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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师娘见着沈歌,拉着他看了一圈,皱眉道:“歌儿,你这几日不见,怎么又瘦了?”
    “没事,考科举的人都瘦,你瞧远兄不也一样瘦。”
    “胡说,”吴师娘轻轻拍了一下沈歌的背,嗔道:“你远哥最近可滋润,整个人都圆一圈了。你若有你远哥一大半,我也就不担心。”
    沈歌十几日未见萧思远,着实不知道他居然胖了。
    也不怪萧思远,他如今双喜临门,一整个冬天没少被人请去吃酒,加之又不动,想不胖实在不容易。
    吴师娘见沈歌这模样,什么话也不说了,当场拉他进屋,塞给他一大堆吃食,先令他吃着。
    吴师娘道:“你明春还要春闱,那个更折磨人,你这瘦法,恐怕到时顶不住。”
    沈歌乖乖地塞满两个腮帮子,边吃边听吴师娘训话。吴师娘说了几句,越说越心疼,连连道:“不成不成,我得去买只鸡给你补补。你先在这坐着,若是无趣,便去书房看看你夫子收集的那些书,我去去便来。”
    沈歌阻拦不住,只好看吴师娘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快到中午时,吴夫子那头下学回来,见到沈歌亦十分高兴,专门去厨房内拿了干果干肉,烫好酒,端出来与沈歌一起喝。
    沈歌见夫子师娘忙里忙外,知晓他们儿女不在膝下,到底有些不是滋味,对他这小辈便不免格外热情。
    沈歌不推拒,只是随时注意帮把手。
    酒还是沈歌带来的,他去老酒铺里特地买的黄酒,酒不烈,冬天温来喝再合适不过。
    沈歌送来的年礼中有一大块新鲜羊肉,吴师娘一早洗净斩块上锅里闷着,现如今他们要吃酒,正好夹几块出来与他俩下酒。
    师徒俩先慢慢喝着酒,沈歌将他想在年前便赶去京都的想法说出来,吴夫子几乎没有考虑便点头,道:“坤究县诸多牵扯,你先去京都里住着也好,起码能熟悉一些。”
    “我亦是这般想的,先找个地方住着,安下心好好温书。京都不比我们这小地方,那里能买到的书籍册子必是精品,我正好先去见识一番。”
    “这话在理。不过也不必找什么地方住,你师兄不是在京都里住着么?你去他哪里住一段时间便是,正好你二人都要应考,住一起还能有个照应。”
    “师兄那里恐怕不大方便,我自己一个人住也顶好,还能清净一些。”
    沈歌不同意,他师兄与嫂子都是普通人家,本身在京都里讨生活便不容易,他去少不得要拖累这个小家。
    吴夫子却道:“有何好不方便?京都米贵,久居不易,你住他那还能省几个银钱。
    沈歌笑:“照您这般说,我是省下银钱了,师兄却难免要多出几分。”
    吴夫子不理,“你放心,他有银钱。再说,当师兄的照顾师弟乃天经地义,你若是不去,你师兄心里都过意不去。”
    吴师娘端着菜出来,闻言也道:“都是一家人,去京都不住他那也太见外了些,若是被人知晓这事,说不得还得耻笑你们。”
    沈歌止不住笑,“哪至于此?”
    吴师娘轻拍他,“你这猴儿莫笑,本就是这理。你都替他发嫁妹子了,难不成还不是至亲兄弟?至亲兄弟去那都不住家里,可不就要招惹耻笑,说他这人没人情味么?”
    吴师娘真要说理,十个沈歌亦不敢说过她一个,只好先应下,日后到京都再看情况行事。
    吴夫子用完饭后回屋内给沈歌写下一封信,交代他去京都之后交給他师兄。沈歌知吴夫子必在信中交代吴师兄要留他在家里住的事,心下感动又感慨。
    等沈歌仔细将信放好,吴夫子问:“你手头银钱可够?我这里还有五百两,你一齐带去,穷家富路,手中有银钱总方便些。”
    沈歌忙推拒,“不用,我手中还有三百多两银钱,足够。再多钱赶路,我怕招人惦记。”
    吴夫子和吴师娘皆劝,沈歌坚决拒绝,最终还是没领。
    从吴夫子家出来,沈歌又去萧思远家坐了会儿,与萧思远说了下他欲提前上京之事。
    萧思远亦十分心动,不过他新婚燕尔,家族内又有诸多事宜,眼下实在走不开,只好与沈歌约定来年春在京都见。
    萧思远这次秋闱成绩不算顶好,道宁府乃小府,读书人不算多,在这边都未能拔得头筹,去到人才济济的京都更难出头。
    萧思远对自己的状况心中有数,此次去京都亦不过去见识见识,实在不抱什么高中的希望,故而也不算积极。
    沈歌了解他的情况,人各有志,他便没有多劝。
    从萧思远家出来,天色尚早,今日有马车接送,沈歌不怎么担心时间,便抬脚往另一条路走。
    转个弯便是贺记书斋,沈歌与贺记书斋合作过多次,他送来书斋内卖的话本颇受欢迎,故而双方关系还不错。
    贺记书斋的贺掌柜见着沈歌十分惊喜,现下他不敢拿大,直朝沈歌弯腰作揖,满面含笑:“沈举人。”
    秀才在坤究县里不算什么,整个县城有三四十个秀才,大多数秀才都比较穷困,不少人还得去私塾坐馆,赚个一日三餐养家糊口。
    县里倒不是不尊重秀才,只不过尊重得十分有限,谁也不会真拿秀才当什么大人物看待。
    举人的地位完全不同,整个坤究县也就那么几个举人老爷。这些举人老爷们能做官,说不得什么时候转运了便会成为一方官员,普通小民见了他们少不得恭敬再恭敬,就怕得罪了他们,日后他们发达了,自己要遭殃。
    沈歌一见贺掌柜的动作便赶忙扶起他,不让他弯腰,“贺掌柜,您这是做什么?太折煞我了。”
    “哎,话可不是这么说。沈举人您乃文曲星下凡,我等多做几个揖算什么?”
    沈歌哭笑不得,“若这么说,天底下下凡的文曲星也太多了些。”
    贺掌柜摆摆手,嘿嘿笑了两声,“沈举人来找小老儿何事?”
    “我先前不是写了许多话本送过来么?过几日我要进京,话本也会带过去。若有机会的话,我恐怕会再找人印一批出来,放到书斋中卖。”
    贺掌柜闻言连连点头,满面堆笑道:“应当的应当的,沈举人您印便是。”
    沈歌笑道:“我知您再通情达理不过,不会有什么异议。我来是想托您保密,别对人说这话本是我写的。”
    “这您放心,规矩我还不知道么?我保证守口如瓶,就是我家老婆子,也绝不要想从我嘴里听到哪怕一句关于这事的梦话。”
    “如此便多谢您。”
    沈歌与他说完这事后也不多留,直接告别贺掌柜回坤究县。
    回去的时候沈歌没忘买了两刀猪肉、两坛酒并几包礼饼等物。他现如今要抓紧时间上京,该办的事一齐办了,省得明日还得再跑一趟。
    这些东西沈歌买来是要送去大伯家,这些东西将要作为年礼,提前送去给他大伯拜年。他今年不在坤究县过年,礼却不能废,不然说不得要被人背后说道。
    因沈歌今年是举人,年礼比往常厚了一倍有余,沈歌的大伯娘见到礼,惊叹了一声,笑容达到眼底,“歌儿你来便是,还带什么东西?”
    大伯娘话是如此说,接东西的手却毫不含糊。沈歌熟知自己这大伯娘的性子,也不介意,直接问:“大伯可在,我找他有些事。”
    “下田去了,等会儿就回来?歌儿你先坐坐。长寿!快去烧火煮碗茶来。”
    沈歌的侄子沈长寿凑进脑袋来看了一眼,见是沈歌,腼腆地笑了笑,忙小跑进厨房起火烧水。
    穷人孩子早当家,沈长寿对于一应家务活极熟练,没一会儿就端了一碗滚烫的茶进来。
    大伯娘一看,里面是满满的酒糟和打成蛋花的鸡蛋,就知沈长寿没少放料,说不得里面还搁了一大勺糖,不由习惯性地有些心疼。
    沈歌知她性子,也不与她计较。
    沈歌素来和他大伯娘没话说,正好沈长寿在,他便拍拍这孩子的肩,问:“你最近学得如何?”
    沈长寿一下便站直了,有些紧张地说道:“新夫子说我文章已慢慢上路,就是字不大好,要多练。”
    沈长寿说的新夫子便是沈歌请来沈家村的那个老秀才,老秀才姓李,名刚劲,学识算不得定好,人却十分细心温和,教得也不错。
    沈歌教过他们一年,自然知道他们的情况。许多孩子心疼纸墨,练字不敢多练,每天回家只写一张纸的大字,正面写完写反面,这般节约,字当然难以练好。
    沈歌道:“去拿你的文章来与我瞧瞧。”
    沈长寿忙跑过去,拿了一张自认为写得最好的过来给沈歌看。
    沈歌看了道:“文章确实写得挺稳,就是这手字仍要多练。我那有柳公的字帖,你待会儿随我去拿罢。”
    大伯娘一听沈歌有东西要给沈长寿,忙在一旁帮腔道:“长寿,你好好练,日后你叔提携你做大官!”
    沈长寿有些羞涩地笑,沈歌听大伯娘这番话,越发觉得没法与她搭话。
    好在没一会儿,沈鸿发回来了,他舀水在院子里洗净满是泥土的脚,方穿着草鞋进来,“歌儿,你来了?”
    “嗯,大伯,我有事要与您说。”
    “今晚就在这吃饭罢?”沈鸿发坐到沈歌对面,跟旁边的婆娘说:“老婆子,你下厨整两个好菜,今晚歌儿在家吃饭。”
    大伯娘笑眯眯地应下,“我去给你们烫酒来。”
    “不必不必,我喝会茶便好,饭就不吃了,太夜不好上山。”
    大伯娘听沈歌推拒,刚抬起的屁股又坐了下去。
    沈鸿发看他婆娘一眼,忍着气道:“你先前不是说要去三花家看棉花么,你现下去看看,棉花好的话,家里便打床十斤重的被子罢。”
    大伯娘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有些不乐意,沈鸿发眉头一皱,她只好走了。
    沈鸿发叹口气,“歌儿你别跟你大伯客气,有事说便是。”
    沈歌端着茶暖手,道:“大伯,我过几日要进京,村里的房屋劳你帮我看着,估计明夏或更迟我才能回来。”
    “怎么现在进京?春闱不是明年三月么?”
    “三月初一便开始考,大伯你知我年岁小,第一次去,少不得要先去做做准备。再说,我早些去,也好多探听写消息,明春把握大一些。”
    沈鸿发还是皱着眉,“这么道来,你这个年还要在路上过?”
    “怎么会?十余天便到了,现下距春节还有月余,怎么都能赶得及。”沈歌安慰他大伯,“您知夫子家的大儿也是举人罢?我师兄现如今在国子监读书,我打算去投奔他,正好在他那借住一段时间,等春闱在一起去应考。”
    沈鸿发听到这消息,提起的心微微放松些,不过仍道:“不若就过了年再去罢?也不差这几日。”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我本就比不过人,再放松明春怕是不用考了,我主意已定,这头就交给您了。”
    沈鸿发应下,“你哪日去?”
    “后天一早便出发,明日我去县里将科考要用的文书办好,其余东西也收拾一下,再雇个车就能成行。”
    坤究县离京都不算太远,快马加鞭十日内便能到,坐马车二十天内亦无问题。这里的交通还算便利,也常有车马在沿途的县里来往。
    沈歌估摸着上京再借用荀家的车马不大合适,便想着在县城里雇车往京都赶。也不必一路雇到京都,只雇到下一座城,到时再换便是。
    这年头他们这关内还算太平,朝廷剿匪的兵马早在沿途梳理过一轮又一轮,只要小心些,就无什么危险。
    再者,他现如今好歹也是一名举人,有功名在身,路上不长眼敢欺负到他头上的人绝不会多。沈歌对自己这趟出行比较有信心。
    当然,最好便是能跟着商队走,直接跟到京城,人多安全不说,还不必自己怎么操持一路大小事宜。
    沈歌才回坤究县没几日,又要进京。其余人听到这消息顶多感叹一声,牛家却因此有争执。
    蛮子执意跟沈歌入今,一路照料他。
    蛮子的父亲见蛮子跟着沈歌去道宁府,一路来来回回,时间费去不少,银钱半分没挣到,田地里的功夫还耽搁许多,心里便不乐意,“你一个大小伙子,整日跟着沈举人作甚?”
    沈歌曾想给蛮子银钱,蛮子执意不收。沈歌到底拿他当徒儿看待,便没再坚持。
    现如今,蛮子父亲见蛮子出门一趟,什么都没捞着,心下十分不满,自然就不乐意儿子再跟着跑。眼见就要过年,跑去京城又不知要耽搁多久,蛮子还没成亲,要是错过了年岁该如何?
    蛮子道:“夫子待我甚好,教我许多亦未收我一文钱束脩,我侍奉他不是应当的么?”
    牛父昂首没好气,“束脩几何?要束脩现下就给举人老爷送去,总好过你跟着错过一年又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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