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无妄之灾总算是过去了,两个人都颇有感触,火锅店是一家百年老店,汤头地道,食材新鲜,苏瑶和陆霖都是无辣不欢的人,所以这里就成了他们继侦探俱乐部的第二个革命根据地。
到了地方,两人入座,苏瑶仔细打量着陆霖,觉着他这么折腾下来憔悴了不少,精气神也蔫了不少,以往那种闹腾的劲敛下去了,倒是看着稳重了点,到底算是蹲过号子的人,不一样啊,不一样!
陆霖熟稔的点了菜,调好了酱料,撒了葱花,摆好筷子搁在她跟前,又去调自己的,菜下了锅,见她还在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略显局促的干咳了一声,借翻搅锅里的菜转移注意力:“怎么了,坐了几天班底变得不认识了?”
“那倒没有,就是觉得你看着稳重了点,果然,多一份经历,就多一份阅历。”苏瑶从红油翻滚的锅里夹了一片羊肉,吃到嘴里烫的直哈气。
她今天穿了件浅紫色的连衣裙,衬的肤白胜雪,素面朝天,却干净清爽,因为吃火锅的原因,她的两颊泛起浅浅的红晕,嘴唇饱满通红,比点了妆还要美艳动人,陆霖自诩见过美人无数,却始终觉得没有人能胜她一二,这种清澈却悠长的美最是让人着迷,不是流于表面的装扮可以比拟的。
“看我干吗?又不管饱,快点吃吧,羊肉再煮该老了。”苏瑶拿筷子磕了磕锅沿,陆霖这才回神,自己隐秘的心思被当场戳破,他又尴尬又羞愤,但苏瑶却完全没看出异样,还当他是蹲号子后遗症呢。
吃饭期间,陆霖把今天放他出来时警察说的话转述给苏瑶,苏瑶咬着筷子思索,吃饭的时候脑子不是很灵光,反应了半天才想通:“看来那人是得了白律师的指示,不然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一定是白律师嘱咐他,说你是我朋友,而白律师又答应我要放你出来,兜兜转转,白律师果然没有食言,我真是欠了人家一个人情,看来以后不管怎么样,我都得踏踏实实的干了,钱好还,人情难还啊!”
陆霖自然也听过这个白律师的名号,刑侦界的传奇人物,可就算他是个大人物,但凡和苏瑶牵扯上关系的异性,他统统没有好感,因此,再开口时,语气就有点别扭,“用的着承他的人情吗?就算不用他开口,再过几天,我也是无罪释放,没有证据,总不能平白无故的关着我!”
“我这是为了谁,为了谁!”苏瑶拿着筷子狠狠敲他的头,边敲边训:“你个过河拆桥的,人家好心把你放出来,你还得了便宜卖乖,不想承人家人情就继续回去蹲号子!”
“好了好了,哎呦喂,姑奶奶啊,我知错了成吗!”陆霖捧着脑袋连连求饶,但嘴角的笑意却经久不散,说到底,她可是为了他才这么做的。
两人连吃带闹的终于结束了这洗尘宴,苏瑶摸着肚子,突然两手掐着自己腰间的肉,冲陆霖嚷嚷:“快看快看!”
陆霖正扯着领口兜风,听见她叫自己,不明所以的回头,“怎么了,看什么?”
“看!”苏瑶作势夸张的兜了兜手里并不是很多的肉,笑眯眯的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说:“我二十多年的积蓄!”
她笑的像小孩子一样,清澈的眼底俱是灵动的色彩,单纯明亮,不带一丝尘埃,她并不幼稚,也不无知,却总能保持最纯洁的状态,让自己活得干净透明,那一瞬间,她的笑容在他心里满满的放大,像是一颗幼苗,终于拔节而生,长的郁郁葱葱,枝繁叶茂,迅速占领了他整个心房。
他被这笑容蛊惑,鬼使神差的走到她面前,轻轻托起她的后颈,她后颈上柔软的发丝不经意的撩拨着他的掌心,那酥麻的感觉直接窜到心眼里,让他心痒难耐,他看着那张明艳丰润的嘴唇,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不由自主的俯下身去。
“陆霖,你脸上还有芝麻酱呢!”虽然苏瑶不太清楚为什么这人突然变得如此呆滞,还凑的她这么近,但是托他的福,她才能敏锐的发现这个小细节,陆霖可是个活的精细的公子哥,马虎不得。
“……”陆霖在心底哀嚎一声,恨不得掐死眼前这个不解风情的女人。
而另一头,警察局里的情况却不容乐观,孟凯文原本以为案件逐渐明朗,已经到了柳暗花明的地步,总算能畅快的松口气了,没想到,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突发状况总是打击的人措手不及。
王露和韩重不见了。
调查组把这个信息报回来的时候,他气的七窍生烟,连珠炮的发问:“什么时候辞职的?公司那边什么情况?走的时候有没有异常?搬家了吗?附近邻居有没有走访?可能是坐什么交通工具走的?是出省还是出国?铁路局那边能不能查到购票信息?还有派出所,去他们户籍所在的派出所问一下,有没有他俩办理护照的记录?”
“孟队,这些我都问过了,没发现什么异常的,公司里说两人在两周前就提交了辞职申请,所以离职并不算临时的决定,周围邻居也反映,说女主人最近总说顶楼不好,又晒又漏水,早就想搬家了,至于坐什么交通工具走的,这个还没来的及查,我跟你汇报了,立马去查!”
孟凯文敲敲脑门,心里堵得慌,一言不发的冲他挥了挥手,待人出了门,他才跌坐进沙发里,闭着眼睛直叹气,照目前的状况来看,这两人的出走并不是出于做贼心虚的心理,命案是在三天前发生的,就算要逃,也不至于两周前就做准备,除非是早就计划好的谋杀,至于女主人所说的情况又很符合实际情况,整个线索连接起来,事情就变得是非难辨,他们两人的出走并不蹊跷,似乎有种种迹象表明这是自然发生的,与案件无关,可是偏偏这两人又是这案子的重要怀疑对象,最可恨的是,现在他们还拿不出任何证据来证明这两人的嫌疑,这就是让他头疼的地方,狗拿刺猬——无从下口啊!
过了两天,调查组又报回了最新的消息,听了这些消息,孟凯文算是彻底傻眼了,因为调查组的人说,无论是铁路局还是航空公司,都没有这两人的相关信息,就连各大巴站点他们都一一调查过了,完全没有两人乘坐过的记录。
既然不是公共交通工具,那就只剩两种可能,一是他们还在本地,并没有远行,二就是自驾,从高速出了省,要是在本地,那就还好说,但要是后者,那可就是天大地大,大海捞针了。
如果他们走的高速,那么查行车证记录就一定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思及此,孟凯文也不敢懈怠,立刻带人分头往几个高速主干道的收费站赶去。
这里交通发达,通往全国各地的高速路比蜘蛛网还密集,纵横交错,密密匝匝,要是一一盘查,那简直是开玩笑,孟凯文思索了一下,如果自驾出省的话,分车型一箱油大概能走六百到一千公里,那么不在这个范围内的线路就能筛掉一波,他们是自驾出行,肯定会选择一般的高速路,因此一些货运卡车经常跑的线路应该不会选择,这就又能筛选掉一波。
而且,如果他们是正常出远门,一定不会选择自驾这样劳民伤财的出行方式,势必会选择公共交通,但如果是畏罪潜逃,那么,也不会选择长途跋涉,很可能会就近选择一个地方休整,孟凯文把距离这里比较近的几个地方筛选出来,相应的线路做了标注,这样一来,就缩小了调查范围。
确定好目标后,孟凯文立刻联系几组队员,分别对自己所在区域的高速线路进行调查,大家接到指示,立刻奔赴指定的收费站。
孟凯文去的是一个车流量最大的收费站,他让工作人员把韩重行车证的证件号输进去,但最近这一个月内,并没有这辆车的行驶记录,首战不可能告捷,这不足为奇,他又沿途问了其他的收费站,结果都一样,统统没有行车记录,他赶往下一个点,路上和组员通气,大家汇报回来的结果也是惊人的一致,完全没有行驶记录。
因为他们筛选出来的线路还没有全部过一遍,所以孟凯文不着急下结论,有个组员在对讲机里问他,可不可能是王露开的车,孟凯文心想,要是这孩子在他跟前,他非得敲敲他脑门,王露没有驾照,怎么可能上得了高速?就算退一步讲,王露无证驾驶上了高速,但是沿途那么多关卡,他们很可能是在出逃,怎么会冒这样的风险?
大家得了令,加快速度调查,几队人紧锣密鼓的忙乎了整整一天,到夜幕降临,才筋疲力尽的在局里碰头。
结果很不理想,所有可能的线路上都不见韩重的行驶记录,孟凯文知道,百密终有一疏,他们一定是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信息才会导致这样的无功而返,队员们已经累得连话都不想多说一句,孟凯文犹豫再三,还是拨通了白笙安的电话。
如果不是这种让人手足无措的情况,他也不想叨扰白笙安,可是案子进行到这一步,他确实是没有头绪了,与其闭门造车,还不如尽早寻求高人指点。
电话很快接通,那头的人语气不是很和善,原本白笙安就不喜欢私人时间被打扰,加上现在已经入了夜,有所反感也属正常,孟凯文清了清嗓子,尽量言简意赅的把今天的线索给他捋了一遍,末了,还加一句:“哥,这么晚打扰你真不好意思,我是实在没辙了,再这样磨蹭下去,他俩指不定躲哪去了呢!”
那头的人半天没做声,孟凯文屏气凝神,生怕白笙安一怒之下撂了电话,那样自己可真是走投无路了,谁知,他静默了一会就说道:“稍等,我马上去局里。”
白笙安来的时候发梢还在滴水,想来是刚洗了澡,身上还穿着家居服,整个人看起来亲和了不少,少了些平日里的严肃冷漠,气势倒没那么锐利了,可即便如此,孟凯文还是连连道歉,白笙安甩了甩头发,满不在乎的拍拍他的脑门:“看来你还没我想象的那么无能,有两把刷子。”
众人落座,个个俱是神情严肃,白笙安从不说什么开场白,开门见山的问:“王露是哪个小区的?”
“怡景华庭的顶楼,29层。”孟凯文回答,白笙安头都没抬,略一思索,又问:“她说家里又热,雨天还漏水,所以早就有了搬家的打算,不算仓促决定?”
“是,调查组走访邻居的时候听说的,所以对于她的离开,邻居们也不觉得奇怪。”正因为如此,才没法判断这突然离开的真正缘由。
“很简单,怡景华庭是个高档住宅楼,顶楼全部安装了专门的排水槽,这是开发商主打的亮点,所以雨天漏水严重到需要搬家显然是不合理的,再说,怡景华庭只有c座有29层,而c座位于小区的西南角,坐南朝北,上午是见不到太阳的,加上窗户的构造,中午的阳光压根不可能直射进屋内,因此,屋子太热这样的理由也站不住脚。”
一众人听得瞠目结舌,有很多没听过白笙安推理分析的小警察更是崇拜的恨不得五体投地,白笙安没空搭理底下人的异样,继续分析:“还有就是公司的事,这个更简单,首先按照你们之前给我的信息来看,韩重是大区经理,而王露是部门经理,两个人虽说不是手握重权,但是编造个离职申请表还是绰绰有余的,这个事情无关紧要,比较重要的是,韩重真正准备跳槽,并且把重要手续办下来的时候正是命案发生的第二天。”
“再来就是你们说的交通问题,如果他俩真是嫌疑人,那么一定不会傻到还待在本市,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这都是说给外人听得,真正犯了事的就只记得做贼心虚这一条,是万万不会留在这里坐以待毙,所以,他们现在一定离开了本市。公共交通现在都是实名制购票,行踪很容易泄露,他们只能自驾,而自驾通常会面临驾驶证信息泄露行踪的风险,所以,他们绝不会使用自己的驾照,这就是为什么你们调查的方向是对的,结果却不尽如人意的重要原因。”
说到这儿,孟凯文才突然明白了症结所在,但即便如此,对之后的调查方向他还是觉得很茫然,“那既然他是冒用了别人的驾驶证,我们怎么知道他用了谁的?”
“首先,肯把驾驶证借给他的一定是他的朋友,其次,对于这种冒用驾驶证的行为来说,借证一定得借车,这样的话,调查范围可以缩小,你可以把王露和韩重比较亲近的朋友找出来,之后在这范围里调查最近有没有车不在跟前的,这些人的嫌疑最大。等找到这些人,就能顺藤摸瓜的知道这两人的行踪,不过后期还是应该注意分寸,毕竟现在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能以逮捕犯人的方式进行通缉。”
得了白笙安的指示,孟凯文如同醍醐灌顶般醒悟过来,当下就要带人去排查,白笙安翻转手里的笔重重敲了敲桌沿,一脸的不满,隐隐带着些含沙射影的说道:“都几点了,这么晚了还让不让别人休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韩重能跑,他那帮朋友可没必要跑,你慢慢查就行,但是切忌打草惊蛇。”
孟凯文看了一眼白笙安眼底的阴郁,顿时跟锯嘴的葫芦似的不出声了,他大晚上把白笙安折腾起来已经很不人道了,再闹下去,非得把他惹毛了不可。
思及此,他冲底下人挥挥手,示意他们赶紧散摊子回家,自己则巴巴的凑到白笙安跟前,腆着脸笑问道:“哥,你开车没?我送你回去吧!”
白笙安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想着手机里怎么着也不能装作没看见的短信,眉头紧锁,极其惆怅,半晌,才单手搁在桌上,杂乱无章的叩击着,嘴上说道:“尚绪之回来了,让我去接她。”
尚绪之,是白笙安父亲世交家的千金,虽然两人不算是青梅竹马,并且严格意义上来讲,白笙安和她都不怎么亲近,但是碍于两家长辈或真情所向或利益所趋的亲切交好,白笙安也没办法把她当成陌生人。
她和时下极力展现女性柔弱娇嗔之美的小女生不尽相同,她足够成熟,进退有度,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懂得该通过什么样的手段来获取,她对白笙安的企图如司马昭之心一般昭然若揭,却不透着步步为营的迫切,让人看得透她的占有欲,却并不能从她的一言一行发现让人生厌的细节。
孟凯文觉得,尚绪之这种熟女,才配得上白笙安这样的冷血动物。
因为她懂得容忍,懂得蛰伏。
白笙安自己对尚绪之倒是没有什么特殊的情绪,他和她的关系仅仅是基于两家长辈间的情分,因此,他对她最多的感情也只局限于客气却保持恰到好处的疏离,他厌烦辗转于各种人情世故之间,他不善于梳理人际关系,所以对于周遭所有人的态度都是一样的,绅士有礼却又礼貌疏离,让人既挑不出任何毛病,却还能保证自己不被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缠上身。
对于同尚绪之有瓜葛他实属无奈,长辈的面子不能弃置不顾,可他实在是疲于应付,每每想着要敷衍她,他就头疼欲裂。
机场即便是大晚上也是人流不断,熙熙攘攘,不见半点夜深的冷落萧条,白笙安在接机口等了不到十分钟,就见尚绪之拉着一只小小的皮箱,风姿绰约的朝他走来,她长的漂亮,身材好,加上本身不凡的气度,让她在人潮汹涌的机场中显得格外出众。
她大步跑过来,下意识的张开手臂,但是在看到白笙安眼底一闪而过的反感时,很自然的收回了手臂,只是轻笑道:“谢谢你!”
她的态度亲昵却不得寸进尺,客气却也不见得多疏离,恰到好处的距离,并不让人生厌。
“累了吧,快点回去洗洗睡吧。”白笙安尝试着勾了勾嘴角,却发现自己并不能若无其事的给她一个微笑,因为他现在确实并不是心甘情愿,仅是勉励维持的客气而已。
“说起来,我们俩已经好久没见了,我这么一走,近一年多,自己一个人待的时候不觉得,看到你之后才发现,竟然有这么长时间不见面了。”
尚绪之的声音很甜美,是很多男生午夜梦回时都在回味的那种柔美的声线,她人长的美艳性感,也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美,所以,她永远都是张扬的,骄傲的。
她很成熟,无论是外表还是心理,她懂得以怎样的距离相处能让人备感舒服,也懂得怎样才能绽放的淋漓尽致。
但是,白笙安并不喜欢她这种强势的美,相反的,他欣赏的是那种韵味十足的美人,并不是一眼所见就能让人荷尔蒙激增的,但是越看越觉得舒服,细水长流的美一点点的晕染开来,让人打心眼里熨帖。
“两家人也好久没见了吧?我妈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总是念叨你,说是小辈都走了,只留了老头老太太在家里。”尚绪之神色自然的叙着旧,仿佛他们真的是久别重逢的情侣那般温馨和暖。
白笙安虽不讨厌,却也懒得应付,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不早了,你舟车劳顿,回去早点休息吧。”
见他头也不回的往前走,挺拔修长的背影透着一丝冷硬,尚绪之适时的闭了嘴,抬起纤长的手指敲了敲自己的额角,自嘲的想着,在他面前,她总是无计可施,她懂得迎合任何人,却总是无法让他亲近她半分。
上了车,白笙安一言不发的开车,面色有些不悦,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他的侧脸轮廓分明,线条冷硬,加上他眼底的冷漠,不自觉便透出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尚绪之看着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却筋骨铮铮,骨头里都透着勃发的力道。
这样完美的男人是所有女人趋之若鹜的对象,但他身边却从来不见一个女人,一来是大部分人自惭形秽觉得配不上他,自觉远离,二来是他这冷冰冰的性子,让人哪怕是捧着滚烫的心靠近他,也能被浇个透心凉,久而久之,他也就成了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神袛一般的人物。
尚绪之不属于任何一种情况,她足够优秀,优秀到哪怕和他并肩而立也绝不会有半点不自在,她自信他身边再没有比自己更优秀的女人,所有女人艳羡的资本她都有,可白笙安却始终无动于衷,那眼底的冷漠和隐忍从没有半分褪去。
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大约是游鱼爱上飞鸟,差的不仅仅是天空到海面的那一点距离,他们从骨子里,都是截然不同的。
车子上了高架,两侧银白色的灯光飞快的从窗前一掠而过,飘渺美好的像是置身银河,她忍不住感慨一声:“无论走到哪里,还是故乡的风景最美。”
身边的人专心致志地开车,对她的感慨置若罔闻,她虽有不平,但心里清楚的很,他向来是这样的性子,对她的态度止步于礼貌和客气,她若奢求半点热度,那么,他连这点客气都不吝赠予了。
白笙安依旧沉默,表情微动,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扫过来,尚绪之苦笑,把窗户摇下一条窄缝,空旷的夜风急不可待的呼啸而过,吹的车厢里透着沙沙的风声。
白笙安终于开口,声音被夜风吹得有些冷:“关上吧。”
“你觉得冷?”尚绪之明知故问,因为她受不了这样的静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渐渐开始疏远她,无论她怎么努力,他却渐行渐远,连往常的交情都弃置不顾,每次的见面,都是碍于长辈的面子,似乎,她只是他应付长辈的附属物。
她说的多了,怕惹他生厌,说的少了,又怕离他越发遥远,战战兢兢,畏首畏尾,活的极其的狼狈。
“这里的夜风不是很凉,清清爽爽的,我住的那地方,要是开车上了路,即便不开窗,耳边都是呼啸的风声,听得都冷的很。”
白笙安耐心的听她说完,打了方向盘变了车道,静默了几秒,又道:“关上窗户吧。”
尚绪之低笑,一言不发的摇上车窗,再不说话了。
车行了半道,尚绪之微微侧了身,看着身侧的人,心中突然像个小女生般生出了无限的感慨,这大概就是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吧,她是离他最近的人,别人艳羡她这样的幸运,却不知道她心中的苦楚,她倒是情愿她也像其他女人一样,远远的观望着他,给自己留点美好而梦幻的念想,而不是现在这样让人如鲠在喉的处境,进而不得,退,又舍不得。
白笙安把她送到了酒店门口,没有门童值夜,他也不管不顾,取了她的行李箱下来,锁了车往里走,尚绪之紧了紧衣襟:“会不会被贴罚单?”
“这个点?”白笙安低笑一声,带着不置可否。
尚绪之莫名的很高兴,他总算是笑了,喜欢一个人,就是这么的小心翼翼,他的一言一行,都被放大到极致,作为自我安慰的筹码,虽然他是无意识的,但她还是觉得,这样,就足够好了。
进了酒店,值班的前台接待睡眼惺忪的打招呼,看到白笙安的面容时,几乎条件反射的红了脸,下意识得理了理鬓角的碎发,声音清甜的问:“两位要标间还是大床房?”
尚绪之趴在柜台上,笑眯眯的看着白笙安,他轻轻叩了叩木制的台面:“身份证给我。”
她依旧盯着他瞧,手上动作不停,把身份证递给他,白笙安食指和中指点着身份证的正面,轻轻推过去:“大床房就行,不要临街的。”
“先生,开一晚是吗?”前台接待面颊红扑扑的,带了丝娇羞。
“嗯,就一晚。”
替她开好了房,白笙安就走了,尚绪之放下行李箱,只来得及冲他的背影匆匆的说了句“路上小心”,直到他的脚步声消失,她才自嘲的低笑一声,转身回了房间。
收拾好东西,她下去又续了一晚,那招待认出她来,有些诧异的问:“确定要续一晚吗?”
“嗯,确定。”
她舟车劳顿,又折腾到大半夜,加上很多行李还没有托运回来,明天中午之前根本规整不出来,她享受白笙安的照顾,同样,也要忍受他的敷衍。
她洗漱好,昏昏沉沉的入睡,脑海里蓦地想到,果然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道一物降一物,白笙安是她的克星,是她尚绪之唯一的软肋。
案子因为有白笙安的点拨,终于有了调查的新方向,而苏瑶也因为陆霖被释放心情大好,终于想起来该去恩人那里报恩了。
安生律师事务所她认识,所以也没必要问工作地址,径直打车到了那奢华大气的小楼底下,一进大厅,她就乐了,呦呵,说一句话大喘气的小姑娘,我们可又见面了!
这次她明智了许多,问的特别细致:“白律师在几楼呢?上班了吗?是在办公室里吗?”
小姑娘一如既往的乐呵呵的:“在六楼!”
“……”我也知道在六楼啊!苏瑶无言以对,深刻觉得这姑娘和小卖铺里放的招财猫是一样的道理,做做样子,撑撑门面,没什么大用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