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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贵贵稍微缓过来些心神便高声喊道:“你家将军早不是沉睡不起,而是已有昏厥之状。你方才洒去的药粉便是良药,此药难求,若是就此被你一应毁去,你家将军昏厥之状便不可解,耽误下去症状加重便是被你延误的。”
    宋贵贵此言非虚,方才她诊脉之下已知将军昏厥之状乃头痛引起,且他气血亏虚,又似有旧疾缠身,至于细因只能日后再仔细查看。可当下他若再不及时醒来,日后清醒就难上加难。
    副尉听宋贵贵说完利害关系,犹豫不决,也不敢擅自做主。
    宋贵贵见他还踌躇不决,耽误时间,急得满身汗:“你家将军性命就在你手上,副尉大人此刻还在犹豫什么?”
    副尉仍是迟疑道:“可我如何相信你所言,若是这药粉有毒,我信了你便是害了将军。”
    宋贵贵气结:“若是这药粉有毒,我自己的性命就此难保不说,我两位朋友此刻也在你们手中,更是难逃死劫。更何况,我们均出自鹿鸣军,莫不成是鹿鸣军费尽心机派我们前来故意加害将军性命不成?”
    副尉心念微动,已有犹豫之色。
    宋贵贵早就看出,此人性格耿直不二,但却是少了些心思算计。此刻她的一番话抽丝剥茧,分明已经打动了副尉。只是军兵铁血,将军为大,一时间他还做不好就此下了决心。
    宋贵贵继续道:“副尉大人当知我鹿鸣军如今丧失主帅,无主之军如盘散沙,不日而散。此时此刻毒杀鹰潭军的将军于我们半分益处都没,我们何故出此下策?”
    副尉闻言,捏住玉瓶的指节微响,终于下定了决心。
    “还请姑娘相救将军。”
    宋贵贵总算松了一口气,拿过玉瓶,看了看床榻上的人,心中无奈想笑,对副尉道:“劳烦大人替将军翻身,我好替将军医治。”
    副尉大人伺候将军躺好,宋贵贵便将玉瓶凑在他鼻间熏闻。此刻宋贵贵实在是惊魂未定,方才她的一番义正言辞足足耗掉了她所有的气力。也不知道刚才是怎么有勇气说完的。
    这鹰潭军的副尉大人,高大威猛,又是一脸凶相,就是对着他说上普通的一两句话都难,更何况是方才那番说辞。亏得最后副尉总算不是太冥顽不灵,若是他坚持不信自己,非得再来个什么求证推敲一二,那宋贵贵可真不知道当如何是好了。
    帐营间的灯火早已经被点亮,宋贵贵此刻可以清晰地看清楚将军的面容,那么熟悉的容颜,还是依旧英俊绝伦,只是眉宇之间更多了层英气。
    重逢的情景往日在宋贵贵的心中幻想过千遍万遍,真的实现了,却让人感到似乎并没有那么真实。
    此情此景宋贵贵格外珍惜,唯一的不满的便是身后一直有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直瞪着他。
    那副尉紧张将军,熏药熏了半个时辰,他也一直瞪着浓眉大眼守在宋贵贵身后。
    就这么再轻熏片刻以后,将军终于有了起色。他先是皱了皱眉头,片刻以后,终于微微睁开眼睛。
    “将军大人,您终于醒了!”
    副尉粗犷的声音浑厚无比。
    梁孺又昏昏地闭上眼睛。怎么回事,明明刚才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个娇滴滴大美人,怎么张口却是个这样难听的声音。
    副尉见将军刚才还清醒过来,这会儿又睡了过去,满心焦急道:“宋医师,将军怎么又昏迷了?”
    宋贵贵心道,还不是因为你那粗声粗气的一嗓子。房间本来静谧安和,突然响出那么一个大嗓子,叫她都吓得心脏砰砰跳,何况是久睡未醒的病人了。
    副尉见宋贵贵不回答,只当情况不妙,正欲再发问。宋贵贵实在不想再听他在耳边聒噪,真想找个理由把他支开,好单独跟梁孺在一起。
    “你家将军无妨,只是久睡身虚而已,让他缓一缓。现在他已经醒了的。”
    宋贵贵的低侬软语句句温柔地落在将军心坎上。
    梁孺恍惚,怎么都听到宋贵贵的声音了?
    梁孺费力地睁开眼睛,光线刺目,让他好不适应。可依稀还能看见他床边还真是坐着一个美人的。
    是姹慕郡主吗?
    不对,她的身量没有这样娇小。
    宋贵贵见他睁眼,却还是一派迷迷糊糊的样子看着自己,神智还是混的。宋贵贵忍不住双手抚在梁孺的俊脸上,从他高挑的眉骨开始,来回滑摸,口中轻语:“阿孺……你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
    副尉张口结舌:“宋……宋医师,这也是医治步骤吗?”
    副尉的张口结舌并未得到回答,但他也没有再次发问。因为接下来的一幕根本上让他嗓子眼冒烟,口不能言。
    梁孺听到宋贵贵的呼唤了,感受到宋贵贵的抚摸了,这个日思夜想的人终于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哪怕在梦里。
    往日里梁孺只道宋贵贵肯定是心气了他不告而别,有负于她,这才狠心一次都不来他的梦中与他缠绵片刻也好。
    无论他是相思难解,醉酒沉眠,还是他伤重昏迷,迷迷不醒,宋贵贵都不曾入了他的梦,一次也没有。
    如今朝思夜想的她宛如七仙河的神女一般,恍而降临近在身侧,梁孺一腔苦苦压抑的情绪哪里还能按捺地住。
    宋贵贵只觉得腕间又是一痛,紧接着整个人就重心不稳,一头栽在将军身上。她挣扎欲起,身子便立刻被一个温热大掌牢牢按住。脸颊紧紧贴在将军的胸膛,宋贵贵的双手慢慢地慢慢地游移良久,最终从将军被角探了进去,从里面寻到了他的腰间,便用力地抱住。
    “咳……咳咳……”
    副尉大人咳嗽了一声,没人理。
    副尉大人表情僵硬至极,走也不是站也不是,双腿如铁柱生根一般,挪都挪不动。从军当兵数年,远离风月,早就忘了跟女人甜蜜是怎么样的感觉。如今缠绵梦死,香艳耐人的景象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搅动得副尉一肚子燥火。
    梁孺的口唇渴慕地寻了上来,待触上那两片温软玉滑的香唇之后,便焦急地大口吮吸起来。
    宋贵贵口上吃痛,“嘤”了一声,不禁推了推梁孺。预料之中的纹丝不动不说了,宋贵贵的玉手一推,梁孺的身体起了反应,更加捉住她不放,舌尖很快地击溃她的防线,莽莽撞撞地闯了进来。
    副尉大人咽了咽干涸的口水,好不容易挪动了身子,赶紧落荒而逃。
    原道将军清心寡欲,连姹慕郡主那么艳杀四方的巾帼人物都丝毫不放在眼里,想是寻常女色更不值得一提。未料将军却是这般直率的性子,碰到对口味的便也……副尉大人出了营帐,看不到香娇燕尔,心绪稍微平复了些,还是忍不住发笑。
    他们寻常战事不紧的时候还会寻着乐子舒慰自己一通。每次有上等的姑娘,兄弟们都会叫上将军,可次次被他断言拒绝。将军的生活与苦行僧无异,除了沙场征敌,行军布阵商讨战术之外,便不是练武就是在帐营中写写画画,沉闷至极。
    将军肯定是压抑太久了些才会这么心急。
    副尉大人兀自乐了一番,也替将军高兴。瞧那宋医师,未施粉黛,却肤若白莲,容貌惊艳,丝毫不必姹慕郡主逊色。又是军中医师,地位也可与将军匹配。
    况且刚才宋贵贵的一番义正言辞,逻辑清晰,字字珠玑,深得副尉心赞。如此有貌有德有才又有勇气的女子,若能日后常伴将军左右,倒是省去了他们替将军瞎操的这份心。让他怎么能不乐?
    副尉朝营帐中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便嘱咐兵卫非紧急情况不要进去打扰,识趣地退了下去。
    将军既然醒了,安危什么的便无需他们担心,将军身经百战,武艺超群,能轻易伤得了他的人副尉还未能想出来一二,更何况是个毛头小姑娘。
    盯在她脑袋后面的那双凶凶的眼睛终于识趣撤了去,宋贵贵自在无比,再无顾忌。
    她蹬了小鞋子,一个侧身就挤了进去,小小的身子不难在梁孺身旁寻个空隙歇下。
    钻进去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好好的暖暖手脚。宋贵贵可是毫不客气地把她的冰手往梁孺肚皮上放,冰脚缠住了他的腿,狠狠地汲取他的热量。
    就算是早秋伊始又怎么样?她就是这么爱怕冷,如今身体不如以前了,便更是怕冷。
    就是这个人,让自己跋涉千山万水,受尽了相思,吃尽了苦头,现在终于找到他了,给她个冷手冷脚的怕什么。
    梁孺猛的被一阵冰肌刺骨激到,不禁哼了一声。他一哼,宋贵贵就抱得更紧了,负气,报复的情绪宣泄而出。
    谁叫你不声不响撇下我一个人的,就得让你吃些苦头。
    梁孺哼哼了一声便如坠冰窟,陡然之间彻底清醒过来。真真切切地感到有个柔软的身躯,八爪鱼一样缠绕着自己。开始还是冰的,现在逐渐温热起来,缠在身上越来越舒服。
    这是谁?
    梁孺歪过头,看到宋贵贵口角含笑的脸。
    梁孺被吓得不轻,立刻偏过头去。
    怎么看见宋贵贵了?
    宋贵贵真是生气,梁孺怎么刚看了她一眼就躲开了,就这么不想看到她吗?他不要看她,她就偏要他看。宋贵贵使劲地把梁孺的脸掰过来,正对着自己,大目杏眼地怒瞪着他,腮帮着气鼓鼓的像一只大松鼠。
    梁孺眨了眨眼睛,咳嗽一声:“你买棉鞋了吗?”
    宋贵贵的脑回路堵得不轻,好半天才想明白,原来是临别之前她双脚冰寒,梁孺嘱她更换厚鞋。此刻她依旧双脚冰寒,梁孺才有此一问。
    宋贵贵怀疑方才诊脉是不是没有诊清楚,梁孺为何看起来还是晕乎乎的。只见他突然又侧起身子,坐卧起来,目光惊诧地如视怪兽般地看着自己。
    宋贵贵顿时没好气地道:“怎么了,诸日未见,便当我是洪水猛兽不成?”
    梁孺干哑着嗓子,不可思议地看着宋贵贵,黑色的瞳孔不断收紧,表情也越来越僵硬起来。
    突然,梁孺推开宋贵贵的手,翻身下床,而后一言不发。
    宋贵贵郁结于心,跟着气恼地下了床。这人怎么回事?千里重逢没有半句贴心话不说,一会儿抱着人家就亲毫不顾忌,等亲到了就一把把人甩开吗?
    “梁孺,我是宋贵贵。”
    梁孺不语。
    “我是宋贵贵!”
    宋贵贵见他背对着自己,无奈转到梁孺身前又说了一次。
    “我是……”
    “我知道……”
    你知道?然后还不理我?所以呢?
    这些日子,宋贵贵早就把自己磨练得坚强不屈,可这会儿坚硬的外壳又重新被打破,眼睛珠哗哗不止。
    可梁孺视而不见。
    回想起以前,她落个泪梁孺就紧张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这下可好,他升了将军,有了地位便不稀罕她一星半点了。
    宋贵贵又气又恼哭了半晌,梁孺还是一言不发。他漆黑的眸子如寒潭深低,面色始终如一,冷若冰霜,再看不出往日时光里的模样。
    宋贵贵憋不住,出声质问:“你到底要对我怎么样?”
    一问之下,梁孺侧目视她。终于敢好好看她了是吗?宋贵贵腰杆挺直,与梁孺对目而视,恨不得穿过他的眼睛,看进他的心里。
    宋贵贵等着梁孺对他低声细语,已经想好了待会还要怎么跟他好好在一起。
    可梁孺就是这么看了看宋贵贵,然后便顾自出了帐营,再也没有回来。
    宋贵贵十万个想不到,他就这样被梁孺抛弃在鹰潭军的营帐里了。整整一夜,宋贵贵独自待在他的帐营中,睡在他的床上,盖着他的被子,心中郁愤不已。
    这个杀千刀的,宋贵贵骂到。
    一枕无眠,梁孺都没有回来。直到次日宋贵贵黑着面出了营帐,迎面倒碰见昨日的副尉。
    副尉见了宋贵贵面上尴尬万分,欲言又止。
    “有事说事!”
    副尉平生没被女人喝过,顿时一个激灵都落了实话:“将……将军请您回鹿鸣军营,车马已经备好。”
    宋贵贵冷哼一声:“回去告诉你们的猪头将军,来日可别到我鹿鸣军中哭爹喊娘为本姑娘倒洗脚水。”
    宋贵贵一扬脸,跨步而行,怒火中烧。
    副尉喃喃重复:“猪头将军……”说罢,不住地摇头轻叹,神色中甚为惋惜。
    宋贵贵跨出鹰潭军营,远远地就看见一辆马车早就候在外面,昙香和周敬生正焦急地等她。
    一见到宋贵贵,昙香便急匆匆结结巴巴道:“贵贵贵贵,我们看到梁孺了。”
    宋贵贵眼皮都没抬,一宿没睡,正乏得很,有气无力地道:“知道,我也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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