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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话没有说完,一根极长的金针已经顺着她的头顶扎了进去,完全没入了她的颅内。
    “就算他答应你不再杀十二神启又怎么样?你若没醒还好,可你已经活了,他会为了你再杀第二次的,只有他死了笑笑才能永远安全。”显然知道她要说什么,息重羽将指尖血滴在她的额心,终于完全取得了她脑内金针的控制权,“别怪我,叶姑娘,他死了我才心安。”
    指尖微动。
    叶柠痛苦的睁开眼,但眼神却已经完全涣散没有任何焦点。
    他在她手上放了一把绘满安息咒的巫族短刀,淡淡道:“没有了圣元珠,杀他易如反掌,但能近他身的只有你。”
    叶柠表情麻木的垂着眼,顺从的握紧了手中的刀。
    他摸了摸她的发梢,似乎很爱惜这个新傀儡,“走吧,他去狩猎了,我们给他个惊喜。”息重羽脸上浮起笑意,“他一定没想到我会完成的这么快。”
    凡世恰好也是夜晚。
    不过雷云滚滚,似乎即将要下雨了。夜间的雨很凉,尤其是在冬月,这大约是雪前最后一场雨了吧?
    已经赶了半晚上的路,眼见要下雨了,一队车马在幽密的林间停了下来,领头的从马上下来喊了一声,“要下雨了,最近的镇子还得好几个时辰,先扎帐篷吧,等雨停了再说。”
    一个娇柔的女声不耐烦道:“要不是运这些东西,我们早就御风赶到镇子上了,何苦在这荒郊野外淋雨。”
    另一个女人从车上下来劝道:“好了好了,这一路没有什么变故便是好事了,下场雨算什么——”
    紧赶慢赶,总算在雨前搭好了个极大的帐篷,众人正要躲进去时,便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极淡的声音,礼貌又客气,“雨太大,可以行个方便进来避一避么?”
    声音实在好听,寒玉一般的质地,那先前不耐烦的姑娘扭头一看,脸上瞬间便露了笑意,“可以的,我们帐篷大,就算再多来几个人避雨也有空地方,进来吧。”
    “谢谢。”
    领头的见是个小白脸,看起来颇为不乐意,却也没什么办法。
    那刚进帐篷的年轻男子似乎淋了些雨,身子看着极单薄,脸色也有些苍白,那女子便朝他身边靠了靠,“公子是生病了么?”
    男子笑了一下,“是啊,重病。”
    女子惊讶的“啊——”了一声,接着道:“那你怎么还出来?不该在家养着么?”
    男子看着她,慢慢道:“我出来,就是为了找药的。”
    女子被他看的有些脸红,低头绞着衣角道:“什么药……公子不妨说来听听,我们此行带了不少珍贵的药材,只要你需要都可以给你。”
    领头的一听这话,脸色当下便有些泛青——他们能从那批人手中黑吃黑抢到这些药已然实属不易,为此还死了好些兄弟,她说送就送倒是轻巧的很。
    然而对于这样的殷勤,男子却似乎司空见惯,只是轻轻一笑,“真的吗?”
    领头的微微抬眸看向那小白脸,脸上已多了几分隐秘的杀气——还真是不知死活。
    反正他修道多年,死在他手里的凡人也不少了,怎么都不差这一个。
    那女子似乎察觉了,狠狠踩了他一下,密音传话道:“不许你对他有歹念,要杀也要等我玩够了再说。”
    没人注意到静坐在帐篷角落里的男子苍白的嘴角划过一闪而逝的冷笑。
    ……
    息重羽带着叶柠找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后,终于在一片密林中找到了苏幕。
    他站在一个宽大的帐篷里,似乎正在看外面的雨,地上的泥泞里充斥着浓浓的血腥,方圆几丈都是红的。
    叶柠看到了他,原本无神的眼睛忽然变得聚焦起来,神色痛苦。
    “以前他还不会这样疯魔般的杀人,总是有个留手。”感受到金针的异动,息重羽只在暗处低声对她说,话语间有悲悯的叹息,“可你看看他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吸取元灵只需要杀一个人,但他每天出来狩猎都会杀很多人,很多。”
    叶柠的双肩轻轻颤抖。
    他轻轻把她推出去,仿佛在安抚她,“他已经疯了,我让你杀他,不光是为了救笑笑他们,也是为了救更多的人。”
    叶柠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在雨中朝他慢慢走过去了。
    苏幕听到了脚步声,回头。
    看到是她,忽然笑了。
    叶柠的眼睛里有泪水落了下来,头痛的似乎要裂开一样——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可以像他这样,即使站在死人堆里,也能毫不动容的对她优雅的微笑。
    这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脚下的两个女子尸体干枯,明显是被吸干了元灵,而其他人,碎肢遍地,根本就是被虐杀而死。
    她不知道自己脸上此刻是什么表情,但应该不会太好看。
    苏幕朝她走了过来,他淋在雨中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一个脆弱的纸人,苍白而又单薄,几缕发丝贴在他的侧脸上,雨水顺着他的额角淌下来,他静静凝视她,目光专注,唇角含笑,“什么傀儡,分明和我的阿柠是一样的。”
    闪电忽然撕裂天际。
    他看到了她手中绘满安息咒的短刀。
    “你是来杀我的吗?”他轻笑起来,如同三月盛开的桃花,“叶柠,原来我最终还是栽在了你手里。”
    叶柠的眼泪落下来,但雨水太大,他根本辨别不了。
    “……”
    她多想说她已经醒了,现在的她根本不是个傀儡,她多么想让他把她带回家,然后拔掉那个该死的金针,她再拎着他去佛前忏悔罪孽。
    余生她都愿意陪他一起行善事消除业障。
    苏幕握住了她的手,温柔的目光在刀尖上游移,“知道这把刀该怎么用吗?”
    叶柠摇了摇头,她已经用尽全力去掌控自己的刀不刺向他,尽管她的身体已全然被金针掌控了。
    他仍旧在笑,眉间的压抑仿佛终于消散了,“没关系,我教你。”
    然后那把刀被她握着由他牵引着抵在了他身体的灵脉交汇处,“看见了吗?要刺这里。”
    他抬眼注视她,握着她的手骤然用力,叶柠的眼睛在那一刻睁大,然后她终于尖叫出声,“不——”
    但已经晚了。
    那把刀刺进他身体的瞬间,他身上所有的生气似乎一下子散尽了,那些安息咒蔓延上了他的脸,脖子,手臂,最后覆盖了全身。
    “苏幕……别……丢下……我。”她抱着他跌坐在了泥水里。
    “原来你已经醒了……”
    苏幕靠在她怀里,意识在消散,身上的皮肤一点点化为焦灰,“你知道失去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吗?”他的声音渐渐湮灭下去,“我希望你会像我一样。”
    “记住你现在的感觉……记住它。”
    叶柠在撕心裂肺的绝望中明白过来,他在报复自己。
    他居然用这样的方法报复她当初的决绝。
    “苏念死了,你记了他一辈子,我呢,你会这样吗……”
    叶柠的眼泪滴在他的额上,她张嘴想说会,他却没能等到答案。
    在她开口前,他已经彻底没了生息,全身血肉化作飞灰散在了雨夜的风里,只留下了一具穿着淡衣的白骨。
    叶柠在雨中不知呆坐了多久,忽然就起身抱着那具白骨往不知名的方向走。
    头顶的金针已经彻底松落,血混着雨水从头顶滑落,她一边嚎啕大哭一边抱着白骨,就像一个丢了父母的孩子。
    息重羽没有想到她会冲破金针封印,当下被反噬到心肺俱伤,咳血不止。
    根本无法跟上去看她到底要走去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很肥啦啦啦。。。一边吸鼻子一边码字,一边擦鼻涕。。。蠢到家的灯灯君又忘了感谢投雷和浇灌营养液的小天使了,灰常感谢17434594小天使投了两颗地雷(发抖中,不会是投重复了吧,挠头qaq),灰常感谢茶色和蜜糖朵朵两位小天使灌溉营养液~么么哒,爱你们
    ☆、棺中梦
    雨水遮住了眼帘, 已经到了凌晨, 天色却依旧阴沉黑压压的一片。
    幽暗的密林之中, 一个浑身被泥水浸湿的狼狈女子两手托着一副看起来已经死去很久的白骨,她动作僵硬, 似乎知道这具尸身爱干净, 所以一边擦着白骨身上的泥水一边哭。
    从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就是洛河郡南方靠近山脉的一个小镇,有行镖的江湖人骑马从这里路过, 听见这样的哭声不免动容, 然而找到哭声来源时却无不吓得立刻止步,“妈呀……有鬼啊!”
    “天——真的有女鬼!”
    一刻前还面色动容的人们下一刻已经翻身上马落荒而逃。
    于是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阴雨清晨,平静的小镇上终于出现了新的谈资, 就连早餐铺子里议论的都是几十里外那个山林里的女鬼。
    “今早五更的时候我们一个兄弟从那里路过, 真真是渗人,走了一路都能听到女人的哭声,你说怕不怕?那个时辰怎么可能有谁家姑娘在林子里哭。”
    “可不是,刚刚镖局里的乔老大来我这吃早饭还直骂晦气,说是看见脏东西了,据说那女鬼长发披散, 脸色青白,怀里还抱了副骷髅, 也得亏乔老大是有见识的,常人若碰见了,非得吓出个好歹来。”
    有人疑惑,“咱这小破地方说起来也太平了几十年了, 就从来没听说过有人见鬼的,我倒是不怎么信。”
    人们三三两两的坐在摊前吃着早饭,老板一边收钱一边卖弄起自己消息灵通来,“说起来今儿个一大早乔老大来吃饭的时候就说那边的林子里出了命案,死了大概几十个人。除了两个女人,剩下的连个全尸都没有。哎,我猜那女鬼多半就是那两个女人之一吧?听说衙门已经派人过去了。”
    这话一说,吃早饭的食客们大都有些恶心,包子油条统统吃不下了,话题又从女鬼转到了那桩惨绝人寰的命案上。
    老板见倒了食客的胃口,也不再乱插话,正在给客人收拾桌子,淬不及防一抬头,便瞧见一个单薄的身影出现在镇上的街头。
    “那、那是——”老板瞪大了眼睛,手中的碗跌碎在地上,“鬼啊——”
    食客们被老板的尖叫声吓了一跳,纷纷看过去,接着便一一从凳子上摔下去了。
    “怎么、怎么大白天还能出来?”
    “我他娘的怎么知道,别抱我腿啊蠢货,快跑——”
    于是不到一刻,街边的早餐铺子上便空无一人了,老板也丢了摊子撒丫子跑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叶柠的头发湿漉漉的散落在背后,她慢慢往前走着,脸色有些泛青,双目微微充血,常人乍一看,确实跟见了鬼一样。
    尤其是她还抱了那样一副诡异的骷髅。
    那架骷髅上是穿着衣服的,而且明显并不陈旧,可这白骨怎么看也死了很久了。
    那女人抬头注视着街上的商铺,走的很慢,似乎在找什么,眼角发红。
    很快,她便走到一家店门前,“叩叩叩”——敲起了房门。
    “谁啊。”里面的人似乎没睡醒,嘴里含混不清的应了一声,将门开了,“棺材铺可不这么早做生意啊。”
    “我……买……”
    “啊——”冷不丁瞧见了她这幅样子,虽然惊了一下,但终究是听她说了话的,那棺材铺的小老板很快冷静下来,瞧了她一眼,见她刚说两个字就落泪不止,不耐烦道:“买棺材?有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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