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许多多关于桃花的饰品和糕点在街道从头到尾售卖着,而沿着那条城中的潺潺的溪流看去,水面上漂浮着的是从前面两岸被风吹落下来的桃花瓣,细碎点点,铺了好些。
因为是夜晚,所有的色泽除了明晃晃的灯火和红色的显眼之外,其余的微浅的颜色都不怎么能够看清楚。
而此时几乎铺满了河面的花瓣也是如此,远远看去泛着白色,在剩余岸上灯火的投影之下,甚至被喧宾夺主了。
陆白特意着了一件稍微朴素的衣衫,边角衣袖上没有什么多余的繁复花纹,一身霜色衬得她身材颀长,月牙一般清冷。
她在女子之间算是高挑的,然而因为男女之间身高本就存在着先天的差距,所以再怎么高也及不上身旁的男人。
林之寒一直都不怎么穿暖色的衣服,一身黯色随意搭着他,和他平日给人的那种沉稳的感觉一般无二。
他垂眸看了一眼陆白,眼眸晦涩不明。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隐晦的打量着陆白了,但是每一次都还是忍不住要感叹一番。
她会不会……太过娇小了一点儿。
不光光是身高比自己矮上一个头点儿,更多的是体型上的纤瘦。
肤色也白皙如雪,唇红齿白的,如果让她扮作女儿模样也不会有人觉得怪异吧……
他也只是这么想着,并没有细细探究。
“陆大人鲜少出府,对这一带也不熟悉,就让我来带路吧。”
林之寒知晓少年十五岁即闻名天下,一首《青川赋》便让无数闺中小姐芳心暗许,她的名气随着时间没有沉淀下去反而越发的流传而去,刚开始的那段时日她的府门被堵的厉害,连跨出去都无法。
之后她便很少出门了。
陆白的诗词,他是读过的,越品越觉得这个少年的心思之细,涉猎至之多。虽然极少和她接触,但是对于她的才华他是极为承认的。
陆白倒不知道身边的人一句话刚刚说完,就在心里已经把自己给里里外外都夸赞了一遍。
她淡淡的点了点头算是回应,然后将视线落在了一旁长河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满了花灯的河岸,顺着水流慢慢的往河中流去。
“那些花灯上面好像有字……”
林之寒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下子便明了。
“因为这个节日本身是男女心意相许的日子,姑娘们在花灯上写着心愿或者期许,最后也落了名字。洛河的尽头处是等待着花灯漂过去的少年们,他们每一个会取一个依据着姓名去寻。”
男人顿了一下,长睫之下黑曜石般的眼眸里落着灯火的光亮,莫名的有些神秘之色。
“若是已经心意相通的男女,女方便直接拿着另一种提灯去心仪的男子,亲手将灯递给他,不需要前面那般费事去寻。”
陆白听着林之寒的话觉得挺有趣的,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尖细急促的惊呼。
“请大家帮我拦住他!他是偷了我荷包的小偷!”
她回头顺着那个少女的声音看过去,果不其然看到一个男子正快速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跑过来,横冲直撞的,途中踩坏了好几盏街边的花灯。
陆白只是这么站着,然后在男子即将撞上自己的时候微微侧身了一下,一伸脚便将他给直接绊倒在地。
他正准备爬起来的时候,陆白的脚已经放在了男人的背脊上踩着了,看不出力道的大小,但是他却无法动弹。
“林大人,能劳烦你去搜搜这个家伙身上的荷包吗,这样也好还给后面的姑娘。”
这一瞬间实在太快了,林之寒刚刚在男人撞过来的时候,正要开口提醒陆白小心,下一秒局势却来了个大反转。
他怔住了一会儿,直到陆白开口说话时候他才回过神来。
林之寒蹲下,将男人身上的荷包给取下,后面的姑娘已经赶上来了,接过之后不住的道谢。
没过多久路上巡查的捕快经过,陆白这才将脚从男人的身上移开,将人交给了捕快。
“谢谢两位公子!如果不是你们出手相助的话,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原本好好的道谢,越说到后面竟然开始哽咽抽泣了起来。
只见少女抬起衣袖,用边缘轻轻地擦拭着眼角的湿润,本就清秀可人的面容看起来越发的楚楚可怜。
“这只是举手之劳,姑娘切莫放在心上。”
林之寒这么说着,脸色正直严肃。
而陆白的视线却被少女掉落在一旁的灯笼给吸引住了,她长睫抖了下,微微弯腰将地上的精白色的灯笼给拿起来。
周围所处都是花灯之类的,而她却拿着的是一只寻常的灯笼,和这个时候的气氛格格不入。
“姑娘没有花灯吗?”
她抬眸问道,手轻轻地转了转灯笼看了一周,发现上面干净的出奇,连字都没有提上一个。
“她们都以在花灯上写词给男子表明心迹为常,我却想为什么不是让对方为我们提写诗词?所以便舍弃了传统,今日拿着一个灯笼去寻着能够为我写词的良人。”
林之寒听后对于少女的想法内心有一丝欣赏,双方都是相对的,男子来提写诗词更为适合。
陆白也觉得有趣,勾起唇角笑了笑,明丽的像是岸上的万千灯火。
“倒是一个有想法的。”
少女被眼前的陆白的笑给弄得晃神,直到她将灯笼递给了她的瞬间她才反应过来,不由得脸红了一片,花叶似的。
而奇怪的是,她反应过来了,却并没有伸手去接。
陆白有些疑惑,不明白她为什么不接过这只本就属于她的灯笼。
一旁的林之寒隐约读出了什么,抿着唇并没有出口说话。
此时河畔的垂柳柔软,桃花也美,灯火阑珊之间少女的眉眼也柔,像是埋藏在树下的清酒细腻甘甜。她的面颊染着绯色,看着陆白的眼神欲语还休,隐约之中带着独有的女儿情态。
这副娇羞模样让陆白瞬间明白了什么,犹豫了会儿,然后嗫嚅了下唇,正想要开口说道什么的时候,少女清脆如涓涓细流的声音响起。
“民女可否请公子为我提上一词,我自知配不上公子,但是这份念想却想要记着。”
她已经将话说到这份上了,让陆白原本打算委婉拒绝的话生生的梗在了喉咙之中。
一旁的男人看着陆白这番无奈为难的模样,莫名的觉得有些好笑。
在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情况之下,浅淡的勾起了薄唇。常年不怎么笑的人,一旦笑起来像是春风一般和煦好看。
可惜的是,这一丝笑意,并没有人瞧见。
第四章
每年的桃花祭都是一场盛大的春日宴会,青川皇城酒楼之中每每这个时候都会请西凉的舞娘来助兴。
倒不是说本国的舞女舞姿不够优美,只是在〔松门楼〕的客人们大多都是皇族权贵,所以青川再美的舞蹈也见多了,也需要些新鲜的事物。
西凉的姑娘身材曼妙,薄纱一层,细细碎碎摇曳着的坠着的珠石点点,清脆不已,白皙小巧的脚踩着鼓点,裙摆发间是流苏装饰着,旋转时候格外的好看,和花叶盛开一般。
〔松门楼〕分外三层,从上而下四面围绕着像是一个圆筒,中间的看台上十几个着着红色薄纱的姑娘,旋起来的衣袖带着香风,醉了一片的人。
第三层楼边上的窗被一个侍女打开一半,窗户边上坐着的少年长发披散着,没有束发,暗红色的衣服穿在身上,袖口花纹沿着胸口处伸着浅金色的丝线说不出的肃清。
“你说这么盛大的一个节日,那个家伙每年都待在自家府里不觉得无聊吗?啧啧啧,看这异族的姑娘个个都肤白貌美的,平常时候哪里能够看到?”
一旁的侍卫十一没有说话,看着少年茶盏里的茶水少了些,默默的走过去为他添上。
“少主,请用茶。”
被称为少主的少年顿了顿,抬眸瞥了一眼十一,对于他这样木讷的性格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十一,你说陆白今年的桃花祭是不是也不会出来?”
少年说着手指一下一下的扣着桌子,狭长是眉眼带着魅惑的意味。他整个人都是这样,虽然俊美,但是更多的是危险蛊惑。
就像是罂.粟,一望进去便成了瘾。
“不过,桃花祭这样的日子,如果他要是真的出来了倒是奇怪了……”
他每年都想要将陆白给从府里带出来,不过她每一次都回绝了。
因为外面姑娘多了,在这个时候对于她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在她少年成名之时,刚一出门便被一个胖姑娘给一把抱住,力道大的险些窒息晕了过去。
而他只要逮住机会就用这事逗弄她,看她黑脸的模样着实有趣。
想到了这他没忍住勾了勾唇角,眉眼也带着柔和的笑意。
“少主,陆大人好像真的来了。”
十一也没有想到会在少年刚说完的时候就瞥见一道霜白色的身影走至二楼,而身旁的人他也认识,是礼尉林之寒,曾为当今皇上的帝师,在皇上登基之后便专司其职,近些日子和陆白一起拟定科举试题。
男人愣了一下,也感知到了,便直接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
陆白已经坐在窗边的位置了,而林之寒坐在她的对面,黯色的衣衫和他给人的感觉那样严谨静谧,他们只是这么坐着聊了几句之后,陆白的视线便落在了下面台上的舞女身上了。
她长长的睫毛之下,敛去了情绪看不真切,微抿着唇看的认真。
好啊,我邀请你你不来,林之寒一来你府上你后脚便跟着他出来了!
少年自是知晓林之寒去了陆白的府上商议科举之事,但是没想到的是她竟然会出来,甚至来看平日里绝对不会看的歌舞。
“咔嚓”一声,有什么东西碎了。
十一垂眸,看着自家少主手中的茶盏被他给捏碎了,手中还沾着茶叶,茶水洒了一地。
少年对陆白一直以来,都有着强烈的占有欲。大概是因为从小玩到大,对于朋友的执着让他无法容忍她和除了他之外的人走的近些。
“少主,要我去帮你将陆大人唤上来吗?”
“不用了,我倒要看看她和那个林之寒看了舞之后还要做什么!然后有多开心!”
“……”
……
陆白很少来人多的地方,此时这一处算是安静,人们在各自的位子坐着欣赏歌舞,这样的风花雪月之事在忙碌的日子里也算是一种悠闲。
原本也只是顺着人流进来〔松门楼〕瞧瞧,然而此时却是真正的有些醉了,醉在这片绮丽的舞姿和醇厚的酒香茶气之中。
林之寒倒不是第一次来,以往和大臣或是朋友议事的时候大多都会选择这里。
“陆大人,你是第一见西凉的舞?”
看着陆白看的出神,在鼓点的间隙之时他这么问道。
“也不算……”
她前世是见过类似的舞蹈的,但是于此时却少了些许的风韵和盛世之下的华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