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龄女子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乌发如云,香颊粉腮,眼睛跟养在水里的黑珍珠似的灵动有神,樱桃小口莹润饱满,身着鹅黄色的长裙,端的是美人如玉,艳丽四射。
唔……当然和他姐是不能比的。
不过,孟初霁瞧着很是顺眼喜欢,见她和裴璟坐在一块,甚至有几分喜悦。
这是裴璟的侍妾吧?
如果不是侍妾,有机会变成侍妾吧?
那他是不是离失宠不远了?
嗬,幸福来得太突然!
如此想着,孟初霁的步子就走快了些,直直闯入两人的视野里,他欲要揖首一礼,又恍然想起女子该行万福礼,生生停住了,如此女里女气的动作他自然是做不出来的,生生杵在那里憋着不说话。
裴璟却是一眼看见了他,朝他招手道:“静静,过来。”
孟初霁上前去,那妙龄女子便一个劲儿的猛盯着他瞧,疑似嫉妒不喜的眼神,孟初霁暗道自己揣测果然没错,谁知裴璟握住了他的手,开口介绍道:“静静,这是四皇妹,与我一母同胞。”
顿了顿,又对那妙龄女子道:“阿娇,这是你嫂嫂,你一大早闹着要看她,如今你嫂嫂起来了,给她见个礼吧!”
孟初霁的心一下沉落谷底。
竟然只是个皇妹?
妙龄女子阿娇不高兴的撇了撇嘴,很是有些失望地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美人,叫太子皇兄你连进宫请安都不去了,原来就长这个样子。”
脸上一层脂粉糊得都要掉渣了,丑死了。
裴璟剑眉微蹙,沉声道:“皮肉骨相有何重要,你嫂嫂性子极好,千里迢迢远嫁而来,孤苦无依,不可放肆。再者,请安是要去的,不过推迟到下午,你嫂嫂身体不适,母后一向宽容大度必是不会计较,你也莫对你嫂嫂有何偏见。”
竟是不留情面训了她一番。
阿娇委屈死了,起身跺脚:“太子皇兄偏心,不理你了,这破地方我再也不来了。”
说完,气哼哼的走了。
全程没说一句话的孟初霁:“……”
裴璟目送她消失,轻叹一声,复又看向了孟初霁,生怕他心里受伤,温声道:“阿娇这人性子耿直,回头我一定好好说说她,你别往心里去。”
孟初霁将手从他掌心里抽了出来,一时半会儿没注意,他又占他便宜,光天化日之下摸手手成何体统,他斜睨裴璟一眼,冷冷道:“我当然不介意。”
他一个大男人跟一个小女子计什么较。
裴璟唇角笑意微勾,一点也不介意他外强中干的凶悍,又道:“对了,昨天晚上我们中了蒙汗药,关于这件事……”
孟初霁心脏噗通一跳,厉声道:“这件事跟我没关系,你爱信不信。”
孟初霁想:打死他都不承认,看裴璟能怎么着吧,反正谁也没看到他下药,一口咬死是太子府的人出了问题,他也无从追究起。
裴璟有点头疼,他这个太子妃似乎有点犟啊,但他做了不敢认,他也不好逼迫他认,好在他也没有追究的想法,只道:“我是想说,以后饮食要多加注意些,太子府里的人我会清理一遍,以后太子府的事务就由静静你费心。”
孟初霁脸色一变,缓和中带着几分迟疑:“什么意思?”
“我主外,你主内,以后就由你执掌太子府事务,若是不会,可多多向母后请教学习,母后和善仁慈,一定不吝教导你的。”裴璟眼神温柔,“以后多多辛苦你了。”
孟初霁:“……”
这都是些什么鬼!!
裴璟见他不语,将他腰身一揽,让他与他凑近了些,无比真挚道:“夫妻本一体,必当相互扶持,有些事你若是不好办,尽管与我说,受了委屈也是,不要忍着知道吗?”
孟初霁几乎是齿缝间挤出的字:“我才刚嫁过来,你就让我帮你干活,你觉得合适吗?”
裴璟一怔。
他之前听皇弟们说,府中的女人个个想掌权,因为掌权等于宠爱,有了说话大权就不会被人看轻,下人们也会更敬重,怎么他的太子妃好像跟别人不一样?
“静静,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你娶我只是为了让我帮你掌家,我才不愿意呢。”
孟初霁想也不想的打断他。
他既不会管人,又不会看帐,掌什么家。
给他掌家,太子府过不了两日就要完。
裴璟无奈:“好吧,那太子府的事务我还是全权交由总管了。”
孟初霁勉强应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裴璟让他在身边坐下,然后命人传膳,都快午时,已不是吃早饭的点了,该是用午膳了。
惦念着孟初霁大早上没吃东西,中午用得油腻恐有不适,裴璟特意让人做了小半碗粥,让孟初霁喝了垫一垫肚子。
孟初霁一边喝粥吃东西,一边装作无意地问:“殿下,府中除了我还有别的女人吗?”
裴璟笑了一声:“谁是殿下,这里只有你的夫君,你该唤我秋瑜。”替他拿了一个葱丝烙,放到他跟前的小碟子,又道:“太子府里没有其他女眷,你是唯一一个。”
孟初霁刚摸起葱丝烙,葱丝烙就从他手中掉了出去,眼睛愣是瞪得跟铜铃一般大,激动到失声大叫:“什么,你没纳妾?”
裴璟将他掉到裙兜上的葱丝烙捡起来,放到桌子上,用锦帕拭了拭沾了油渍的手指,唇角勾笑道:“我素来洁身自好,从不拈花惹草,静静你尽可放心,我对你定是忠贞不二。”
孟初霁狠狠一噎。
像是喉咙里飞进了一只苍蝇。
谁要他忠贞不二啊!
偌大太子府只有他一个太子妃,那他岂不是成日净盯着他了?
这怎么可以!
孟初霁忍不住道:“你是储君,是为未来天子,怎么能只有我一个妃子?这多不像话。”
如果是他姐亲自嫁来,他巴不得有这么位姐夫,可是嫁来的是他,莫说与他恩恩爱爱繁衍生息,就是男人的欢愉也不能给他,真让他一心一意待他这个太子妃,岂不是祸害他耽误他?
他孟初霁可做不出来这么让人断子绝孙的缺德事!
裴璟总算是回过点味儿来了,他的太子妃不喜欢他,这是想把他往别的女人那儿推呢,饶是再好的脾气,此刻也不免有些心冷。
温润笑容消失,裴璟搁下筷子,淡淡道:“父皇后宫佳丽三千,母后虽然母仪天下,却夜夜孤枕难眠,独守空闺,虚度年华,容颜萎去。我自小立誓,择一人携手终老,此生绝不纳妾,不叫我妻尝我母后之苦,你和亲远嫁而来,我自当怜你爱你,婚姻已成既定之事,你便不要再生出那么多旁门左道的心思了,我不喜欢。”
孟初霁顿时哑口无言。
裴璟瞧着温雅恬淡,骨子里仍然带着帝王家的独绝强势。
我不喜欢。
听听,再说下去他恐怕就要恼了。
裴璟见他不语,心尖一软,叹了口气:“我饱了,你慢用,待会一起进宫请安,我先去换身衣裳。”
他拂袖欲走,孟初霁一惊,大步追上去,拽住裴璟的胳膊,道:“等下。”
裴璟停步回眸,孟初霁拢着眉心,酝酿着情绪慢慢开口:“我身体不好,在大楚一年四季病三季是常有的事,身子骨极其虚弱伺候不了人,还有大夫也说了我体寒,没办法生孩子……”
“殿下,你是个好人,但是我这样的太子妃娶回来没有半点用处,你再好好考虑一下。”
惹恼了他也要说。
反正现在不说以后也是要说的,那还不如现在说。
最好一鼓作气把他彻底惹恼了,以后都不想理他了,那就再好不过了。
孟初霁说完,裴璟默了好长一会儿,他直直盯着他,好似在探究什么。
孟初霁心里“咯噔”一声响,莫名有些发虚,是不是自己太激进了,让他起疑了。
裴璟突然伸手圈住他的腰,抱了一下,掂了下重量又将他放下,略含迟疑地道:“我瞧你不像是个一年四季病三季的人,你刚才胃口还不错,脸色也很好,是否你们大楚的大夫医术太过平庸误诊了,不如我请御医来帮你看看,若真有不适,多加悉心调理,好起来也是指日可待。”
孟初霁的表情霎时龟裂。
大意了!
他刚才喝了半碗粥,吃了一屉小笼包,十几只虾饺、四五块点心……胃口确实太好了。
哎哟操,他怎么就忘了管住他这张破嘴!
“其实……”孟初霁绞尽脑汁艰难胡诌,“若不发病,我与常人是无异的,没有胃口成日躺在床上的病人,那不是病了,那是要死了。我爹娘将我照顾得好,这些年情况已是好多了,否则来的路上就该一命呜呼了。只不过我的病古怪得很,发作起来也没个准数,说不定哪日就撒手人寰了,看了很多大夫都不管用,殿下你就别为我操心了。”
第5章 5.请安
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
裴璟剑眉紧蹙,表情担忧至极:“如此恶疾,更该好好看看。”
孟初霁诌得更没谱:“不用了,以前给我看病的大夫乃是大楚有名的神医,能闭眼施针,开颅换心,人称在世华佗,她都治不好,别人更治不好了。”
“闭眼施针,开颅换心?”
这还能活命?
裴璟眼皮一跳。
孟初霁昂首自豪:“没错!”
裴璟沉默了一下,道:“若真能闭眼施针,开颅换心,令人性命无忧,这名大夫的医术比华佗更高明,应称赛华佗。”
“总之,殿下尽早纳妾,为宗室开枝散叶。”
孟初霁一派义正言辞、语重心长。
裴璟微抿薄唇,注视了他一阵,道:“此事容后再议,眼下先进宫请安吧。”
说罢,提步往前走去。
孟初霁只好闭嘴跟上。
裴璟的母后居朝阳宫,孟初霁和裴璟一块去时,那儿正热闹着,不止有几个后妃坐着说话,还有两个小皇子在旁边玩,老太监陪着很是尽心。
檀香冉冉升起,紫雾氤氲浮散,美丽端庄的皇后身着赤色纹凤的宫装,拥着雪白没有一丝杂色的狐裘,紧袖下翘起一截漂亮的凤甲,葱白手指握着一个小巧精致的手炉。
孟初霁以为裴璟口中所说年华虚度容颜萎去的皇后应该姿容一般神情憔悴,实在没想到竟然如此美艳动人,于这几个后妃中最是亮眼脱俗,活似一株馥郁富贵的牡丹。
这样的皇后绥帝都不喜欢,绥帝怕不是喜欢男人?
孟初霁心思一打野,宫人替他和裴璟解去了外袍,抖了抖上面沾染的风雪寒气,挂到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