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深是从他爹爹肚子里面出来的,而丢丢是他坏的。
怀丢丢的时候肚子不大,他压根不在意,小孩儿在里面动他还以为是胃胀气,六个多月了还去打篮球,打完了直接往肚子里面灌凉水,肚子疼就想吃塞两把药了事。上学住宿的男生大多过的粗糙,小毛小病的随便吃点儿药就好,壮小伙,结实。
还好壮小伙们也挺懒,没有备药片的,没有让秦深吃成。
丢丢虽然是足月生的,大概是怀的时候营养没有跟上,生下来跟个小猫崽儿一样,哭的声音又小又软,身体一看就不结实。
也得亏爸妈精心照顾着,才让孩子茁壮成长。
秦深想东想西的,攥在手里面的那把米也放进了鸡食盆里,小公鸡抵挡不住食物的诱惑第一个去吃,发现好吃连忙“咯咯咯”叫了起来,引得其它鸡也凑了过去,不一会儿一把绿色的米粒就不见了踪影。
这些是重离给他的“岁贡”中的天青米,是靖人种出来的主食之一,小黄米一般大的个头,长条形,据说煮出来的米饭香软、熬出来的粥香稠,比人类吃的更加养生、好吃,适合脾胃虚弱的老人、孩子。
哪怕重离说人类也可以吃,完全没有问题,秦深还是有些小不放心,就抓了一把喂鸡看看它们的反应,第二天起来要是还活奔乱跳的,他就熬粥给家人吃。
喂了鸡一扭头,吓了一跳,“妈,你怎么不声不响地站在后面啊,吓死我了。”
“我喊过你了,你想事情没有听见。”秦静幽幽地看了一眼秦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你爷爷走的时候你也就丢丢那么大,差不多快二十年了吧,我可真想他。”
秦静哪里是真想吃豆腐,让秦深提前泡了豆子是准备送到豆腐店加工的,旅游回来听到儿子旁敲侧击地问客栈的事儿,她心里面就不得劲,往事都被翻了出来脑子里面特别乱,这才找了事情来做。
“爷爷也想你。”怕妈妈担心,他都没有说二十年大限将至的事儿,说了也无济于事、徒增烦恼,所以干嘛说呢。
秦静白了一眼,“你们就会说好话,啥都不告诉我。你爷爷为什么突然走没有说,你爹爹怎么失踪也不知道原因,客栈都消失快二十年了你怎么突然说要经营也不跟我说,好好好,我不用知道,什么都不用告诉我,我只要你们都好好的。”
秦深上前拥抱住妈妈,“妈妈,别担心,我们都会好好的。”
“你最让我不省心。”秦静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压住几欲夺眶而出的了泪水,父亲和兄弟的离开对她打击很大,客栈的出现一下子将深埋在心底的担忧给揭了出来。她真怕,真怕一手带大的孩子因为客栈生活变得波折。
好不容易把妈妈的情绪安抚住了,秦深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这可比跑五千米还要累。
上楼的时候丢丢已经洗好澡了,裹着浴巾在房间门口犹豫不决。
“怎么了丢丢?”
丢丢抬头看他,低落地说道:“奶奶把我床上的被子都洗了,晚上没有地方睡了。”
妈妈为了让他们父子二人培养感情也是煞费苦心,见一直没有啥进展就来了一招釜底抽薪(或许还是找事情干发泄一下内心的烦闷),所以把丢丢床上的被套、床单都给拆洗了,也没有换上新的。
秦深对妈妈这一招点个赞,上前把儿子抱起来,掂量一下分量,太轻了,喂养的任务不能松。“小傻瓜,你的房间不能睡就和爸爸睡呗,爸爸晚上不踢被子、不打呼噜,绝对不会打扰你的。”
“哦。”丢丢还没有和爸爸一起睡过,搭在爸爸肩头的手有些小小抗拒地蜷缩了一下手指,但眼睛期待地弯了弯,嘴角力图压平,他是要面子的。
别扭的小傻瓜还以为爸爸看不出来,却不知道自己亮亮的眼睛早就将自己出卖。
秦深嘴角的笑意加深,心里面乐开了花,嘴巴上没有说啥,免得敏感的孩子脸上挂不住。
也不知道这个脾气像了谁,他小时候用他妈妈的话说就是憨头憨脑的,就知道吃、就知道玩,玩累了就呼呼睡觉,啥都不管。
把丢丢扔到了床上,丢丢顺势一滚,“咯咯咯”笑了出来,他喜欢这么玩。滚到后面“丢”出去的力道没了,他还自己用力一路滚到了床头把自己缩进被子里,拉起了被子就露出一双眼睛,眉眼弯弯地看着爸爸。
第6章 招聘员工(捉虫)
秦深把大灯关了让丢丢先睡,他拿了睡衣到浴室洗澡,洗完澡就看到大床的边缘鼓起了一块,缩成一团的丢丢在昏黄的台灯光下就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顶。
他轻手轻脚地爬上了床,伸手将床头灯调低亮度,拿过旁边的手机调成静音。打开了v信,被设置成免打扰的群跳出了几百条的信息,这个是他们一群应聘酒店地陪岗位的人组织的群,不知道什么时候里面还加了很多酒店的内部员工。
现在,群里面正讨论着自己。
“老陈那玩意儿收拾包袱走人了,开心,让他老揩女员工油。”
“这种烂胚子早就应该从湖悦酒店消失,仗着自己的关系塞了多少人进来。”
“还用手段排挤人,秦哥面试成绩多好啊,就让他弄走了。”
“秦哥人多好啊,长得又帅,要是进了公司,餐饮部那些小姑娘肯定都围着他转了。”
“湖心居的章先生回来了,他还问起秦哥来着。”
“章先生就见过小秦一次吧,两个人关系这么好?”
“面试公布之前,秦哥给章先生开了一段时间的车。”
“难怪了,秦深可以和章先生说一声,章先生有权有势,帮一把小菜一碟。”
…………
……
秦深笑了笑,不在意群里面那些议论纷纷,“谢谢大家关心,我现在在镇子上经营一家客栈,算是农家乐吧,要是有缘,可以来看看。”
“哇,秦哥出现啦。”
“小秦自己创业,不错不错。”
“乡下地方开农家乐啊,要做宣传,要拉客人,挺麻烦的,好好干吧。”
秦深就冒了一个泡,没有和大家深聊下去,没有了他的回复话题就渐渐转向了别的地方。
就像是上面说的,秦深长得好、业务能力强,还挺会做人,没有录用就受到餐厅小姑娘的欢迎,以后要是正式入职了,还不抢光所有的客人?同一个工作单位、同一个工种,竞争来了,关乎到利润大家并不如外表表现的那么平和。
但,真心朋友也是有的啦,秦深这么好的小伙儿到一个地方还交不到朋友的话,那真是太菜了。
从群聊里面退出来,秦深点开了马小强的头像。
马小强:“哥,章先生问你要不要回来。”
马小强是秦深在湖悦酒店认识的朋友,他年纪比秦深小,就一直喊哥。秦深离开的时候,就介绍马小强给章先生开车。
秦深:“你帮我和章先生说一声,我不回去湖悦酒店做了,也无法帮他开车了。我爷爷给我留下了一家客栈,现在就经营这个,挺好的。离爸妈孩子又近,乡下地方也没有那么大的竞争力,啥时候你放假了过来玩啊,我做拿手菜给你吃。”
马小强:“(ˉ﹃ˉ)口水,我一定来,秦哥你做的饭菜最好吃了。”
马小强:“哥,我看章先生挺欣赏你的,要不是你开客栈了,跟着他做肯定不错,前途大大滴有。”
秦深:“欣赏又怎么样,给人当保镖、当司机干不了一辈子。”不是一路人,那是天边的月,看看就好。
和马小强聊了一会儿,突然手机提示自己收到了一条信息,秦深手一抖,脊背生寒。
小小暖暖的身子靠到了身上,秦深才反应了过来,丢丢睡着睡着就从床的一侧滚到了自己身边,贴着他酣睡着。秦深把被子拉了拉,盖住丢丢的背,做完了这个才深呼一口气点开了信息。
信息很简单:小秦,我看到你客栈招工的帖子了,老哥哥我做菜有几下子,去投奔你啊,估计明天就能够到,哈哈,可别拒绝我。
信息发送人:仇宝成。
发件人不是别人,就是秦深学校食堂里面的大厨,因为都是从滨海省来,算是半个老乡,仇宝成就很照顾秦深,打菜的时候还会多给一块红烧肉。他做的红烧肉那是一绝,大块的肉吃起来一点儿都不油腻,满口的咸香那个满足哦,跟着老师在深山老林里面转悠一个月回来,最想的就是这一口。
仇宝成不承包食堂之后回乡,在家乡救一个跳江自杀的人自己没有出水,留下老父老母并一个正在上高中的女儿,令人唏嘘。
出事后,认识的人还凑了钱送过去,秦深作为学生没有没有多少钱,就省着伙食费拿出了一千。
秦深愣愣地看了一会儿,眼含怀念,过了一会儿发了“好的”过去。
他晚饭之前在东洲论坛上发了招工贴,客栈总不能光有一个老板,服务员、厨师、勤杂工等等总要有,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得到了回应,还是认识的人,还是故去的人。
开在三途河旁的望乡客栈,究竟会给自己带来什么神奇的体验,让人期待。
关灯睡觉,秦深搂住儿子香香软软的小身子进入梦乡,梦里面自己开船到了湖心雅居,推开门,干净透亮的落地窗外是青白片片、白光耀眼的玉兰花树,再过去是清河上的白荷田田、随风摇曳,窗内俊挺不凡的高大男人背对自己站着。
秦深往前一步,男人转过身,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柔笑意,朝自己伸手,喊着,“秦深,来。”
再往前跨一步,秦深醒了。
做了一个好梦,秦深醒的时候嘴角都是弯的。外面鸡鸣阵阵,黎明已至,太阳初生,新的一天开始了。
新的一天干啥,当然是起床看鸡,几只吃了天青米的小公鸡小母鸡优哉游哉地待在鸡舍里面,不是咯咯咯发出几声,毛色最鲜亮的小公鸡还扬起了脖子嘹亮出声,显得非常精神。
无不告诉秦深,天青米很好没毛病,再来点儿就更好了。
拿来的“岁贡”就那么多,天青米只占了其中一半,十斤米一家五口吃不了多长时间,秦深不会再额外拿出来喂鸡了,所以抱歉小鸡们,你们没有口福了。
喂了鸡又从鸡窝里面把新鲜下的鸡蛋拿出来,秦深到厨房做早饭,白水煮鸡蛋和米粥,还蒸了几个刀切馒头,有家里面做的小咸菜配着并不寡淡。
等秦深从外面跑步一圈回来,粥已经好了,家人也都起床洗漱好,早饭也都摆上了桌。
空气中弥漫着的粥香让人饥肠辘辘,天青米是微微泛着青色的,煮出来的米粥却和大米粥一样不带任何色彩,用电饭锅煮出来的米粥也是粥油稠厚,吃上一口,满口的香浓,慰藉休息了一晚的肠胃。
“哇,太好吃了,就这个粥空口我能喝三大碗。这是啥米啊,多买点儿囤在家里。”林晓宁爱死这种粥的口感了,开花的米粒到嘴里内芯竟然还有微微的弹牙,每咬一口都像是在吃西米露的感觉,但完全没有那种颗粒感,只要牙齿轻轻一咬、舌头微微一抿,就化在了口中。
秦静敲了的小儿子一下,“好好吃饭,别一惊一乍的。”然后若有若无地看了大儿子一眼,口中的香味是久违的味道,念起种种真的是五味杂陈。
林晓宁现在是“戴罪之身”,不敢得罪他妈,只能够埋着头吃饭,哗啦啦的,吃掉三碗。
吃完饭,秦深送儿子上学,回来就跟弟弟去菜市场买米面粮油、肉蛋鱼菜、盐糖酱醋等等,装满了一车斗往回看。
林晓宁看他柺的方向不对,在副驾驶座上坐直了身子,“哥,这是去哪里啊?你说要开客栈不是真的吧,我们这边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农家乐开一家倒一家,你好好考虑清楚啊。”
秦深打了一把方向,过一会儿就能够到和平路。“别人不行,不代表我也不可以。”说的挺自信,但他也很忐忑,希望这家开在三途河边的客栈能够宾客盈门,而不是门可罗雀。
真的是后者,他也没有办法,二十年大限将至,他要靠着客栈活命的。
周边开始荒凉,开上的道路变得颠簸,林晓宁抓着把手,哆嗦着声音,“哥啊,你这是要开去和平路啊,那个地方邪门,去那边干什么!”
“客栈就在那边啊,看你有没有缘分。要是有,你就当苦力,要是没有,自己走回去。”
林晓宁侧头看他哥,“……残忍。”
和平路真的是太颠了,修起来不知道要多少钱,不知道镇政府能不能够解决。
事儿太多,秦深不想一一去想,只能够尽可能看着眼前,想着未来,希望未来会更好吧。
未来是什么样子不知道,客栈倒是近在眼前了,林晓宁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说:“啥时候造好的,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看着很旧啊,做旧复古风?”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快搬东西。”秦深招呼弟弟搬东西,车子人家下午要用,他们是要还回去的。“不错,是有缘人,以后多个劳力了。”
林晓宁晕头转向,还没有弄懂哥哥说的是啥意思,就被塞了两袋米到肩头,压得人晃悠了好几下才稳住。
拎了两桶油,扛了三大袋零碎回来的秦深看到弟弟站在车子边不动,“不准偷懒啊,搬完了东西要把车子给人家大柏送回去的。”
“不是哥,是有人找你,我招呼一下,才不偷懒。”
林晓宁往旁边让了让,露出身前的人,那人身材微胖,圆圆的脸上带着乐呵呵的笑,看到秦深抬手挥了挥,“小秦,好久不见。”
秦深胸口涌上一股酸涩,见到人千言万语都不知道如何去说,大步上前牢牢地抱紧了人,“欢迎过来,宝哥。”
“别嫌弃我现在的情况,除了腔子里这颗东西不跳了,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分别。”
“不嫌弃,不嫌弃,我一直惦念着宝哥你做的红烧肉,馋死了。”秦深松开仇宝成,欢迎他的到来,客栈应该有大厨了。
在阳光底下,仇宝成脸色苍白无光,毫无血色,隐隐还有黑气,但双眼有神明亮,看着跟常人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