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白抬眸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男人,想起了什么接着又说。
“对了,林大人好像并未娶妻,甚至连个侍妾都没有,所以稍微有些好奇,青川这么大,大人一个姑娘都没有看上?”
林之寒怔住了,显然没有想到陆白会这么直接的问出来。
“如果不方便告知的话也可以不回答的,唔,我一向口直心快,心里想着自然而然就说出来了,若有冒犯,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她也觉得有些不妥当,看着男人愣了一下,然后这么说道。
“……并没有什么不可说的,只是没想到你会问我这样的问题。”
林之寒垂眸,看着茶盏上悬浮着的嫩绿的茶叶。
“因为还没有遇到最合适的,并不是眼光高。如果遇到了喜欢的人,无论她是庶民还是贵族,我都不会介意。”
陆白直直的看着他,发现他眼眸澄澈真挚,是真的在很认真的回答这个问题。
倒是让她有些尴尬了。
男人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认真严肃极了,哪怕此时回答一个随口的问题也是,对于陆白这样懒散的人来说的确有些不知道怎么相处。
她胡乱应和了几句之后,视线再一次落在雪衣少女的身上。
林之寒自然感觉到了陆白刚刚的应付,他抿着唇,思考着自己刚刚说的话有什么不妥之处。
舞已经渐近高,潮阶段,琴瑟悠扬的声音缓缓响起,原本的竖起的鼓被跃起的少女看似轻柔的踢倒,鼓面朝上,而她站在上面。
居高临下的,清冷如雪。
她的足尖点着上面,明明是那样纤细的模样,却每一次跃起都是鼓点之声,和着琴瑟,舞和曲融为了一体。此时,她不仅仅成了舞者,亦是乐师。
桃花粉嫩嫣然,飘飞在了半空之中,混着点点鼓声和少女薄雪般曼妙的身姿,铺就成了一副绝美的画卷,半晌也回不过神来。
陆白不由得呼吸一窒。
舞毕,少女回眸一笑,原本冷冽的面容,在弯起眉眼的瞬间,温软柔和。
仿佛,初雪消融,春水初盛,三月桃花缓缓盛放。
而后,春至。
第六章
这还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啊……
陆白不自觉的抬起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处,那一瞬间的悸动是存在的。但是并不是什么别样的情愫,只是因为美的事物,而生生的震慑住罢了。
雪色衣裳的少女缓缓的离开退至后台,而此时的掌声如雷,周围的人都议论纷纷,被这舞姿的美给弄得激动不已,纷纷挥笔洒墨起来,想要将心里的震撼给书写下来。
“陆大人,请。”
“……”
陆白刚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男人已经研好了墨,将纸平铺在了她的面前。
请个毛线!不会!
不过她也只敢在心里这么说道,最后她也不得不拿起毛笔硬着头皮上了。
陆白对于那支舞的印象最深的便是雪色之中渐渐消融的清丽,只是细细的想着,眼前似乎已经浮现出了画面。
她想起了一首诗词,再合适不过了,无论是场景还是心境。
林之寒看着陆白渐渐平和下来的气息,修长的手指执着笔缓缓从容的落下,隽秀的字迹在白色的纸张之上,白纸黑字,让人心静。
〔芙蓉落尽天涵水,日暮沧波起。背飞双燕贴云寒,独向小楼东畔、倚阑看。
浮生只合尊前老,雪满长安道。故人早晚上高台,赠我江南春色、一枝梅。〕
他静静地站在陆白是身后,看着慢慢写完的诗句,原本平静的眸像是被石子激起的水面一般,荡漾出来千万层的涟漪,久久无法归于静谧。
“浮生只合尊前老……”
陆白听着男人低沉暗哑的声音,手一顿,将笔放下。
一旁的侍女上前将纸给收起,拿到了后台的品鉴处。
因为写的人很多,只有前三的诗词才能够被展示给大家看。
“果然,皇上选你来负责这科举题目,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林之寒这么说道,想起了她书写在上面的诗句,觉着心头有什么情绪在隐约发酵,缓缓的散开。
他黑曜石一般的眸子直直的注视着陆白,词句里面这般洒脱而惬意的心境让他不由得怔神。
“没想到陆大人年纪轻轻却看的比一些年长的人都要透彻,世间的名利权势会遮蔽双眼,如今能够达到像你这样豁达的心境的人并不多。”
“……谬赞谬赞。”
讲真,每次看到林之寒这样认真夸赞自己的模样,她都心虚的不行。
男人看着垂眸颔首的陆白,她此时谦逊的模样落在他的眼里更加让人好感倍增。
想当年他这般年纪的时候狂傲的不像话,漠北狼烟之间,手中长缨握着,眼里看不下任何人,哪有眼前少年这般宠辱不惊的模样?
“陆白……”
“欸!林大人,怎么了?”
突然被唤道名字,陆白一个激灵看了过去,眼眸澄澈纯粹,像是青川万里无云的天色。
“如果可以,以后不用这么生疏,你不介意便唤我的名吧。”
“林大人,这……你毕竟比我年长而且资历深,不大好吧?”
虽然有些莫名,但是更多的是受宠若惊,陆白连忙摆手说道。
男人眼眸沉着看着陆白。
“我想和你交好,并不为权势利益,如果你不愿与我为友那便算了……”
陆白觉得眼前说这话的男人隐约失落,她噎住了,原本想要继续说的话梗在了喉咙,最后不得不换了一番说辞。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直呼你的名字有些不礼貌,不是不愿意和你交友。”
“没关系,我不介意你直呼我的姓名。”
林之寒在认定的事情上出奇的固执,他说着视线一直落在陆白的身上,等着她表态。
被这么看着浑身不自在的陆白咬咬牙,直接憋出了一句。
“林大哥!”
“……嗯。”
林之寒听着她对自己的称呼,脸色憋的泛红的样子,莫名的觉得有些想笑,然而只是眉眼之间带着一丝柔和罢了。
……
“咔嚓”一声,刚刚换的一个新的茶盏再一次被少年给捏的粉碎。
十一微微抬眸,顺着齐泽阴沉的视线看过去,看到那个霜色的少年不知道为什么脸上带着些微的绯色,在落雪一般的面颊上显得格外的明显。
他这一次没忍住直接从座位上离开下了楼,身后的十一瞥了一眼破碎的茶盏,默默的跟了过去。
“前些日子我从漠北新得了一匹汗血宝马,如果你看了喜欢的话,改日我差人给你送到府上。”
在之前那首诗词之后,男人对陆白的态度明显热忱了许多,他本就不是什么冷漠之人,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但是话却不算少。
严肃认真说话的模样,感觉有些像长辈在训话。
“不用了,我不擅骑射,好马到了我这里也是浪费。”
“这样啊……”
林之寒这么说着,似乎对于没有送出去的而感到可惜。
在十几岁左右的年纪,大多数少年都极为喜欢狩猎骑射的,而陆白却是个例外。
这样的例外也让想要和她交好的男人感到无措,他鲜少有意愿主动和人结交,大多都是别人凑过来的,所以并没有多少经验。
“汗血宝马?狩猎?阿白可不感兴趣,她最喜欢就是看看书小憩一会儿晒晒太阳,是吧?”
身后传来一个让陆白熟悉不已的少年的声音,她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齐泽,别叫我阿白……”
听着像狗的名字。
“阿白这个称呼明明很可爱,为什么这么嫌弃啊……”
齐泽撒娇似的凑过去轻轻地在陆白的耳边说着,声音低低的,如同琴瑟的尾音那般撩人。
“还有,凑的太近了。”
她抬起手直接将少年的脸给推开,面无表情的说道。
齐泽倒是没觉着被推开有什么尴尬的,他眯着眼睛自然的坐在了陆白的身旁,抬眸看着对面的男人,没有什么好脸色。
“林大人好久不见了,最近看起来兴致不错啊,刚刚的舞是不是看的很过瘾?”
言语之中满是挑衅,他一直都不怎么喜欢林之寒。男人严肃古板,和他的性格完全是相对的模样。
这一次又和陆白一起来〔松门楼〕,他便更加不满他了。
“……”
林之寒知道齐泽不怎么喜欢他,不过他也不计较,只要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他不介意让着他。
毕竟他要年长些,在他眼里齐泽只是口直心快有些任性罢了。
陆白知晓齐泽认识官场上的好些人,不过他和林之寒也认识倒是让她有些惊讶,因为两人的性格的确是两个极端。
“他的父亲是我的恩师。”
林之寒看出了陆白的疑惑,于是开口解释道。
她早些年也在齐泽家的剑庄练了一段时间,因为只是学一些强身健体的招数,所以根本用不着劳驾齐泽的父亲来传授。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