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节我也要吃!”陈兰仰着脖子横道。
“一共才四块月饼,你现在吃一块,过节哪里还有你的份?”
“我就说这块是你偷吃的,过节你别吃就行了。”
陈兰才落音,林卉便抬手给了陈兰一个响亮的巴掌,月饼掉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林卉见陈兰惊愕地瞪着自己,一字一顿地说:“你还敢耍横试试,看我不打烂你的嘴!”
陈兰吓得捂脸大哭,林卉不理她,抱着弟弟去大伯家找堂姐玩。
陈兰见林卉走了还一直哭,先是站着哭,然后坐在地上哭,边哭边拾地上的碎月饼吃,直到月饼吃完了才止住哭。
过了两个小时陈翠红回家来了,陈兰飞快上前哭着告状,说林卉偷吃月饼被她发现了,林卉恼羞成怒打了她。
陈翠红知道自己闺女的德行,见闺女陈兰身上还沾着不少月饼渣子也知道月饼到底是谁吃的,但她并不揭穿这件事,而是把陈兰身上的渣子掸掉。
不过她对林卉敢动手打陈兰这件事十分震惊,震惊得有点不相信。
正好林卉抱着弟弟回来了,林卉知道弟弟每隔两个多小时要吃一次奶的,结果一回来就被陈翠红痛骂。
“你个小蹄子,你竟然敢打妹妹?”
“陈兰偷吃月饼,还说要诬赖是我吃的。老师说了,做错事就得受惩罚。”林卉有理有据地说。
陈翠红这一听还了得,“你还当真打妹妹了,你……你……谁借给你的胆子……”
陈翠红气得舌头都捋不直了,抬起手就要打林卉,没想到被一只粗糙的妇人的手拦住了。
“大嫂,你怎么来了?”
林卉的大伯母方梅花极少来弟媳家,要不是刚才林卉抱着弟弟去她家,说了陈兰偷吃月饼的事,她才不来陈翠红家呢。
方梅花猜到林卉会因这事挨打,所以过来瞧瞧,没想到陈翠红还真的要打人。
方梅花拉着个长脸,说:“我不来,可怜的卉子又要挨打了。”
陈翠红气咻咻地说:“卉子她打陈兰了你知不知道?”
“那你还没少打卉子呢!”方梅花冷不丁地接话道。
“我……我哪有!”陈翠红开始狡辩,“我从来没有打过卉子,不知是谁在嚼舌根,今天个个说我打了她,我冤枉啊,我这个做后妈的容易么,我养着她……”
方梅花压根不想听,插嘴道:“明天中学就要报到了,芳茹说明天要和卉子一起坐我家的破水壶拖拉机去。咱村里还有六个男娃全都要坐我家的拖拉机,拖拉机太小怕载不下,就不带你家陈兰一起去了。”
方梅花说完还牵着林卉的手,“走,你课桌不是还没打么,听芳茹说,隔壁村有两位初二的女娃不想继续读了,课桌也搬回了家。你跟芳茹一起挑选一副好的搬回来,到时候让你爹去付钱就行。”
方梅花就这样牵着林卉走了,气得陈翠红呆立原地,恨不得朝方梅花背上挖一锄头。
林卉的堂姐林芳茹只比林卉大半岁,两人个头差不多高,她们一起去隔壁村挑好了桌椅,两人一个扛凳子一个扛桌子,虽然扛得气喘吁吁,但林卉心里特别开心,她终于可以上中学了。
上一世,她那么羡慕能读中学的人,那么羡慕陈兰,那么羡慕有好工作还嫁了好男人的人。这一世,她希望自己能一一实现。
晚上,陈翠红在林成庆面前唠叨下午的事,不仅说林卉如何打陈兰如何犟嘴,还说大嫂怎么目中无人。
林成庆听烦了,“怎么谁在你眼里都不是个人?就你和陈兰是好的,其他人全是歹的,那我也是歹的?”
陈翠红见林成庆不像以前那样向着她,顿时委屈地流眼泪。
林成庆看不过眼,忙道:“好了好了,别为孩子那点事生气,卉子和兰兰明天就要去学校报到,以后一个星期才回来一次。大嫂向来说话直,不仅对你这样,她对谁都这样,以前她跟林卉的亲妈也不对付……”
林成庆突然止住了,觉得在陈翠红面前提林卉的亲妈不太好,免得陈翠红又吃醋又和他吵架。
陈翠红听到林成庆提到卉子的亲妈,顿时甩脸子,把手里的几百块钱往林成庆面前一扔。
“卉子她亲妈,她亲妈跟你过日子能攒上这么些钱?倒是我省吃省喝攒下了这些钱,你却要给两个孩子报名,住校还要生活费,看你能供得起几年!”
林成庆不愿和陈翠红争,只是将甩散的钱赶紧拾起来仔细数着。
“有三百多块呢,她们姐妹俩报名费总共也只需一百六,生活费每人一周三块,一个月也才二十四块,这些钱足够了。家里的花生还没卖哩,待晚稻收了除上交公粮和自家吃的,还能卖点,这日子挺有过头的。”
陈翠红却气得直翻白眼,“饿不死你就叫有过头?你没见别人家都在忙着攒钱买砖么,估计明年咱村里就能起好几座楼房,咱家还住着三间破土屋,丢不丢人!”
林成庆抬头瞧瞧自己的家,确实有些破,但他并不着急,“虽然现在有两个孩子上初中开销大些,但一年也能攒个几大百,三五年后咱家也能盖楼房,急啥?”
“你不急我急,我巴不得明年就住新楼房!”陈翠红鼓着腮帮子说。
这会子陈兰过来了,伸手道:“妈,给我钱呀,我明天就要去报名了,铺盖你也没给我收拾好呢。还有,明天我怎么去学校,大伯母说她家的拖拉机小,拉不下我了。”
陈翠红想到这事就气愤,冲林成庆嚷道:“瞧你家的好大嫂,宁愿拉别人家的娃也不管咱家的娃,以后她要是再在我面前横,我直接跟她干架!”
她说完就拿三块钱给陈兰,“这是你的一周生活费,明天让你爹骑自行车给你报名去,课桌椅也让你爹绑自行车上,哼,你不坐拖拉机,你有你爹送!”
陈兰看着眼前这个后爹,笑了笑,有爹就是好。林成庆无话可说,送就送吧,大哥大嫂送卉子去不送陈兰,只能他这个后爹去送了。
陈翠红去给陈兰收拾铺盖,陈兰过来一会儿要新的那床一会儿要好看的枕头。
陈翠红趁身旁没别的人,又掏两块钱给陈兰,“拿着,以后你每周生活费五块,林卉只有三块,这下你满意了吧?”
陈兰笑眯眯的,赶紧把这两块钱收紧了。
林卉刚从厨房洗碗出来,林成庆把八十块的学费和三块生活费给了她,嘱咐道:“你好好读,别让爹失望。铺盖你自己收拾一下,衣服拣好一点的带去。”
林卉点了头,回到和陈兰同睡的屋,发现好褥子好床单都被陈翠红给陈兰捆好了,剩下的只有破旧的。
林卉也懒得争这些,破就破些吧,衣服也没好的拣,全是打了补丁的,她就把所有能穿的都带上,其实也就三套,没一套是没打补丁的。
林卉暗暗鼓励自己,这些外在的她不在乎,她到学校就是要好好读书,考个好学,到时候有个好工作,再嫁个自己爱的且待自己好的男人。
谁敢挡道,她决不轻易放过!
☆、3.第 3 章
第二天,林卉坐上大伯林成桥开的水壶拖拉机,摸摸那副旧的课桌椅,看着路边熟悉的风景,迎着微风,脸上带着微笑。
她觉得这时她感受到了一种幸福,对,就是幸福,能继续上学的幸福,这是她上辈子没能实现的。
想到自己用“幸福”二字来形容此时的心情,她还觉得挺不好意思的,脸上泛着红润。
此时拖拉机上还坐着她的堂姐林芳茹和另外六名同村的男同学,他们在叽叽喳喳地讨论初中会是啥样,时而嬉戏打闹。
林卉不愿参与,她一心感受着现在的好心情。
中学在镇上,离村里有二十多里的路,拖拉机一路“哐哐哐”地开着。
“咦,林卉,前面不是你爹么,你瞧!”
林卉朝前看去,只见他爹骑着自行车,让陈兰坐在他前面的横杠上,自行车后座上绑着桌椅和被褥。
“林卉,你爹怎么送陈兰不送你呀?”一位不懂事的男孩问。
林卉面不改色地说:”我喜欢坐拖拉机,不喜欢坐自行车的横杠,硌腚。“
伙伴们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拖拉机要超过林成庆骑的自行车了,林卉故意背过去,不想正面瞧见她爹和陈兰。
倒是陈兰见拖拉机超过,一脸羡慕地看着拖拉机上的人。
林成庆自然也瞧见自家闺女林卉的背影了,他心里也不是个滋味,有些酸涩吧。
向阳中学还真不算小,有五幢旧矮楼,都是两层的。其中两幢矮楼是教学楼,一幢是办公楼,还一幢是学生宿舍,一幢是教师家属楼。
另外还有一排一层的红砖矮屋,是学校食堂。
林卉倒没心情关切学校的楼房,只是发现红榜单上的分班情况。令她觉得晦气的是,她和陈兰竟然分进了同一个班!
林芳茹推推林卉的肩膀,兴奋地说:“卉子,咱们同班!”
林卉指指陈兰的名字,这时林芳茹才注意到陈兰也在这个班,朝陈兰名字翻白眼道:“一个班有七十多号人呢,咱们咋就碰上她了,真是冤家路窄!”
林卉拉着林芳茹走开,“咱们去看看宿舍。”
宿舍楼那里挤满了人,女生宿舍在二楼,男生住一楼。听学校管理员说想住哪一间可以自己选,每间住二十个人。
林卉听说有一间已经搬进十八个女生了,赶紧拉着林芳茹进去了,住满了就加不进人来,终于可以不用和陈兰在同一个屋睡觉了。
放下铺盖,林卉和林芳茹一起去报了名,然后来住处摆放东西,来到新的地方,两个女孩甭提多开心了。
十一点五十,林卉和林芳茹拿着瓷碗要去食堂,刚出宿舍门就撞见陈兰,陈兰正在往隔壁宿舍搬被褥。
林卉就当没瞧见她一样,和林芳茹并肩朝食堂走去。
陈兰忙得大汗淋漓的,好多事情都搞不明白,想问林卉,没想到林卉压根不搭理她,气得她五窍生烟。
“这是什么姐姐呀,后爹还让我在学校和姐姐好好相处呢,相处个屁!”陈兰自言自语嘟囔道。
来到食堂,林卉第一眼就是扫菜价,一周三块钱,她担心不够花。
看了菜价后,她放心了,因为素菜都是五分钱一份,荤菜有一毛的,也有一毛五的。
她仔细算了一下,早上吃一个馒头一碗粥,只需一毛钱;中午吃一荤一素加一大碗饭,要两毛钱;晚上再吃一荤一素一碗饭,还是两毛钱。这么一算,一天的伙食费只需五毛。
一周上五天半的课,星期六下午回家,这么算来,还能省两三毛钱出来买牙膏什么的。
不过凑近来看菜,并没想林卉想象得那么好,青菜炒得有些黄,一毛的荤菜就是素菜里加了几片肉,只有一毛五的荤菜里肉才多些。
不过林卉对吃的要求不高,在家她还几乎吃不上肉呢。
林卉打了一份青菜和一份土豆炒肉片,排在她身后的林芳茹犹豫半天,打了一份韭菜炒鸡蛋和一份腐竹烧肉。
林卉惊道:“芳茹,你这一顿得花三毛啊,太贵了!你妈给你几块钱,够花吗?”
“也是给三块,第一顿嘛,吃好点。”林芳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我是看了这两样菜嘴就馋得很,反正又不是顿顿吃。”
“也是,哪天我也尝尝。”林卉说着见陈兰也拿碗来食堂了,就赶紧拉着林芳茹走开。
食堂小,没地方坐,她们直接端回宿舍吃。
陈兰在食堂窗口左瞧右瞧,见到肉就馋得走不动路,也花了三毛钱。
其实宿舍也破烂得很,二十个人挤一间宿舍,除了床就只有两张长桌子,林卉和林芳茹吃了饭就来到宿舍后面水池洗碗。
整个学校就只有这一排水池,大家既在这里洗碗,也在这里洗衣服,而且男女都在这里洗。
林卉拿着碗正要洗,见一位男孩冲了过来,抢了她的水龙头。
林卉生气地抬头一眼,有些傻眼,这个人有些像上一世她的丈夫,蔡兴武!
她正在怀疑到底是不是他,毕竟眼前的这个人比蔡兴武嫩得多,估计只有十五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