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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福也蹙起了眉头。
    凤氏眼睛一定,忽然定住眼前的阿福,两腿忽然软了,当着庭哥儿的面,直直冲阿福跪了下去,含泪道,“福姐儿,我给你磕头,求您救一下您亲爹,也救一下您亲弟弟,连家不能没后。”
    婆子连忙扶她起身,凤氏扭着身子不肯,两眼直瞪瞪望着阿福,阿福也望她,开口道:“母亲想让我如何救?”
    凤氏一听有希望,脸上还落着泪,却眼睛一亮,喜道:“谢行羯要你做什么,你就去做,顺着他心意就是了。”
    她这话说出口,阿福看她一眼,凤氏也知此话轻贱,怕伤了阿福的心不肯去,凤氏缓缓气,和蔼道:“我知道,他不是你心仪的男子,但你是连家的女儿,这不是为了救你阿爹,还有你弟弟。阿福,你想想庭哥儿,他日后是要中举人,考状元郎的,定记着你这个做姐姐的牺牲,至于那谢家主母,外人乱传而已,我早听说是一副极好相处的性子,尚未生育,你虽是去做妾,日后生了儿子,她不会为难你。”
    阿福不做声,低眉敛目,显然这套软话无用,凤氏面露绝望,狠一咬牙道:“昨夜若不是你惹恼了谢行羯,我们连家也不会招致如此大祸,是你招来的祸事,如今想一脚撇清,没门!”
    一时恼起来,凤氏恨得想指天,“连奉安你宠的好女儿,她那狐媚子生母……”
    阿福抬起面孔,目光在她面容上轻轻一扫,直觉幽冷到骨子里,凤氏一怔,竟是噎住了,一时忘了要说什么,阿福却已先开口,“母亲还不明白吗,谢行羯执意要娶连仪,说是报恩,却是趁父亲不在,母亲力弱,庭哥儿又小,仗势欺人,如今他只是要我,倘若还有下一次,他想要一整个连家,您要双手奉到他面前?”
    “贪心不足蛇吞象,谢行羯的报恩霸道如豺狼,早已觊觎上连家万贯家财。”
    这话说得凤氏一愣,心口绷着一口戾气,眼看要冲出来,撕破阿福的脸来,阿福仿佛看破她心思,没说什么,朝她跪下来,磕了一个头,低声道:“但能救父亲,女儿甘愿。”
    阿福起了身,转身往外面走去。
    庭院里阳光热辣,谢家那管事还端端正正立着,面前插一炷香。
    阿福出来时,正巧一炷香烧完。
    她还是温柔柔的声音,对管事道:“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当初我妹妹有的,我也要有。三日后,来迎我。”
    ……
    “三日,”谢府中,谢行羯摩挲青茬微刺的下颌,眼前浮现那娇俏俏女孩儿的面孔来,微眯起眼,扬唇一笑,“就给她三日。”
    管事应下,又听谢行羯道:“这三日,不必拘她,派两个人跟着。”
    管事迟疑道:“她若寻到康王府。”
    谢行羯哂笑,灯火下他鼻高目深,眉目有着一种西域胡人的深邃,眼中含着一丝轻蔑,“康王是什么样的人物,她一个弱女子敢求见?”
    这话不假,康王如今二十有五,八年前未及弱冠,正逢先帝驾崩,新皇登基不久根基不稳,一干叔叔藩王趁机造反,又勾结鞑靼外邦里应外合,来势汹汹,康王便领了军去杀那些鞑靼蛮子,战无不胜,在大漠有战神之名。
    却到了最后一场战事,在见山关,康王被十万敌军围困,援军迟迟不来,粮尽弹绝,城中百姓都觉得要败了,受奸贼挑拨,以为康王要投诚,为了不遭受屠城之苦,想半夜杀了康王,谁料这计策被康王一眼看破,就地诛杀,当夜命人架起一口大锅,沸水烧旺,热气冲天,将一干反贼余党投入热锅之中蒸了,制成人肉饼,分发士兵百姓。
    后来无尸可吃,又将身边两名貌美肌嫩的妾室杀了,最后一夜,和士兵饱餐一顿,提枪大杀出去,红光满天之时,援军赶到,终于大胜。
    天下太平后,康王吃人吐骨的恶名传遍世间。
    于是康王罢了兵权,散了一干勇猛心腹,来平阳府就藩做一个闲散王爷,不问世事,但他吃人恶鬼之名早已传尽天下,平阳城百姓,无人不揣测他,忌惮他,恐惧他。
    这两年来,康王府里抬进一个接一个貌美女子,这些女子家里要不是过不下去,哪里舍得送亲孩儿入虎口。
    娇滴滴的连家大小姐,会去见这样一只恶鬼。
    谢行羯不以为意,挑眉道:“她真有这胆子,我敬她十二分。”
    且不论她去见康王,康王是否愿意见她,只怕还没见到面儿,就被王府门外那一班长眉冷目的护卫拦下,再一层一层传报进去,经了管事,还要再经韦长史,十有八成送不到康王面前。
    就算真翻到她这一桩冤枉案子,早已是三日后,成了他谢家新妇。
    进了夫家的门,就绝无胳膊肘往外拐的道理,到那时连氏女再不从,叫大婆娘出手重打一顿,玩腻了发卖去妓院,做那最下等的卖淫勾当,到时候,一双玉腿被臭烘烘的马夫脚夫操弄,想起今日还有选择,可不悔死。
    连府,虎儿被打发出去找马车,细儿帮小姐收拾行李,悄悄问道:“小姐您打算是要逃婚?”
    “为了阿爹,这一府的人,我也不能做逃兵。”阿福见细儿一脸凝重,倒笑了一笑,“其实嫁与谢行羯,也没有不妥。”
    细儿眼立马红了,“谢行羯是什么样的人,谁都清楚,他与自家婆娘肆意玩弄无辜女子,等玩腻了,就将她们弃在青楼,一生都毁了,二小姐逃就逃了,还要拉您下苦海,哪有这样的?”
    若不是连仪主动在谢行羯跟前提到阿福,也不会遭来谢行羯的惦记。
    连仪逃就逃了,非要惹这一出。
    阿福轻声道:“可不是前世的冤家。”
    细儿看她还在说笑,急得跺脚,阿福收起唇边的笑容,轻抚她肩头,低声道:“可若是不嫁给谢行羯,我便要嫁给陆家公子。”
    细儿道:“陆家公子有何不好,老爷亲自相过,还有陆公子小时候,算命先生摸过骨,日后是当状元郎的大材,您就是状元夫人啦。”
    阿福却不信这些,连陆两家将有姻亲,交情颇熟,这回连家出事,陆家却不曾派人来慰问一声,态度可想而知。
    再者,无论是做谢行羯的禁脔,还是当陆观神的正妻,都不是她想要的。
    究竟想要什么,阿福也是茫然,不在细儿面前说了,她收拾镜匣,取出一朵红艳艳的绒花来,瞧着眼生,“不管这些,剩下的日子,我只想去陪陪阿娘。”
    阿福生母李氏牌位供在城东的贤良寺,以往每年,阿福会去寺中做法事祈福,这个习惯府里皆知,这回为了求个清静,只带了细儿虎儿两个丫鬟去。
    临行前,凤氏还怕阿福有逃心,借送伞空当儿,想塞两个婆子进马车,却叫力大如牛的虎儿堵住,嘴里含笑,夹棍带刺给堵回去,气得凤氏敢怒不敢言。
    虎儿撩下帘子钻进去了,却叫阿福拿团扇点她额尖,“下不为例。”
    虎儿揉揉额头,道了声晓得,阿福掀开一角帘面,瞧见对面巷口里盯梢儿的人。
    ――题外话――
    章节名,迟早轮到“后庭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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