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想虎儿擦了把额头,气喘吁吁道:“奴婢从这里一直跟到谢府,看着二小姐被抬入谢府,其他没什么事了……”
阿福蹙眉,拿团扇掩住下半边儿脸,忍不住打断,“花轿可有经过康王府?”
虎儿道:“花轿是从临安街走的,跟王府两条反路,小姐您说笑不是,谁敢经过那座王府啊,外头护卫穿着金甲,金光闪闪的,万一搅扰了他们,一剑刺过来……”
阿福眉头连跳,轻轻打住道:“无事就好了。”
她面色如常,心下早已翻江倒海,止不住狐疑。
不该啊。
明明上辈子康王病入膏肓,请了名医,请了僧人法师都不起效,直到饮了她的纯阳血才转好。
难不成这世她命数改了,也改了康王的?
想起这个男人,阿福不由摸了摸脖颈。
倒不是酸累,是觉得幽幽光线里,有一头野兽在啃她脖颈,咬得软肉发疼。
当天晚上,连府一片喜气盈盈。
阿福却忧心忡忡入睡,做了一场噩梦。
梦里还是上辈子的事,阿福看到提灯而来的康王,一下惊住,跌坐在冰面上,跌到寒池,不小心扯康王跌进水里。
康王凫水厉害,挟着她上岸,当时两人浑身湿漉漉,那一盏幽灯泡在寒水里,早已灭了,她眼皮被水覆住,睁不开来。
“醒来。”
康王不客气拍醒她。
阿福一下子睁开眼,看到乌发目深的康王,她吐出肺里的水,醒来了,摸出腰间那朵红绒花,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在府外他赏她的,拿这朵红绒花来,赏她一个愿。
阿福瑟瑟发抖地说,求您救救玉罗。
康王接过她手里那朵湿透了的红绒花,手指白净细长,轻划过她的掌心。
他似笑非笑,语气冷峭如寒风,“这回倒不怕本王了?”
她忙说不敢,但胆儿一点点怯起来,不由缩起手脚。
康王见了她这副惧怕模样,眸色一冷,透着寒风更料峭了,“不成,这个讨赏,你早已抵掉,不过,”他话音一转,又清又绵脆的声音,故意逗她玩儿似的,“本王救她一命,你需抵来一命。”
阿福小声道:“王爷说的可当真?”
她可以为玉罗掏出性命,但觉得康王不是这样好说话的人。
“当然不是真拿命抵。”目光从她湿透的衣襟里一打量,康王轻咳一声,移开目光,“外头冷,去你屋里细说。”
……
阿福梦醒来,出了一身冷汗,她不觉坐直起来,下意识捂了捂脖颈,心里说不清什么情绪。
外人道康王多么宠她,夜夜缠绵春榻。
其实,她与康王从未同房。
她怕他那双碧眼,怕被他拧断脖颈,明明很怕他,躲都开不及,上辈子却稀里糊涂的,成了外人眼里康王的宠妾。
这世再来,她才不要当这个有名无实的宠妾。
……
阿福静等了两日,未曾听闻康王病重,要寻那纯阳血的事儿来。
到了第三日,回门日,谢行羯携连仪一同来了。
也是这日,连奉安归家。
两拨人撞在一块儿了,只不过,谢行羯来时,只身一人。
来时路上,连仪趁他不备,从他眼皮底下逃了出去,不知去向。
谢行羯没寻到人,自然来连家讨要小妾,正赶上连奉安回来,
昏日当头,谢行羯骑着一匹高头骏马,身后跟着一伙儿,凶目怒脸,耀武扬威,尽是他在漕帮里舔着刀尖儿的弟兄。
谢行羯控马停在连家门前,眉骨从下巴划长长一道刀疤,微顷下身来,满是傲慢的姿势,对连奉安道:“岳丈大人,你那好女儿逃了,是不是该给小婿一个说法?”
连奉安怀里还揣着一块紫檀木盒,是给小阿福爱玩的,浑然没想过另外一个女儿,如今更是一头雾水,“什么?”
“老爷!”
凤氏正从影壁里走出来,一瞧门口这乌泱泱的架势,吓了一跳,又瞅见人群里围着一个看着三十往上年纪的貌美丈夫,可不是自家夫君,俩月不见,一点儿没变,仍是叫她瞧了一眼,心头甜蜜得直跳,忙上前唤道。
连奉安见到娇妻,心里也很甜蜜,但他的车马人手被谢家的人围起来,一步迈不开,一看谢行羯这架势,好整以暇高骑马上,看热闹似的打量他们这一家子,就知道俩月不在家发生了一点事,两眼盯住台阶之上的凤氏。
凤氏被看他瞧得心里发毛,轻咬唇道:“您不在这俩月里,我做主,把阿仪许配给了谢家公子,就眼前这位儿,虽说是妾室,好歹……”
连奉安打断,“阿仪既然嫁人,那就是夫家的人,愣着作甚,姑爷来府上做客,还不去准备!”
漕帮谢行羯的名声,他多少听闻,连家小门小户得罪不起,况且他一向以和为贵,当下向谢行羯道:“阿仪她打小性子野,跑去哪儿,该由你这个做丈夫的来管教,不过你既然来了,一道进府吃酒,阿仪身上没有盘缠,明早上该乖乖回来。”
谁知谢行羯不肯顺台阶下,“不成,她一个妾室,敢让我当弟兄们的面落脸,这个亏,我谢行羯不吃。”
连奉安脾气顶好,“阿仪到底是孩子,您多担待,今夜之前,定压着她脖子来给你认错。”
“不成。”谢行羯斩钉截铁道,他可不容易糊弄。
“你想做什么?”
“听我那妾室说,岳丈大人有两个女儿,一颗心掰不成两瓣,只宠那大的,听说长得跟天仙。”
“不成!”这回连奉安沉着脸拒绝,阿福是他的宝贝疙瘩,除了陆家那小子,谁也看不上。
谢行羯拿马鞭轻敲一下掌心,眉骨上扬,从始至终是轻蔑态度,“岳丈大人,小婿没跟您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