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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佳转头,紧张地看向许煦, 只见她扯扯嘴角, 一脸满不在乎的神色。
    冯佳眉头蹙起,大力将门推开, 朝里面两人冷笑道:“谁大学谈恋爱不是玩玩儿, 不过要找个程放那样的男友玩玩儿也还是要点资本的, 不是随便什么火柴妞都行。”
    两个女生是隔壁班的同学, 不过点头之交, 彼此完全不熟悉,见背后碎嘴编排人家被抓了个现行,一时尴尬的面红耳赤, 尤其是当冯佳这种大美人讥诮地说出“火柴妞”三个字,两人更是无地自容,支支吾吾着离开了。
    许煦跟着冯佳走进去,叹了口气道:“说实话,我其实觉得跟程放谈恋爱谈得挺亏的。”
    “啊?”冯佳疑惑地看向她,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许煦愤愤然道:“奶奶的!跟那么个大帅比谈了快两年,竟然没把他给睡了,我特么就是个白痴啊,简直亏大了!”
    说完就没心没肺大笑起来。
    冯佳怔了下,在她肩膀轻轻揍了两拳,笑道:“看来你真没事啊!之前看你跟人分手了没半点反应,还想着你是不是憋着呢!”
    许煦昂昂头,傲娇道:“当然没事,不就是分个手么?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多得是帅哥在前方等我呢!”
    冯佳大笑,只是目光里却隐隐有些担忧。
    六月底是许煦的生日。二十岁,一个有着重大意义的生日,自然要过得隆重,父母虽然没有赶过来为她庆祝,但是提前寄了礼物,还给她拨了一笔生日基金,让她请室友们去腐败。
    那天是周五,下午正好没课,许煦带着三个室友,跑出去吃喝玩乐半天,晚上还胡吃海喝了一顿生日大餐,又去唱歌,回到学校,已经快十点。
    往常这个时间,学校虽然还有人来人往,但比起白天,已然宁静得像另一个世界。但是今晚,整个宿舍区,却出奇得喧嚣热闹,校道上大队大队的学生敲敲打打唱唱跳跳,仿佛是在过着什么狂欢日。
    “对了,今天毕业典礼呢!这届大四今天正式毕业啦!”王妍最先反应过来。
    江大有毕业夜游的传统,许煦在学校待了两年,见识过一次学校毕业夜的盛况,只是时隔一年,已经有些陌生了。
    现下看着不远处一队不知哪个学院的毕业生,拿着饭盒敲敲打打,还有人大声喊着心上人的名字表白,她忽然就怔忡在原地。
    冯佳见她停下脚步,拉了拉她,笑道:“跟鬼哭狼嚎似的,咱们赶紧回去休息吧,累得不行了!”
    许煦回神:“你们先回去吧,我在外面乘会儿凉。”
    王妍:“你不累啊?”
    “还行吧!”许煦挥挥手做出一个赶他们走的姿势,自己朝旁边长椅跑去。
    王妍也没在意,挽起另外两个小伙伴的手臂:“走吧走吧,让她一个人在这里思考人生。”
    冯佳忧心忡忡朝许煦看了眼,微微叹了口气,跟着王妍走了。
    六月末已经进入这个城市的炎夏,今天又是个大晴天,即使是到了夜晚,也还是热的厉害。
    许煦本来之前唱歌的时候就喝了点啤酒,这会儿还真是燥得很,也许不止是身体的热,而是心里头忽然生出的抓心挠肺般的焦躁。
    这时,一群夜游的毕业生从她跟前喧嚣而过,有男生敲着饭盒大叫:“莫云云,我爱你!我要和你永远在一起!”
    许煦怔了片刻,脑子里一根不知绷了多久的弦,突然咔擦一声断掉了。好像有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间将她的内心全部掏空。
    失恋该有的情绪,在经过一个多月后,忽然就后知后觉地袭来。痛苦、挫败、迷茫……
    铺天盖地,排山倒海,天崩地裂。
    她这个时候才意识到,那个陪伴他快两年,填满了她生活的男生,是真的已经离开了。
    一时间无法承受的痛苦,让她心脏都疼起来,蓄积多时的泪水,决堤而下。
    她手忙脚乱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已经好久没拨过的号码。
    “您拨叫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再拨。
    “您拨叫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再拨。
    ……
    机械冰冷的女声始终重复着这句话。
    魔怔般拨了十几遍之后,许煦终于放弃,然后又想到什么似的,调出手机那个很少用的男生宿舍号码。
    电话响了七八声,许煦正要挂掉时,忽然有人接起。
    “喂!”一道清润的男声从电话中传来。
    许煦怔了一下,旋即情绪彻底崩溃,对着电话里大叫道:“程放!你这个王八蛋!你这个骗子!你说过要留在江城做检察官,和我永远在一起的,你说过要让我看到你的诚心,继续等我的。你说今天是你的毕业礼,我的成人礼!你为什么不讲信用,出尔反尔!你这个骗子!大骗子!”
    她边哭边骂,却词穷得厉害,翻来覆去只有这几个字,直到最后终于只剩下了上气不接下气的抽泣声。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地听着她的控诉和哭声,直到她许久没再开口,才出声道:“许煦,我是柏冬青。”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小心翼翼。
    许煦愣了下,挂掉电话,继续埋头痛哭。
    柏冬青是十分钟后,找到许煦的。
    他拖着一个行李箱,在长椅上的女孩跟前站住,却没有唤她,直到她哭得差不多抬起头抹脸时,才递上一张已经在手中攥了不知多久的纸巾。
    许煦本来哭了这么久,已经后继无力,但抬头看到来人,接过他手中的纸巾后,也不知为何,再次悲从中来,又稀里哗啦哭起来。
    柏冬青默默看着她,仍旧一言不发。
    宿舍里其他两个人都已经在毕业典礼后就离校。想到即将远离,他心中有些依依不舍,于是留守到了这个时候。
    当他拉着行李箱出门,正要把封条贴在宿舍门上时,忽然听到宿舍里的电话响起。
    他本来是没打算接的,但是听着那电话锲而不舍地响了六七声,他犹豫了片刻,还是重新打开门,匆匆走进去将电话接起。
    里面传来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只是那原本快乐的声音,这一次却是在电话中痛哭。
    在他对她所有的记忆里,她总是快乐的,好像永远都是那么无忧无虑。可原来她也有这么难过的时候。
    他知道她的眼泪,是为谁在流?所以他连走上去,替她擦干眼泪的资格都没有。
    十几分钟后,将多年来没流过的眼泪都哭干的许煦,终于哭够了。她抽噎着抬起头,目光落在柏冬青身后的箱子,哽咽着问:“学长,你是回家吗?”
    柏冬青点头:“嗯。”
    许煦抹着眼睛,站起来,颤抖着声音道:“学长,我今晚不想回宿舍,可不可以去你家借宿一晚?”
    因为先前喝过一点啤酒,又哭得太厉害,她脑子里这会儿已经混混沌沌,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在说什么,只是想着自己这个样子太狼狈,不想让室友们看到,或者说想暂时逃离这块悲伤之地。
    柏冬青仍旧默默看着她。因为哭了太久,眼皮已经红肿,但她似乎浑然不觉,抬头对着他的眼睛,在等他的答案。
    他知道自己应该拒绝的,他们其实连朋友都算不上,甚至都不能说熟悉。一个女生跟着不熟悉的男生回家过夜,想想都很荒谬。
    何况他心中那不为人知的心思,让他根本无法去坦然地答应。
    但是对着那双红肿可怜的眼睛,他发觉拒绝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良久,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嗯。”
    许煦显然是松了口气,她擦了擦泪痕,将手中的纸巾丢在一旁的垃圾桶里,混混沌沌跟着柏冬青的脚步往校外走去。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许煦是脑子混沌,心不在焉,而柏冬青向来就是如此沉默寡言,两人各有所思,倒也不算尴尬。
    柏冬青家离学校很远,好在有一趟直达的公交车,这会儿已经是末班,车上只有寥寥几个人。两人找了位子坐好,许煦靠着窗,柏冬青坐在她旁边,仍旧没有说话,看过去就像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乘客。
    夜晚的道路畅通无阻,车子开得快而平稳。
    兴许是真的累了,车内又有舒适的空调,许煦便在这摇摇晃晃中靠在窗边睡了过去。
    柏冬青看了看她露在空气中的胳膊,从箱子里找出一件外套,小心翼翼搭在她身上。这细微的动静,没有让她醒过来,只是闭眼呢喃着稍稍换了个姿势。
    车子偶有颠簸,她额头便会随之在玻璃窗上轻轻磕一下,然后眉头微微蹙起,大概还是有些疼。
    柏冬青思忖片刻,将手臂从她后方伸过去,手掌贴在窗户上,把她的脸和玻璃隔开,用手给她当枕头。
    那是一个类似于环抱的姿势,但他身体坐得笔直,除了垫在他脸侧的手掌,两人没有任何身体接触。
    然而手掌传来的温度,还是让他心猿意马,心乱如麻。
    脑袋不再因为车子颠簸被磕碰,许煦终于是沉沉睡去。
    柏冬青默默凝视着那张与自己只隔着咫尺距离的侧脸,皮肤白皙,眼皮微微红肿,偶尔有城市的霓虹从车窗外划过,便衬得这张脸愈发恬静又楚楚可怜。
    许煦无知无觉地睡了一路,柏冬青也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整整四十分钟。
    第17章
    公交在终点站停下,空荡荡的车厢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人。许煦还睡得人事不知。柏冬青小心翼翼将手掌抽开, 又把她身上搭着的外套拿走收好, 这才轻声唤:“到了!”
    没有反应。
    他稍稍提高声音:“许煦, 到了!”
    许煦终于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惺忪地看了下周围,一时竟不知今夕何夕, 直到目光落在身旁柏冬青的脸上, 才稍稍清明。
    公交车里的灯已经亮起, 暖黄的灯光让他本来就温润的面容,显得更加沉静柔和。许煦还未来得及升起的惶恐和无措,瞬间就消失殆尽。
    虽然这是深夜陌生的地方, 但只要是柏冬青,好像也就没有什么可不安的。
    柏冬青见她本来朦胧的眼神逐渐清晰,起身拉起旁边的箱子, 淡声道:“下车吧!”
    “哦。”许煦慢悠悠站起来, 刚刚睡了一路,这会儿才发觉半边身子发麻, 还没走出来, 就差点一个趔趄, 还是柏冬青眼明手快将她给扶住了。
    “谢谢!”许煦讷讷道。
    柏冬青微不可寻地“嗯”了一声, 慢慢走在她前面, 领着她下车。
    这一块已经快接近市郊,比起学校所在的繁华区,几乎看不到任何霓虹闪烁, 到了这个时间,周遭早已经陷入沉睡的寂静中,只偶尔有路边草木中的虫鸣传来。
    许煦转头环顾了下四周,陌生的街道里,看不到任何人影。她有些忐忑地往前走了两步,与柏冬青并排而行。
    柏冬青转头,借着昏暗的路灯,看了她一眼,柔声道:“没事的,这里治安不算差,前面的就是小区门口。”
    许煦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大概往前几十米的地方,便是一个小区的大门。听他这样说,她也就不再害怕了。
    月朗星稀,夜色安宁,一路清风徐来,虽然心中还是像是被人挖了一块空空洞洞,但那种绞痛感却已经消失殆尽。
    许煦默默跟着柏冬青,没有再说话,一路宁静的只有两人徐徐的脚步声,以及行李箱轮子在地面的滚动声。
    进了小区后,没多久就到了柏冬青家的单元楼。老式的低层楼房,没有门禁也没有电梯,脚步踏在楼梯的水泥地面,昏暗的声控灯随之亮起。
    “到了。”走到三楼,柏冬青停下脚步,低低道了一声,拿出钥匙,将老式的防盗铁门打开,又打开里面的木门,“进来吧!”
    他把箱子拉进去,放在玄关,从旁边的鞋架,拿了一双拖鞋,弯身放在许煦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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