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的夫妻俩,这次也深圳来过年。
李志杰在同一个小区不同楼, 买了房子。
这样五分钟的时间就可以串门。
大家都住的很近,好像和从前没什么差别。
自从李家的夫妻俩来了后, 陆静然家里的伙食有了明显的改善。
过年要置办的东西很多,不过都是余惊远在操心, 又刘秀萍帮手, 一般采购东西都是双份, 所以陆静然算是省心了。
今年周美美回来过年, 她已经在读大学课程了。
为了节约时间,她告诉周石, 自己后面几年都不回来, 会提前完成学业。
周石就觉得,女孩子读书太厉害未必是好事, 他担心对方会不会移民了。
虽然周美美说,没有这个打算, 可是他觉得这丫头心野了,自己根本管不住。
大年三十,一群人都在陆静然家里,大家一起过年守岁。
电视上放着春晚,刘秀萍在厨房里煮饺子。
饺子里包了洗得干干净净的硬币, 谁吃到来年便能一年好运。
李志杰和余惊远在说话。
电视里正在放小品,《打气儿》。
李福来不喜欢歌舞,更喜欢这样接地气的类型,看得津津有味。
陆静然放下了文件,看了眼电视。
她察觉到不妥,刚想说话,可是电视里面的演员,已经先一步开口说出了台词。
节目里面,带着蓝色的帽子的优秀工人代表,激情高昂的说,“咱工人要替国家想,我不下岗谁下岗!”
李福来怔了下,像是被雷劈了一眼。
连着喜笑颜看端着饺子出来刘秀萍也突然变了脸。
李福来脸色的表情换了又换,手微微的颤抖。
她和妻子在十年前,先后下岗,两个人都是认认真真在工厂做了十几年,可以说把青春都用上了。
下岗的那两年,也过得非常艰难,开餐馆入不敷出,被各种领导赊账。
可是现在一句‘我不下岗谁下岗’,把那些自尊都击碎了。
凭什么这么说,他们又不是好吃懒做。
陆静然叹了口气,这个小品还是太功利了,为了传达某种视线。
估计因为这个节目,很多人过不好年了。
九零年代,倒闭的工厂太多,下岗工人更多。
那些人现在大多数不年轻了,却还干着出卖体力的活。
‘咱们工人要为国家想’,可是这个定义太大了。
对一个工人来说,下岗就是人生大事,可能失去了收入来源,养不活耗子,家庭的生存都成为问题。
这就是关系生死了,顶天的大事。
可是这对上位者来说,什么都不算。
毕竟要往前面看,为大局着想,你个人不能太‘自私’了。
明明说好可以干一辈子的工作,说没了就没有,大家心里有苦。
‘我不下岗谁下岗’,这是对一个工人彻头彻尾的否定。
电视里面,坐在春晚台下的那些人都鼓掌叫好,其乐融融的景象。
他们自然不是那种为了下岗发愁的类型,觉着这句话是对的。
但是不知道电视前面,多少曾经的下岗工人看到这句话会伤心。
本来丢了工作就无处诉苦。
李家的两口子,虽然强打起笑,但是明显是没心情了。
吃完饺子就告辞走了出去。
余惊远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是也能理解李家夫妻俩的心情。
他拍了下陆静然的肩膀:“你也早点睡吧,这个事情,我们也不好劝。”
陆静然点了下头,心底微微叹息一声。
李家夫妻俩很晚睡,但是隔天陆静然和余惊远来拜年的时候,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压根儿不提昨天的事情。
就算是提了能怎么样,不过是给别人增加烦恼而已。
他们就像是典型的中国长辈,哪怕有什么为难和心情不好,也不会主动开口和晚辈说。
陆静然的长辈少,除了这两个就没其他人了。
两个人在初三回了省城。
她发现结婚了之后,不管走到哪里别人都会习惯性的问一句,你们什么时候要孩子。
其实也不是恶意,不过陆静然每次都觉得很……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本来想再过两年的,不管她今年已经二十七了。
二十七不生孩子,放在十年二十后很正常,但是在九十年代末期就很少了。
余惊远的母亲还说,如果今年怀上了,明年上就刚好赶上了千禧年,这多好了,生个千禧年的宝宝。
陆静然只能说两个人顺其自然。
他们是没有在避孕了,得看运气了。
九零年代末,社会进入了高速发展的时期,陆静然的那家投资公司,目前经手得企业,已经两家正式上市了两家,还有另外两家也在准备了。
很多人问她,那家最初的科技公司什么时候上市,如果国内行情不行,可以去国外敲钟上市。
陆静然倒是觉得没必要这么快,而且她的资金充足,也不需要融资,目前的格局刚刚好。
两个人才结婚,马上就异地了。
一个在上海,一个在深圳,而且大多时候都是全国到处飞。
陆静然的有个助理,专门安排行程。
每天晚上十点睡觉,隔天五点就开始得按照计划表来走,时间塞得满满的。
这生孩子就更加不容易了。
没时间相处。
这次是因为刚好在一个城市,所以有几个小时碰面时间,在酒店开了一间房。
余惊远要天不亮就要走 ,时间紧迫,合法夫妻搞得像是在偷吃一样。
余惊远说:“最近我吃得特别注意营养搭配,还有我每天健身,这没有道理啊。”
陆静然:“……”
她觉得这个话题很尴尬,不过还是勉为其难的安慰了一下,没想到对方主动的顺着台阶下,又说,其实两个人也不错啊,如果能见面多一点。
陆静然:“……”
她能说什么。
余惊远隔天清晨走的时候,十分感叹的说了声,我已经有七天没有吃过你做的早餐了,感觉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太想念了。
陆静然说乖啊,等我回家就给你做。
其实就是很简单的快手早餐,她发现相处的久了,余惊远偶尔会像是个孩子。
———
李志杰迎来了三十一岁的生日。
三十岁是个坎儿,三十的时候,他父母每天给打电话过来,问他找了女朋友没有,遇到喜欢的姑娘了吗?
到了三十一岁反倒是坦然了。
觉得还是随缘吧。
两口子把期待的眼神,放到了小儿子的身上。
李小勇今年十八岁了。
时间一晃而过,当年满山山跑得兔崽子,现在比他大哥长得还高。
李小勇还不是那种张空心了的类型,可能是因为经常打篮球和运动缘故,身体挺结实,皮肤黝黑。
李小勇明年就高考了,虽然说这家伙成绩一直没起色,和周家那个出国留学了六年的丫头不能比。
不过好歹有一项体育作为特长,平时没怎么也已训练过,长跑比学校体育队的都快。
有了这个优势,考大学也有了指望。
能够降分录取。
李小勇在学校人缘好,长得不错,家境算优渥,所以还挺多女生喜欢。
学校女孩子喜欢的,无非就是成绩好或者是有魅力。
不过李小勇的班主任老师反映,这孩子很有分寸,虽然很热心,一直没有早恋的倾向。
李家的两口子觉得,这早恋也不要紧嘛,只要两个人相互喜欢,不故意欺负别人姑娘就好。
总比学他大哥好,这都三十了还是光棍。
陆静然心细,有次无意间看到了李小勇书包里,有张他和周美美的合影,就有些明白了。
不过她也没有点破。
周美美和李小勇一起住了四年,同一屋檐下,算是半路的青梅竹马。
周美美以前管人厉害,必须做作业,要主动分担打扫卫生的家务,李小勇各种不服气,但是怕得罪对方后,就没有人给自己做饭了,所以都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