身上。就听知府大人在耳边骂道:“哪里来的宵小之徒!快,快给我打出去!”
“我看谁敢打我堂兄!”傅青一脚踹飞一个拦路家丁,身后立马涌出一众官差,为首的是一位穿着簇新官服的中年男子。
知府大人一见来人,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面色惨白,瑟瑟发抖道:“下官……下官见过都督大人!”
傅青冷哼一声,对着都督嚷道:“郑叔叔!你一定要帮我跟堂兄!这个知府大人跟那个县令,居然敢欺负我未来大嫂!不能饶过他们!”
被傅青称为郑叔叔的,正是皇上亲封的都督,同傅家关系甚好,曾经是傅言之父的门生。后来为了剿匪,也为了替自己的恩师报仇,遂一直留在此地。
因此,傅言前来救赵汐朝,立马便将这人想起来了,遂吩咐了傅青去请人,这才快马加鞭,先行赶来。
知府大人跟县令并排跪着,哆嗦着替自己辩解:“请都督大人明见啊!下官是冤枉的!这赵家与下官儿子订有婚约,怎是强抢民女呢?”
傅青一听,大步朝屋里走,在一个拐角处,提着一位身穿喜袍的男子,道:“傻子,说的是你吗?”
这傻子正咬着手指头,歪着头盯着赵汐朝看,连话都听不懂,只是傻笑。傅青立马大怒,一脚将人踹倒,照着脸猛踢,嘴里骂道:“看!我让你看!那可是我未来大嫂!再看,我挖你眼珠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你这个死德性,居然想娶我们家阿朝,去死吧你!”
傅言拍了拍赵汐朝的肩膀,将人扶了起来,目光灼灼的钉在知府身上,沉声道:“知府大人可知当朝律法第一百二十八条,和第三百二十一条,所述为何?”
知府大人道:“本官怎么知道!”
“好!那我便来告诉你,律法第一百二十八条,女子十四岁及笄,十二岁可议亲,及笄之后方可嫁人。若是娶未及笄的幼女,一律视同强娶。按情节轻重,轻者重打二十大板,重者施加墨刑,流放边疆。第三百二十一条,故意设局谋害百姓者,若是伤其根本,辱其名声,依法重打五十大板,打入大牢关押一月!知府大人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知府大人脸色骤然一白,跪都跪不住了,他手指着眼前的白衣儒雅少年,哆嗦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傅言冷笑一声,俯下身去,一把将赵汐朝打横抱了起来,他目光灼灼,一字一顿道:“我不是什么人,我只是赵汐朝的未来夫婿!”
他语罢,偏过脸来,对着郑都督沉声道:“郑叔叔,麻烦你了。”
郑都督拍了拍傅言的肩膀,道:“说的什么话,一家人你跟我客气什么。”他对着左右的官差吩咐道:“来人啊!将人拿下,打入大牢,听候发落!”
傅言这才轻轻颌首,抱着赵汐朝大步离去。她脑子昏昏沉沉,始终不敢睡去,生怕自己这一睡,就再也醒不过来了。耳边全是傅言焦急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一叠声道:
“朝朝,朝朝,你别怕,有我在,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朝朝……”
再多的,她什么也听不见了。恍恍惚惚几睡几醒,嘴里总是冒着苦味。手心里却热如炭火,有个人一直拽着她的手不放。像是溺水的人,手里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须臾,手心里湿漉漉的,有几滴滚烫的泪砸落下来。
缓缓的睁开眼睑,入眼是熟悉的陈设,眼珠往边上微微一转,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傅言攥着赵汐朝的手,激动不已,赶忙唤来大夫给她把脉。忙活了好一阵子,才将她圈在怀里,背靠在床杆上。一手捧着药碗,一手捏着汤匙,一勺一勺吹凉了喂到她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