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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歌听着听着,面色也严肃起来。
    蛮子接着道:“兴许我真有那么一点天分,然而我对读书兴趣不大,对当官也不向往,我想了许久,觉得我可能走另一条路会好一些。”
    沈歌望着面前这个肤色微黑的英俊青年,他已满十八,个头比自个还高,长手长脚上满是流畅结实的肌肉,眸子里温和又坚定。
    作为师长,沈歌瞬时便明白,他说服不了这样一个青年,最好的结果便是放手让他自由去闯。
    沈歌咳嗽一声,“你说要经商,可有具体的打算?”
    蛮子点头,“我跟着您学过那么久,写字记账不在话下。韶大哥与李大哥教过我功夫,防身我还是能做到。目前我打算跟百里大哥他们出发,先去闯荡几年,再看看要单干还是如何。”
    沈歌听他心中有数,不由拍拍他的肩膀叹道:“既然你已有计划,夫子我便不多说什么,你万事小心。再有,该说的事你也需与家里说清楚,不要瞒着他们做打算。”
    蛮子点头,他早跟家里说过,他爹与他哥听说他要去挣银钱,很是高兴。他娘听到他不想去考科考,心中倒有些不爽利,觉得儿子放弃大好前途,去做商人,实在有些失心疯。
    听到牛婶这想法,她大儿子牛犊子当场便不乐意,“科考要那么多银钱,这一年一年的,家里哪拿的出来?不如去从商,跟着状元公,也不怕二弟没出息。”
    牛家身为外来户,耕作的田都是租的,当然拿不出银钱。牛婶被大儿子这么一堵,不好多说。
    牛家当家的看着二儿子,道:“从商总比在地里扒食要来得容易,你出去万事小心,若要人手,也拉你大哥与小弟一把,我们总归一家人。”
    蛮子沉默,没点头也没摇头。
    沈歌对唯一的弟子还是非常上心,他亲自将百里宜请过来,把蛮子托付给他,“百里大哥,你帮我带一带他罢。若是他有错,你看在我的面子上教一教。他若不受教,你便打发他回我这里,也别耽误你的事。”
    沈歌第一次塞关系户,心头不自在。
    百里宜点头,看蛮子一眼,笑道:“二爷你放心,蛮子忠实可靠,你不必担心他。”
    蛮子闻言认真给沈歌与百里宜磕一个头。
    沈歌拉他起来,他向来拿这青年当弟弟,眼下他要出去闯荡,沈歌心中不舍。
    “你已年逾十八,外出闯荡也不好总叫这诨名,我给你起个正式的名字如何?”
    “请夫子赐名。”
    “老子得道骑青牛西出函谷关,你姓牛,便叫牛涵罢。人身百味,愿你都能包容蕴藏,最后洗练出来,心中有道,一派豁达。”
    沈歌望着蛮子,心中满是良好的祝愿。
    蛮子磕头谢过,他心中暗中发誓,他此去必定认真向学,学成回来成为他夫子的左臂右膀,再不让他夫子出现无人使唤的情况,一切都要依赖荀飞光。
    百里宜身为商人,他坐不住,一年到头满大燕到处跑。
    沈歌托他,“我欲开办学院,百里大哥你帮我寻一寻想将手艺传承下去的人,我想请他们过来开班教学生。”
    “哪种手艺人?”
    “铁匠,木匠,船匠,画师……教出的学生能吃上一碗饭就成,还有精通算数,精通机关等人也成。”
    秦实在一旁听到,插嘴问:“你要办学院教人做木匠。”
    “不单木匠,巫医乐师百工之人都要,只要水平足够,便欢迎他们过来。”
    秦实嘟囔,“这些人教出来一个月也就拿那么点银钱,有谁来学哦。”
    沈歌笑笑,他们这等贵人自然不屑这些,不过对于穷苦人来说,能学一门吃饭的手艺便是幸事。
    眼下刚开办事学院状是只教这么些东西,待给他几年,他说不得会办出一个理工学院出来。谁知道后事如何,先把头开起来,慢慢发展就成。
    沈歌只与荀飞光说过他的心思,这里也仅有荀飞光懂他,两人相视,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些笑意。
    第66章 打赌
    坤究县这一头的事宜处理好后, 一行人要上京。
    为求方便, 一行人骑马前行, 行礼等物在后头跟着。
    沈歌骑术还行,骑的是荀飞光的杜辛, 荀飞光则换了一匹名叫半夏的白马。
    两匹马极通人性,一群人中, 最怕的是荀飞光,最喜欢的则是沈歌。
    秦实有一次偷偷去骑, 挑得是比较温顺的半夏, 结果半夏直接撅蹄子,大张着马嘴咬住他的衣服不肯放。
    秦实偷骑马不成, 还被抓包, 这人红着一张脸悻悻地低声骂半夏,“放开!你这匹臭马, 可会看人下碟啊, 沈歌来骑你,你恨不得打滚撒娇, 我骑一下怎么, 会掉快肉,还是会刺伤你背啊?”
    韶信过来解救他,闻言不由笑,“你死心罢,论动物缘分,在场谁能比得过沈歌?我们来时捞鱼, 鱼可是要往他身上跳的。”
    秦实不信,“你就编,哪有蠢鱼会这么千方百计地过来送死?我看,就是这破马势力,大眼睛漏光,就会挑好看的亲近!”
    秦实一说完,半夏打个响鼻,作势又要咬他衣服,吓得秦实跟个兔子一样,一蹦三尺远,惹来一阵低笑,逗得他脸又红起来。
    即使嘴上不说,众人也知晓,一行人当中,秦实最不喜欢的便是沈歌,可能觉得沈歌抢了他的朋友或是其他原因,时不时就要来挑刺。
    沈歌自个也晓得,不过对于这位还有些幼稚的小侯爷,他没有说什么,见他不过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过去。
    某一日秦实听到侍卫在夸沈歌与荀飞光天作之合,秦实不乐意,低声嘟囔一句,“还不是就那般,一个有权有势,一个有貌讨喜。”
    他身份高,侍卫们不好说他什么,只是避着他,尽量少与他接触。
    荀飞光见秦实隐隐被排挤后,特地找他谈过一次。
    秦实小荀飞光几年,小时候没少跟在荀飞光屁股后头跑,荀哥长荀哥短地叫个不停,荀飞光嘴上不说,内心深处也很有几分拿他当弟弟的意思。
    听到荀飞光问,秦实还委屈起来,“别的不说,自从荀哥你成亲之后,一整日便腻在一起,都不把我们这干兄弟放在心上。”
    荀飞光面色不变,“那你待如何?不如搬到我隔壁,与歌儿兄弟相称?”
    秦实闻言不由打了个抖,他有妻妾儿女,尽管不常与他们住在一起,对几个小妾也颇为喜欢,绝无龙阳断袖之癖。
    见他讷讷不能言,荀飞光说道:“你只是一时转不过弯来,多想想便成,莫学妇人行径,惹人耻笑。”
    秦实红着面皮应一声,一下便有些放下,再对上沈歌时,态度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秦实心地不坏,只不过他对荀飞光唯一的专属称呼被沈歌抢了去,心底有些嫉妒罢了。
    沈歌知道这事后也松了口气,“秦小侯爷这般,我总觉得是我抢走了你,感觉浑身不自在。”
    “他素来浑,你莫与他计较,过段时日便好。”
    沈歌闻言眼珠一转,斜眼看他,“荀哥,你话里这维护之意甚重呐?”
    “嗯?吃醋了?是否要身体力行地感受一番我对你的在乎?”
    荀飞光的声音又低又沉,专门在沈歌耳畔说,别提多撩人。
    湿热的气息扑倒沈歌肌肤上,他几乎立刻便有反应,忙狼狈地抓起衣服一遮,退后两步,“还是不必,沉迷享乐容易耽误正事,我不是那般人。”
    荀飞光低低笑,沈歌耳根子发热,落荒而逃。
    论说荤话,沈歌永远都不是荀飞光的对手。
    一行人一路走走停停,并不着急。荀家养的信鸽几乎每日中午都会飞来荀飞光处,为他传递信息。
    荀飞光看时不避讳沈歌,沈歌好几次看到北蛮或南边洋夷的动静,方知荀飞光一直未放下国事。
    “看来北蛮贼心不死,南边洋夷也不是省油的灯,朝廷可无碍?”
    沈歌看得懂事迹,不过完全不会判断局势。
    “北边无大碍,南边的话,洋夷仍会进犯,除非将一块地方划给他们,而后禁海禁商。”
    “这法子哪成?”沈歌第一时间反对,“有这么大一块肥肉吊在那,唯一的办法并不是割让土地,而是练一支强大的水军,打到洋夷怕为止。第二步则是开放港口,与之通商,让洋夷也有些甜头。”
    “再看罢,今上并不是昏庸的性子。”
    荀飞光没有多提,他现如今正处于半隐状态,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得雷霆万钧地把事情处理好,让各方看看他的爪牙,免得谁都把他当病猫,想过来欺上一口。
    虱子并无甚,多了也很令人发愁,荀飞光不愿意多沾。
    沈歌也觉得这种小范围的骚扰并不足以请动荀飞光出手,便没多提。
    几天过后,一行人抵达淮扬府。
    骑马虽不算辛苦,天气也不算热,但风餐露宿好几天,大伙儿还是想好好休息一番。
    “我看,在这里歇三日再走如何?”
    秦实被荀飞光找去谈话后成熟一点,不再刻意针对沈歌,人也稳重起来,不过还是有些娇。
    一行人都被晒黑了些,唯有沈歌还是那么白,秦实被晒得脸险些没有脱皮,实在想歇歇。
    荀飞光略一沉吟,抬头扫到沈歌期待的面色,开口道:“那便歇三日。”
    荀飞光定下后,一行人来到百里宜手下开的客栈,特地要了间院子。这是典型的江南小院,看着不大,但处处都有机关,格外精巧。
    秦实打量一番这雕梁画栋,技痒难耐,当日傍晚便带了小厮去逛淮扬府,好好淘换了几方木头。
    沈歌这才知道,看似纨绔的秦小侯爷,人家的爱好是木匠,出行还专门带了一套精细的小工具,说要雕东西,立刻就能雕出来。
    于醉墨与秦实一起结伴而行许久,还是第一次知晓他有这般手艺,一时画也不画,专门看秦实雕东西去。
    胡青言见怪不怪,“都是这种性子,一拿起来便放不下。”
    淮扬府乃大府,前几日,百里宜刚在这头开了个银楼,沈歌知晓后,说也想去瞧一瞧。
    荀飞光有事要处理,陪沈歌出门的变成了胡青言与韶信。
    胡青言正宗科举出身,对文人墨士那一套比沈歌精通得不是一点半点。
    一行人走在路上,胡青言不时拉着沈歌进个古玩店,进个书画店,兴致来了还会品评一番,告诉沈歌诸多典故。
    沈歌与他在一起逛了大半日,倒是不觉得无聊,只不过韶信听不懂,也不感兴趣,一路走来困得眼泪都要出来。
    沈歌为照顾他,没继续逛下去,而是直接往银楼走去。
    与坤究县那个草草布置的银楼不同,淮扬这个银楼格外精致大气,许多蒙着面纱的女娘来来往往,看起来这边客流极多。
    银楼的掌柜乃一三十多的中年男子,他嘴上无须,看着极为干练,一笑之下,普通的面容令人极有好感。
    他一眼便认出了沈歌,作揖笑道:“二爷。”
    沈歌点头,在他的作陪下逛了一圈,问:“经营状况如何?”
    “客似云来。小的开过那么多店,能比上我们这银楼的屈指可数。”掌柜笑着便恭敬地引沈歌上楼,沏上香茶后自楼下拿来一个小匣子,“刚开业五日,账本在这,您瞧瞧。”
    沈歌粗略看了一下,发现这银楼赚得还真不少。
    “银楼的工匠们可招揽够了?情愿放慢一些,也莫丢了品质。”
    “二爷放心,这个小的知晓,不会有这事的。”掌柜从匣子内拿出另外一本账本,“这是我们淮扬银楼的匠人名单,二爷您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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