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叔在刑部看管档案室几十年了,兢兢业业,从未出现过纰漏,在这期间刑部尚书前前后后换了五个。”凌子筱轻声解释着,语气中不难听出尊敬。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流水的尚书,铁打的钟叔?
苏清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正想说什么,就看见钟叔从里面走了出来,手上拿着卷宗。这速度,快的惊人啊,行动力和年龄一点儿也不匹配好吗,难怪哥哥总是说万万不可以貌取人。
“大人,这本就是您要找的。”钟叔抖着手把卷宗交到了凌子筱手里,然后什么都没说,又回到了小屋子里,对于在身后道谢的凌子筱没有丝毫理会的意思,凌子筱对此好像也习以为常,说了句“多谢”后便转身往前厅走去。
苏清晚看着两人惊人的相处模式,不禁感叹自己以前的孤陋寡闻。
两人到了前厅后,凌子筱顺手就把卷宗扔给苏清晚,自己坐到椅子上,倒了杯茶推到苏清晚那边,接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开始细细品尝。
苏清晚看着那人明显没有自己看卷宗的意思,本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态度,找了把离那狐狸最远的椅子坐下,心累地翻开厚的让人害怕的卷宗开始看。
在省略掉一堆官方的废话之后,才终于看见了跟本案有关的正文,苏清晚摇了摇头,真是浪费纸。
半柱香后,苏清晚合上了卷宗,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凌子筱站起来走出了前厅,还不忘朝着苏清晚招招手,“走吧,去梁王府。”
苏清晚磨了磨牙扔下卷宗跟了上去,“你让我看卷宗,看完又不问我看到了什么就走?”
“该发现的你应该已经发现了,出来问也不迟。”凌子筱脚下生风,气息却是丝毫不乱,“现在说说吧,你发现了什么?”
你对我可真有自信……苏清晚瞪了他一眼,然后压低声音说:“大理寺送过来的卷宗上面记录的口供和梁王府管家说的大致一样,只有一点不同:管家去报案的时候没有提过何侍卫。”
“大人,定安王府的侍卫找您。”凌子筱听完还没说什么,就被一个进来通报的侍卫打断了,这时两人已经快走到大门了,索性也没让那侍卫进来。
“出了什么事吗?”凌子筱依旧保持着脚下生风的速度来到了侍卫面前,紧随其后的苏清晚看见侍卫不禁一笑,这不是那天去挖花丛的倒霉侍卫吗。
“凌大人,王府,王府的冰窖里发现了一具尸体,王爷请您快去看看。”倒霉的小侍卫脸色惨白的扶着门边的柱子喘着粗气。
凌子筱听完小侍卫的汇报,微微蹙起了眉,这定安王府什么情况啊,成了停尸房了?
“苏大人,我去一趟定安王府,梁王府那边就辛苦你走一趟了。”凌子筱沉默片刻,然后修改了之前定下的安排。
苏清晚纵然不太想自己去面对那个管家,但是也明白这样人命关天的案件,早一点儿抓获凶手总归是好的,凌子筱现在的安排显然是最合理的,于是什么都没有多说,点了一下头便转身先走了。
凌子筱看着她有如奔赴刑场一般视死如归的背影,低头笑了一下,也带着小侍卫往定安王府去了。
苏清晚到了梁王府大门处,守门的侍卫认出了这正是早晨被管家扑过的其中一人,索性连通报都省了,直接把人请了进去。
刚刚走进梁王府的大门,一种难以描述的阴森气氛就笼罩了苏清晚,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也不敢再左顾右盼,跟着引路的侍卫快步往大厅走去。
“苏大人,是不是有我家王爷的消息了?我就知道王爷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管家听见声音就迎了出来,双眼中闪着的希望让苏清晚不敢接近,只怕会剥夺了那希望的光芒。但是现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不是吗?苏清晚自我安慰着走进了大厅。
“管家,您冷静,冷静啊。”苏清晚走近才发现老管家的眼中全是血丝,那种希望和绝望交替的光芒让人心酸,苏清晚咬了下唇,深吸了一口气,“暂时没有王爷的消息,我这次来是还有一些问题想要问您。”
“哦哦,这样啊。”管家眼中的光芒在一瞬间黯了下去,但是还是调整了一下情绪,表示全力配合苏清晚,“还有什么问题苏大人尽管问就好了。”
苏清晚:“是这样的,我查阅了您当初去大理寺报案时的供词,发现您并没有提过何侍卫这个人,是为什么?”
管家低着头回忆了一下,然后说:“我去报案之前,何侍卫特意叫住我,说没必要提起他,我一想也有道理,就没提。”
苏清晚:“何侍卫现在人在府里吗?”
“这,不在。”管家有些诧异于苏清晚的问题,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实说了,“何侍卫今天早上跟我告假,说是家里有事,要请几天假。”
苏清晚:“那,何侍卫可有孩子?”
管家:“有的,有个独子,叫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苏清晚:“他家住在哪儿,您可知道?”
管家抽出一个厚本子,翻了一下,然后指着上面的字说:“在柳树巷东三号。”
“好,我知道了。”苏清晚起身抱了下拳表示感谢,准备走又想起了什么,脚步顿了顿说:“您也别太忧心,我和刑部的人都会尽快追查王爷下落的。”
“哎哎。”管家连声应着,似乎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们的身上,“苏大人,我的命是老王爷给的,现在的小王爷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一辈子没有孩子,说句逾越的话,我一直是把小王爷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所以……”
“我明白,您请宽心,我们定当尽力。”苏清晚实在是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场面,郑重的许下承诺,便迅速溜出了梁王府。
她前脚刚刚走出梁王府,就看见之前那个倒霉的小侍卫向她跑了过来,看这架势,不太妙啊。
“苏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小侍卫狂奔来到了苏清晚面前,气喘吁吁地说了句废话……
“我看出来了,”苏清晚叹了口气,这句官方的开场白能不能改一改了,“出什么大事了?”
“在冰窖里找到的尸体,凌大人确认是梁王,皇上知道后急召你们入宫。”提到尸体,小侍卫的表情就像是吃了苍蝇一样,满脸菜色地说完了这句话。
苏清晚来不及细想,便准备去借匹马入宫,刚走没两步,就听见小侍卫慢半拍的补充了后半句话:“凌大人让我先来知会您一声,他一会儿就过来接您。”
苏清晚:“......”好在你说的及时,不然现在可能已经在去皇宫的路上了。
苏清晚心累的和小侍卫对视了片刻,终于等来了凌子筱和他的马车,她一点儿没客气地跳上了车,在凌子筱的对面坐下。
“什么情况啊,皇上怎么这么着急?”其实那个小侍卫说的并不清楚,苏清晚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
坐在对面的狐狸默默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然后才对上苏清晚的视线,一字一顿地说:“冰窖里的尸体只有四肢和头,身体不见了,据我调查,缺失的部分应该是那天被王妃拿去做玲珑丸子了。”
第8章 给我当儿媳妇吧
“什么玩意儿?尸体哪儿去了?你再说一遍!”有那么一瞬间,苏清晚怀疑自己是这几天被凌子筱给吓唬的出现了幻觉。
“别怀疑自己的耳朵,”凌子筱难得的满脸苦笑,“丢失的部分,很可能变成了玲珑丸子。”
“阿宁不可能这么做的。”虽然还是有点儿难以接受,但是看那狐狸那么严肃,苏清晚便也不在真实性上多做纠结。
凌子筱面色不大好看,但是回答的还算是耐心,“这件事和她应该没有关系,我问过王妃,她做丸子用的都是膳房准备好东西,所以并不清楚原料的来源。”
听到这儿,苏清晚悄悄的松了一口气,旋即想起了昨天在园中,众人抢丸子吃的画面,如果真的是……那画面以后回忆起来都是噩梦啊。
“先别想这个了。”凌子筱出声打断了苏清晚那并不算美好的回忆,“冰窖里的那个人我能确定就是梁书,进宫去禀报的人说皇上震怒,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苏清晚手指僵硬地抹了一下额角的冷汗,轻叹了一声,“这个我心里有数,你放心。”
凌子筱点了点头,凝神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苏清晚则靠着车壁发呆。
一路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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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位大人,到了。”一直努力降低存在感的车夫声音有些颤抖。
“有劳。”凌子筱率先跳下马车,顺带把苏清晚一把拉了下来。
马车刚刚掉过头,还没走多远,他们就看见了候在承天门外的薛公公,显然,薛公公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看见他们二人,直接抛下了平日里的庄重,小跑过来,“二位大人可算是来了,皇上正发脾气呢。”
“辛苦薛公公了。”凌子筱差不多已经从玲珑丸子的惊吓中回过神来了,恢复了素日的谦和有礼。
“凌大人太客气了。”薛公公的笑容有些不自然,一副咱家不想多说,你们好自为之的表情,快速把两人带到了御书房。
“参加皇上,吾皇……”凌子筱和苏清晚问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皇上打断了。
“免了。”皇上面色阴沉地一摆手,然后摈退了房内的其他人,连薛公公都给赶了出去。
“你们给朕好好解释一下,什么叫‘失踪的梁王变成了定安王府桌上的美食’。”
凌子筱往前走了一小步,迅速理了一下思路,“皇上,这件事情就是之前来禀报的那个侍卫说的那样,梁王的尸体在定安王府的冰窖被找到,尸体只有头颅和四肢,我问了王府里负责材食材的人,他说王妃昨天一早就让他准备好做玲珑丸子需要的材料,但是恰巧膳房的肉不够了,于是他就去冰窖取了备用的。”
“备用的?”皇上的面色依旧阴沉,“为何偏偏就是那梁书?”
凌子筱:“膳房的人说,是因为冰窖里当时只有那一块了。”
“一块?”皇上显然并不喜欢这个形容词。
凌子筱其实也不怎么喜欢,他尽量不去回忆自己看到的画面,说:“应该是有人事先把梁书的头和四肢藏起来了,所以去拿食材的人没有注意到。”更何况也没人往这上面想吧……
苏清晚站在凌子筱斜后方,听着他和皇上的对话,不由自主地想象着整个画面,感觉自己的胃正在难以控制地抽搐着……
听完凌子筱的回答,皇上默默拿起了茶杯,喝了口水压压惊,瞪了凌子筱一眼,然后叹了口气说:“这个梁书的存在感虽然不高,但是怎么说也是个王爷,还偏偏是个异姓王爷,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对朝廷对百姓都不好交代。”
“皇上说的是,微臣定当全力以赴,尽快查明真相。”凌子筱预感到事情不妙,赶紧开口为查案争取时间。
奈何皇上却不买账,他又瞪了凌子筱一眼,然后用不容拒绝的语气下了圣旨,“别给朕扯这一套虚的,就给你们两天,你们两个把梁书和定安王府花园的事情都给朕调查清楚。”
“臣遵旨。”凌子筱和苏清晚不敢再多说什么,齐齐领了命,然后退出了御书房。
“你在梁王府问出什么了?”一出御书房,凌子筱就低声问道。
苏清晚扫了一眼周围,看见没有人注意这边,这才尽可能简短地说:“管家报案没有提到何侍卫的名字是何侍卫要求的,那何侍卫有个独子,家住柳树巷东三号,还有,何侍卫今天告假了。”
凌子筱眯了眯狐狸眼,然后加快了脚下的速度,苏清晚看着他都怀疑如果不是皇宫里不能用轻功,这人可能就踏着一个个琉璃瓦的屋顶飞出去了。
果然,两人刚刚走出承天门,凌子筱就旋身上了屋顶,几个纵跳就没了踪影,只有一句话从远方飘来,“跟上,去他家。”
苏清晚第一次深刻的感受到刑部众人的不容易,她叹了口气也跃上屋顶,朝着凌子筱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两人踏着屋顶横穿了大半个京城,终于到了柳树巷,苏清晚跳到地面上大口喘着气,看了看那只气息几乎没乱的狐狸,不由感叹,果然轻功这种东西不能荒废,还是要勤加练习才对。
好在那只狐狸还是有人性的,他给了苏清晚一小会儿休息的时间,没有继续往前走,但是日常吐槽却没有停,“苏大人,虽然礼部常年没有什么事情,但是不可因此就荒废了武功。”
苏清晚气还没喘匀,内心十分暴躁,于是恶狠狠地说:“多谢凌大人教诲,我以后一定勤加练习。”
凌子筱好像没听出来苏清晚的狂躁,反而心情不错的点了点头,说了一句让苏清晚差点儿吐血的话:“知错就改,孺子可教也。”
苏清晚:“???”我刀呢?!
凌子筱淡定地忽略了那姑娘气愤到扭曲的表情,看着她差不多休息好了,便转身往何侍卫家走去,苏清晚再怎么想打他,也明白公事重要,只好磨着牙跟了上去。
“大娘,我有点儿事想问您。”没走两步,苏清晚看到一个刚刚从柳树巷走出来的大娘,快步上前把人拦了下来。
“什么事儿啊姑娘?”大娘闻言放下了手中的菜篮,然后一把握住苏清晚的手,激动地说:“姑娘你说,大娘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清晚对于大娘的热情有些慌,但是还是稳了稳心神,尽量不看被抓着的手,问:“您认识一个叫何玉的富家少爷吗?”
这回轮到大娘一愣,“富家少爷?我们这边是有个叫何玉的,不过他爹是王府的侍卫,可算不上什么富家少爷。”大娘说完似乎是怕苏清晚不相信,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院子,“就住在那儿,东三号,我还是他的邻居呢,不可能记错的。”
“这样啊,那可能是我记错了,谢谢大娘啊。”苏清晚努力维持着微笑,试图把手抽出来,但是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反而被大娘拉得更紧了。
大娘笑呵呵地打量着苏清晚,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姑娘啊,如果你真要感谢大娘,不如嫁给我儿子,当我儿媳妇吧。”
苏清晚:“???”
“大娘您不是认真的对吧?”苏清晚看着大娘依旧没有放开她的意思,苦笑着问。
“婚姻可是大事,我怎么能不是认真的呢?”大娘一脸严肃地说着。
您还知道婚姻是大事啊……苏清晚求救地看向凌子筱,对大娘动手总归是不好的。
但是大娘没给凌子筱说话的机会,就接着说:“姑娘你放心,我家就二柱子一个儿子,我和他爹都宝贝着呢,你嫁过来我们一定连你一起疼着。”
所以说事出反常即为妖啊,之前那么热情现在果然另有所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