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辉扶着旁边的东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脸上的表情让人觉得恐怖。
陈芬玉不动声色地远离他几步。
但她的速度比不上陆时辉,尤其还是理智全失的陆时辉。
当她的头撞击到硬邦邦石墙的时候,陈芬玉心中完全没有想到,陆时辉会做出这种事。
“陈老师,苏槐都把你救出来了,你难道就不能发发好心,去找一下我家苏槐吗?”
昏过去的那一刻,陈芬玉听见陆时辉这么对她说。
作者有话要说: 接受意见,先把医生世界全弄完,晚上应该还有一更,谢谢支持
☆、第 53 章
鲜红的血从陈芬玉头上流了下来,慢慢浸湿了她身下的土地。
她的眼睛紧紧地闭着, 面容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有些苍白。
天色渐渐变得明亮起来, 阳光照进院子里, 添了几分暖色。
可陆时辉的的心却从来没有一刻凉成现在这个样子, 眼睛里空荡荡地没有色彩,身上犹如冷嗖嗖的阴风吹过,让他止不住的发起抖来。
怎么回事?陆时辉睁着眼睛想,为什么今天这么冷?
是要下雨了吗?
陆时辉慢慢蹲下来,看着地上的血迹发呆。
下雨之后地上的血迹会不会就直接冲干净了,苏槐回来之后,是不是也看不见, 也不会怕他?
嘈杂的思绪全都堵在脑子里, 宣泄不出的沉闷挤在胸口, 如同千斤重的身体让陆时辉有了片刻的失神。
他为什么要呆在这里,他应该去找苏槐的。
“太鲁莽了。”他喃喃自语,“要是苏槐没出事怎么办?”
陆时辉嘴上这么说,但他的身体却没有任何动作, 他眼睁睁地看着陈芬玉头上的血不断地往外涌。
眼中的茫然太过无措, 让人有些看不下去。
苏槐在哪里吗?是在那个地方吗?
她为什么要去救人?
傻子吗?
倘若陆时辉知道苏槐是因为他而过去的,他恐怕会恨不得把自己碎尸万段。
正如陈芬玉震惊于陆时辉所做的事一样,没有谁能把他现在这幅模样与以前联系起来。
陆医生即使再狼狈,浑身的气质都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就像是读书人与其他人最本质的区别,由内而发的那份儒静是完全不同。
他大概是心里有一种高傲,不愿得到别人的同情, 也不想诉说自己内心的苦楚。
渐渐地,性格就慢慢变了个样。
陆时辉不敢让苏槐发现,所以他从不在苏槐面前露出太多表情。
可他现在这样子,也让人想不到半点原来的模样。
反倒有点像是路边被抛弃的小狗一样,落魄得有些可怜。
很可惜,这幅样子,苏槐永远看不见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陆时辉看见陈芬玉头上的鲜血已经开始凝结起来后,他才慢慢站起来。
或许是蹲着的时间太长了,陆时辉一站起来就往后退了几步。
双腿麻的就像失去了知觉,他快要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不行啊,他要去找苏槐,怎么可以用这幅奇怪的样子去见她。
陆时辉抬起微颤的手,整理了一下才换上不久的衣服。
“陈老师,你说。”他自言自语,“要是苏槐回来看不到我,她会不会也出去找我?”
陈芬玉不可能回他。
陆时辉声音变得小起来,他嘴里说着别人听不清的话。
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在和别人交谈。
只是一会儿,陆时辉的表情变得有些拘谨礼貌起来,“所以她要是回来了,请你陪陪她,让她不要走,我要和她一起。”
他看着院子的门口,似乎能透过深深地眺望来看见远处被烧毁的屋子。
“万一她不回来了,那我去找她总行了吧。”
陆时辉的脚步缓慢,说句逗人的话,恐怕上了年纪的老人都要比他走得快。
大概是心中已经确定了某种可能得存在,他连这间屋子都不想离开,仿佛只要他留在这里,苏槐下一秒就会从外面走进来。
假的,他还没看见尸体,肯定是假的。
从院子里面到院门口外面,不过短短的几米距离,可陆时辉扶着院子大门时,却觉得自己花了接近一生的时间。
屋子的饭菜早已经凉透了。
陆时辉觉得自己真奇怪,他为什么会恶毒地认为苏槐出事了?
陈芬玉说苏槐去救她,可救她的人就一定是苏槐吗?
万一是李福儿呢?万一陈芬玉那时已经被事情吓得失去了神智而认错了人呢?
苏槐那时还喝着药好好地呆在屋子里睡觉,怎么可能会做出送命的蠢事?
村里人的奇怪又不是一次两次,他怎么就笃定他们的怪异是因为苏槐?
她再怎么说也是村长的女儿,如果她真出了事,村长怎么可能是那副毫不在乎的模样?
陆时辉神情恍惚地抬脚,打算跨过石门槛,未料这平时跨过无数次的东西,竟然没留半分情面地将他绊倒在地。
陆时辉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白色的衣服全沾上了暗黄色的泥土。
手掌心被尖锐的石头磨破了皮,血痕长长的一道,看起来骇人极了。
陆时辉呆呆地坐在地上,愣怔了半天,随后嚎啕大哭起来。
悲切的声音在院子周围响起,没有人听见。
陆时辉看着手上的伤口,似乎第一次尝到了五指连心的感觉。
疼。
……真的疼死了。
……
陆时辉是一个很聪明的人,虽然在对人表达方面有些欠缺,但其他方面确实无法诟病。
苏槐是否还活着,结果显而易见。
她不会因为生闷气就躲起来让人担心,她的性格就代表她不敢那么做。
她从小就很乖巧,很受叔叔婶婶的宠爱,但村长对她倒没有多大感情。
毕竟真正算起来,苏槐只是别人放在他们家里的孩子。
未婚先孕这种东西,没有人会像陈芬玉那么看得开。
但有钱能使鬼推磨,如果没人答应某件事,只能说明给的钱还不够。
苏槐从小到大,是真的没干过什么农活。
因为她生母会寄钱过来,一大笔钱。
就像一场交易一样,村长一家替人养孩子,而她生母则是给钱让人养孩子。
就是这么简单。
苏槐虽然能隐隐约约察觉出不对劲,但她不会想那么多。
要知道在那种时候,别的不说,单是女孩这个性别,对很多人来说就已经是原罪。
而一个病弱得随时会夭折的女婴,没有被丢在野外被狼吃了,这已经算不正常。
更何况她还平平安安地生长在落后的山村,甚至还没有做过普通的家务活,这放在任何一家都不可想象。
在乡村里面,有这种特殊待遇的人里,十个有八个是熊孩子,而苏槐这软弱的脾气就显得很怪了。
大概是她自小敏感,所以不敢随意放肆自己吧。
这笔钱从苏槐到这开始,持续寄过来很久,但苏槐嫁人后,这笔钱就断了。
她生母大概觉得陆时辉可托付,苏槐这孩子的以后就不用她操心了。
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陆时辉在大门口哭了半晌,眼睛通红,心中却升起了滔天的恶意。
他不敢直接向人询问他们把苏槐放哪了,他怕他们会对苏槐的尸体做出难以预料的事。
可当他旁敲侧击,发现苏槐的身体被丢下山崖后,陆时辉彻底疯了。
这天晚上,有人中途起夜,看见半路走在路上的陆时辉,打了声招呼。
陆时辉变了许多。
他的头发有些乱糟糟,胡子有些拉碴,身形有些消瘦,和平时的干净健壮不太一样。
真是奇怪,那个人心想。
陆时辉家里情况村子里的人都知道,洗衣做饭他全包了,苏槐几乎就是个摆设。
怎么苏槐不在了,这陆医生反倒更加变得邋遢了?
“还在找苏槐吗?”他说,“别太担心,说不定人和陈芬玉一样去城里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