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簿罗罗本来只是一个孤儿，吃着百家饭长大，小时候他想着的是如何填饱肚子，如何有一个学名进书馆里念书，如何赚钱……
这只是他曾经的目标。
在不经意的时候，他的人生拐了一个大弯。
现在簿罗罗不叫簿罗罗了，他叫云罗子。因茫然参加了一次灵根筛选后被长宁宗的新宗主云檀子看中，收为小弟子。
‘兽灵根？……近些年奇怪的灵根倒是越来越多了。’
记录名册的弟子这么说着，而后登记了簿罗罗的道名——云罗子。
长宁宗和其他宗门不同的是，道名首字不是按照一辈弟子来改变，而是按照一脉弟子来传承。譬如云檀子的师尊也是“云”字首的。
以后杨小小收了徒弟，便以“浮”开头。至于被门派整体收着，没有固定师尊的，也就以德高望重修士统一选取道名。
云罗子入宗后起初是非常高兴的，因为他不仅吃得饱、能看书，而且出门在外受人尊敬。然而渐渐地，渐渐地……云罗子兴奋的心情消弭殆尽。因为灵根的特殊，被吩咐管理后山灵兽的少年在每日被灵兽追逐的绝望中，领悟了当初入门时师兄师姐们看向自己隐晦的同情和幸灾乐祸。
养灵兽，真的不是人干的啊呜呜呜！
被折磨的日渐发疯的小弟子终于到了资历尚可的那一天，接了外出的任务，迫不及待地逃离了伤心地。等远远离了宽阔大气的山门，站在蜿蜒小路边，他才有时间瞧一眼自己随便接的任务。
嗯？近期有大量门中弟子失踪？！前面接任务的人一去不复返？！凤花村中人和灵兽也大批消失？！！
云罗子有点慌，他觉得有点棘手，本想回去再了解些信息，回首时仿佛听见各种灵兽欢乐激动的咆哮声。脚一个激灵，放下了。
他决定先去看一眼，就看一眼。
沿着前面的人留下的线索滴溜溜找了一圈，云罗子终于——和前面的无数人一样——站在一个熟悉的小院子里，触动了单向传送阵法。
一阵亮光划过，人不见了，青鸟见怪不怪地瞥了一眼，翅膀翻开旁边一个小本子，再次画上一比。嗯……这个月的第三百五十一个。
云罗子眼前目光一晃，捏紧手里的长剑，感觉到齐刷刷的注视，紧绷心神地抬起头，对上了一圈熟人的脸。
云罗子傻了：“诶……赵师兄？班师姐？觉师叔？！……还有凤花的师兄师姐道友，你们都在这里？”
被唤做师兄师姐师叔的一群人，眼睛刷刷放光，那是看见救星的目光。一个师兄率先扑上来，把云罗子唬得往后一避，正好撞到另一个师姐的绳索里。
云罗子：“师姐？！”
那位师姐聪耳不闻，兴冲冲抓着自己的“战利品”小师弟往院子里的某个方向就窜，高声喊着：“重雪师姐！我带新人来了！”
后面一群人追。
“阿宁！等等我啊！”
“这人可是我最先看见的！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得抢！”
“宁璇你个祸铲铲！把小师弟放下！你看把人给吓的！！”
“啊啊啊我不要被操练！我名次都排底了！宁师叔可怜可怜我！把人给我吧！再这样下去师侄真的要被罚了！”
宁璇回头“呸”了一声，以极其不符淑女外貌的怒色大喊：“你们这群乖娃子！想从我手中抢人！再等个一千年吧！”
说的就跟她喜欢被惩罚一样！
云罗子被绳索扯得晕头转向，耳里听着各种嘈杂声叽里呱啦，大概能弄懂大家似乎都很怕惩罚，而如果能把从传送阵里出现的“新人”带到重雪、曈行两位师叔面前，就能免去一次“惩罚”。
一群人你追我赶，在看起来不那么小甚至能比拼轻功的院子里飞纵那么个半柱香时间。云罗子只觉得眼前过一阵就晃过一阵光，繁复庞大的阵法显露出一个影子，每次越过一个阵法，周围的环境就有微妙的变化和扩大。
竟然是这么大空间折叠阵法，云罗子晕乎乎得想，布置这个阵法的一定是大能。
再次越过一次阵法，到了某一个栽了各种各样歪歪斜斜小树的林子，林子中间是一条石子小路，吵吵闹闹的声音顿时安静下来。
云罗子感觉自己周围不再是晃来晃去，而他的脚也踩到了地上。
宁璇师姐先是细致打理自己，把飞扬起的发尾抚顺了，发冠戴正了，再安抚地拍拍被灵力绳索绑住的云罗子，对他露出一个含蓄的微笑：“师侄，莫怕，很快就见到重雪师姐了。”
仿佛马拉松过了终点定了结局，后头的其他人瞪视宁璇，也再不敢追她抢人，更多的人退出石子路返回，说不定就能等到下一个“新人”。
云罗子：“……”
总感觉在对他说“很快就踏入苦海”了呢。
云罗子的直觉是对的，即使他初见长宁宗里人人赞誉的重雪师叔时不可避免地为对方的颜值呆愣几秒，也免不了对方在温柔问候一句“新人，来了？”并且询问名字之后就立刻让宁璇师叔把他扔到“魔窟”里的可怕行为。
宁璇瞧着特地被赵重雪设计、王曈行加料、杨浮欢完善的新人训练场“魔窟”，和其中寥寥几人，别过头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哎，师侄，不是我不救你，新人都要过这么一遭的，你别怕，里面的魔物没有致命的，杀够一千只就能出来了！”
云罗子惨白着脸把一只类似于泥巴怪的魔物踹开，对方当即吐了他一身的“不明粘液”，青翠色门派服变得黏黏答答，滴落在地面无数片光滑而细碎的碎裂玻璃上，整个人都是一僵。
是不致命，就是各种难缠恶心且不可描述。
宁璇站在高台上，默默往后退，不让自己挨着一分，低咳两声：“嗯，曈行师叔说了，我们对抗魔物，就要不怕苦不怕累不怕脏……额，你努力，师叔还有训练先走了……”
魔窟里的几人，面对泥巴怪/小丑魔/蛤蟆精/蟑螂妖……表情渐渐崩溃。
云罗子：“……”
真的是离了灵兽才知灵兽的好。它们坏、它们皮、它们爱打架，但至少不会又丑又臭惨绝人寰啊！
云罗子看见旁边有一人犹犹豫豫地抬起手指似乎想要往自己身上点，还没点上，宁璇师叔去而复返，神出鬼没地探头嘱咐道：“对了，差点忘了说，不允许用灵兽、灵器作弊，不允许封闭五感，不然就要从一千只变一万只哦！”她指了指空中飘浮飞舞不明显的荧光花絮，“瞧，都盯着呢！”
正准备封闭嗅觉的某弟子：“……”
用花絮盯人也太变态了吧！一定是浮欢师叔没错了！
“阿嚏！”杨小小摸了摸鼻子，咕哝着，“最近怎么老打喷嚏呀，一定是水土不服！看来还是要画几个阵法，至少把院子里的空气改善一下，灵气浓度还是太低了……”
“不用太着急，”旁边的赵重雪抿了口茶，瞧着不远处兢兢业业完不敢偷懒的长宁宗弟子和凤花村修士，“西街和北街已经到手了，南街那边也差不多开始松口……南街的人都很知趣，唯独管理者算是个硬骨头，昨夜想要往内城传的消息已经被截了下来，恐怕对方现在还以为能够等到增援。”
细白的指尖沾水在桌上画了一个圈，往外再一个圈，再一个。一共三个同心圈，就像是这魔城的外、内、中心三个区域。外城城民轻易进不得内城，而进去的城民再未出来过。不管是出了事，还是贪恋内城不愿出来，她们总归是要探上一探的。
更何况，外城，是魔城中最危险的地方。这种危险并不是来自于疯狂但实力并不高强的城民。
杨小小托着下巴，逗弄着指尖的锁链，揉了揉发痒的鼻子，把自己从外城各处听来的、问来的信息一点点说出口。
“有‘人’说，魔城靠近魔域的断崖，再挪一寸便是万丈深渊，崖下瘴气常年溢出，魔物都受不了，一旦瘴气入城，城里必定伤亡大半。”
“有‘人’说，魔城靠近无妄之海，紧靠海岸，无妄之海约百年大涨潮一次，无妄海水为死海海水，生灵不存，进入魔城，无处可逃，而三百余年前，的确有一次海水灌入，是不是无妄海的还不好说。”
“有‘人’说，魔城立于苍幽密林，隔壁就是魔域大肆繁殖的嗜血藤……”
“这座城，简直就像是无处不在。”杨小小忧伤地趴在桌上，“每个人都说的信誓旦旦，可偏偏我又觉得他们很多人都说的是真话，这可怎么办呐！”
赵重雪敲了敲桌面，摸了摸唉声叹气的小小，开玩笑道：“说不定这座城长了脚，自己会跑呢。”
“飞行阵法或者传送阵法不是没有可能，可是我没在外城找到阵法痕迹啊……”
“也不一定是阵法，”赵重雪点了点自己的眼睛，“就像我驱使镜妖监控魔窟，如果我不说，何人知道花絮只是幌子，他们脚下无处不在的‘小镜子’才是真实。”
杨小小若有所思，刚想说什么，忽然听见曈行遥遥传来的咆哮声。
“什么梦到训练！你们竟然还有力气做梦！看来是训练度不够！”
众人哀嚎声传来，赵重雪这边的人抖了一抖，有人见重雪师叔看过来，机灵地道：“重雪师叔，师侄昨日一觉天亮，一夜无梦！”
赵重雪惊讶而温柔地笑了笑：“竟然还能睡得这么香吗？那么——”
赵重雪/王曈行：“训练加倍吧。”
作者有话要说： 赵重雪：毕竟我也不是什么魔鬼。
第349章 “庄”
魔城外城的四条主街，按方向被分为东南西北。
南街是目前唯一没有被收入杨小小怀中的主街。
南街的居民和其他街相差不大，但管理者是个坚守到顽固的石头魔族，打不过也硬气得很。
被锁链捆了个严严实实挣脱不开的石头魔，瞪着猩红的眼睛，喷出炽热的鼻息：“呼——你们几个小丫头片子别得意！少城主马上出关！不会放过你们的！”
说完他眼睛一闭，气哼哼地把自己整个都化为了石头。
杨小小有些为难，这个石头魔脾气也太臭了，她还什么都没问呢。不就是把他打倒了，这整座城的人都想着活下去，基本一个比一个识趣，突然很久都没有碰见这种固执性格的，一时间束手无策。
石头魔化为石头后除非自愿不能变回来，她只能把这个大块头拉回去，找了个地方挖了个大坑，把石头埋了进去。
她琢磨了会儿那个“少城主”的事，在外城里问了一圈，只得到那个少城主来的时间不久，很多人都不熟，听说是个石头魔族。见的人不多，那个少城主来了不久听说就被城主带回中心城。
“你说的那个人，我可能知道一些。”初来时被重雪救下的人修心口的伤还没好，承着一份恩情，他回忆着，“那人是不是石头魔不好说，但我恰好是亲眼看着对方进来的，而且是被人送进来的，我好像听见有人称呼他为‘庄’。”
杨小小没有把这点信息放在心上，一个名字代表不了什么。曈行和重雪负责训练从外界不断传送进来的修士，让他们在最短时间内适应魔城的环境时，杨小小也不断试探着外城与内城之间隔断的那个高耸的墙壁。
她沿着攀附青苔的黛青石砖运气灵力向上窜去，这片领域中有着熟悉的禁空气息，御空飞行在这里行不通，她只能看着能不能从城墙突破。
往上攀升，在魔气的浸润下，灵力消耗得极快。杨小小吞了一枚灵丹，拿出白玉鹤羽笔，割开自己的胳膊，沾着血在自己两边小腿上画了两个聚灵镇，将灵丹中的灵力往脚下运去，再往自己身上拍了张提高速度的灵符。
她一刻不停上纵，抬着头，看见不那么远的城墙却永远到不了顶端。少女感到不对，迟疑地低头往下看，瞳孔一缩，她的脚下，魔城的墙壁延伸不止几千米，庞大的魔物都成了小小的点。
她下意识往魔城外眺望，什么也没看见，白茫茫一片，仿佛被无形的罩子隔离。
就是这么一短暂的停顿，城墙上激荡起一阵波纹，杨小小手下一滑，扶着的石砖仿若消失，整个人被震得往外一退，而后从数千米上的高空往下掉去。那一阵波纹，直接把杨小小输出的灵力吞的一干二净。
杨小小的手心凝聚金光，五爪铁钩向墙壁狠狠抓去，扣入石缝中后，用力把自己拉回。三米长的铁链被禁空领域搅碎，只剩下头端的铁钩被她抓在手里。
城墙又是一震，把铁钩直接震碎。这一次没禁得住，少女咳了口血，几滴血点撒在城墙上。
肺腑倒抽着疼，少女脸上闪过一丝痛色，很快她还是伸手去攀城墙。几千米的禁空领域，若是她不做措施直接掉下去，也会吃几分苦头。
杨小小注意着城墙，若是再有震荡，看能不能躲过。丹田里的旋转的黑白圆形玉佩感觉到主人受伤，加快转了几圈，将自己的意识传递上去。
“你们有办法？”
杨小小避开又一阵震荡，她现在上不得也下不得，“乾”“坤”说它们有办法，那么也可以一试。
黑白玉佩从丹田中消失，担心着主人再被震伤，二话不说找到魔城的意识核心就是一顿狂扁。
魔城迷迷糊糊半阖着眼就被打醒了，睁眼一看发现是乾坤玉这个神器中的“老熟人”，哇的一声差点哭出来。凭啥啊就打它！
乾坤说话了。
把禁制撤了/再敢伤害我主人打洗你！
魔城的城生就是爱睡，它经常一觉睡个千年万年，听见最刻薄精分的乾坤玉竟然有了主人，震惊地吸了下鼻子，连委屈都忘了，赶紧顺着乾坤玉的契约找到它们的主人，刚好看见一个攀在它身上的少女被它下意识的一抖给抖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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