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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不料赵郎中只是摇头,道:“采臣亡妻中毒与采臣无干,还望大人明察。”
    这一番话说得王特使没了脾气,只得低声道:“赵先生之意,毒害宁采臣亡妻之人,却是何许人也?”
    但赵郎中闻言只是轻叹一声,痛苦道:“王大人心意在下心领。但此事已然了结。”
    话音刚落,蒲先生忽开口道:“赵先生,莫非宁采臣亡妻遭投毒一事,与宁采臣之父有干系?”
    蒲先生此番话听得赵郎中面色惨白,却依旧搪塞不肯相答,只是含糊道:“此事……此事尚无定论。”
    蒲先生见此,起身拱手道:“此番不期造访,还请赵先生见谅。在下先行告辞,还望赵先生多加保重。”
    我、玲、王特使三人闻言不禁大惊,却见蒲先生已行礼罢了,转身往门外去了,于是我等也忙与赵郎中匆匆告辞,随蒲先生开门而走,留下在椅上愕然不语的赵郎中独自发呆。
    与那赔笑不止的伙计招呼罢了,我等出了门,又一并跨上骏马。我正欲与蒲先生询问一二,蒲先生却已自袖中取出地图,略加查看,一拽缰绳,道:“衙门府自此处走。”
    王特使忙打马追上,问蒲先生道:“蒲先生,方才有何分晓?”
    蒲先生颔首,低声道:“宁采臣亡妻中毒,乃是宁采臣之父所投。”
    王特使点头:“依赵郎中之举,怕是如此……”忽又道,“只是蒲先生方才怎忽然提及宁采臣之父?”
    蒲先生一笑,道:“方才与宁采臣相谈,提及其父时如同触着他逆鳞,随即又改口谎称其父早在儿时抛弃妻子而去,岂不自有蹊跷?方才赵郎中提及宁采臣亡妻中毒一事称‘家门大耻’,亦与此相合。”
    王特使闻言大为叹服,道:“不愧是狐鬼神探!只是我等方才何不追问,此番却往衙门府何干?”
    蒲先生道:“赵郎中咬死不肯与我等透露实情,看来唯有寻得证据,迫使他道明其中缘故了!”
    “衙门中……”未及言罢,王特使拊掌惊道,“莫非宁采臣曾往衙门投案?”
    蒲先生听得,眯眼一笑,微微颔首。我却在一旁忧虑道:“想宁采臣与我等讳言此家门大耻,彼时又怎会因此闹上衙门?”
    蒲先生道:“当下宁采臣功成名就,高中进士,自然不愿提及往日家耻。然往日之宁采臣,当为行事冲动之青年才是。”
    “何以见得?”我与王特使二人异口同声问道。
    “‘生平无二色’,飞,王特使,弟妹,可记得此言么?”蒲先生反问道。
    见我三人点头称是,蒲先生诡秘一笑,道:“不急,待至衙门府,搜寻往年文案,自可见其中分晓。”言罢蒲先生扬鞭一挥,往衙门府疾行而去。
    未出两炷香工夫,衢州衙门府已近在眼前。王特使走在前,与守门两位侍卫一抱拳,遂将我三人一并引入府内。
    步入公堂,只见衢州县令正倒在公案上昏睡。王特使见得登时眉头一皱,正欲发作,蒲先生眼尖,早一步抢上前,自县令臂下抽出一纸檄文递与王特使相看。那县令哼哼两声蒙眬睁眼,却正见着王特使一脸冷峻,杵在案前检读檄文,登时惊得摔下椅,伏在地上拜道:“小官不知王大人来此,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王特使笑道:“我王某人又不是阎王,孔县令何必如此!”待将县令扶起,王特使又言,“孔县令何故在公堂之上昏睡?岂不令百姓见了笑话?”
    那县令瞪着血红双眼答道:“是为二更时分,救城北酒家之火缘故,请王大人明察。”
    王特使点头道:“方才在檄文上读过。伤亡如何?”
    “两名衙役救火时受伤,已连夜送往医馆救护。”县令道。
    话音刚落,只见一捕头倒身拜道:“若非孔大人深夜急起,迅速布置我等将大火扑灭,恐怕王大人今日所见之衢州,半数已然化为废墟。”
    王特使将捕头扶起,点头道:“此为衢州衙门协力之功,我定上表,绝不亏待诸位。”言罢又与县令道,“今日当传县丞代职,公堂之上昏睡,实有伤朝廷威望。”
    见县令作揖称是,王特使又道:“孔县令,不知可否借用本府往年文案查阅?”
    县令忙称请,遂招呼衙役将我四人领至书房。蒲先生与衙役称谢,遂将房门紧闭,道:“宁采臣与聂小倩二人相会乃是七年前,即康熙八年。我四人在此逐年往前,每人负责翻阅一年文案,搜寻宁采臣来此投案之迹。”
    我、王特使、玲三人一并称是,遂翻身搜寻起架上本本卷宗来。约莫三炷香工夫,我正翻阅康熙二年之卷宗,见着目录列有“宁广生投毒案”字样,忙寻至当中翻看。只见右手侧竖列一排“宁广生投毒案”题旁,注有“投案者宁采臣、赵铭”字样。我见此,与蒲先生道:“蒲先生言中,宁采臣果曾来此投案。”
    蒲先生一把将手中卷宗合上,笑道:“情理之中。飞,不知案上有何记载?”
    我翻过泛黄的纸张飞速扫视,道:“四月七日,宁采臣与赵铭二人控诉宁采臣之父宁广生,投毒谋害其家人,致使宁采臣之妻身中剧毒。”
    蒲先生闻言惊道:“什么?赵铭,岂非赵氏医馆馆主之名讳?他怎会与宁采臣二人一并投案?”言罢,蒲先生手扶额头略加思索,忽恍然大悟,“赵郎中,莫非是宁采臣岳丈!”
    我听闻此言大惊,但一想来,其中当真有几分道理:想赵郎中知此事为宁采臣家门大耻又三缄其口,果真……正思忖,只听蒲先生催促道:“飞,且看文中可写宁采臣之父投毒之动机为何?”
    我应声称是,又迅速阅览下文,与蒲先生道:“宁采臣与赵郎中前来投案时,只提及案发时状况。”
    “如何?”蒲先生问道。
    “当晚开餐前,宁采臣之妻因饥渴难耐,先行取饮了一碗汤水。不料未几,宁采臣之妻呕吐不止,哀号头痛欲裂,继而抽搐不止,呼号腹中痛苦难忍。”未及我言罢,王特使低声道:“被投了水银?”
    我一惊,忙向下扫视,道:“宁采臣见状大惊失色,狼狈奔往赵郎中医馆求救,待赵郎中带了器具前往宁采臣家中救助,断宁采臣之妻乃是中了水银之毒。果真被王特使言中。”
    王特使道:“我少时熟读医书及《洗冤集录》一类典籍,于毒物自是有所了解。”
    我道声佩服,遂继而浏览卷宗,道:“第二日,待宁采臣将其妻安置于榻上,便连夜与赵郎中写了状子呈上衙门报官。”
    蒲先生闻言,问道:“宁采臣可在状子中提及其父何故投毒?”
    我略加扫视,道:“状子中称,是因其父素与家中诸人不睦之故。”
    话音刚落,只听王特使道:“案后当有彼时县令批语,严飞兄且一看。”
    我又翻过一页,继续道:“宁采臣之父宁广生素有‘好色淫猥’之恶评,而宁采臣却为‘廉隅自重’之君子,故宁采臣常以其父为耻,两人多有冲突。邻里有言其父常流连青楼彻夜不归,清晨方才大醉而返,借酒闹醒一众邻里,惹得天怒人怨。鉴于宁广生于宁采臣之妻病发后便自家中消失,有畏罪潜逃之嫌,故批示本府衙役全城搜捕。”
    王特使听罢眉头紧锁,问:“案发一月后,有何进展?”
    我应声道:“案发三日内,全城搜宁广生而不得,遂认定其为畏罪潜逃,已画像发往各府,通缉追捕。是月,仍无所获。宁采臣之妻因中毒落得残疾,终日病废在床不得动。”
    蒲先生闻言颔首道:“果然。想彼时宁采臣之妻聂氏言‘嫂嫂卧床不起,苦了家母日夜操劳’。果指此事。”
    王特使亦点头,道:“严飞兄,敢问此言经年评语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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