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啸怒视玫妃一眼,随即又示意卉妃:“你继续说!”
卉妃脸色微微发白,直仰头望着苻啸哭道:“今早臣妾见玫妃去了竹林,回来时又碰见了她,臣妾便随口问了一句,她说是有东西丢在竹林处···”
苻啸疑惑:“你为何先前不说?”
卉妃立即说道:“陛下,臣妾也是才知婉妃有派了内侍去取过钗子···”
“陛下,她在诬蔑臣妾!”玫妃大吼一声,转身就扇了卉妃一掌:“贱人!许你是自己做了亏心事,倒推在了本宫身上!贱人!”
两人顿时扭打起来,苻啸愤怒地大喝一声:“放肆!都给朕住手!”
卉妃松开手抢先一步,扑到苻啸脚下哭道:“陛下,她之前就将清河公主带到竹林,自窦道传声吓唬过婉妃,臣妾当时心想,她禁闭三月不得出,所丢之物大概是在三月前丢的。臣妾当时并未觉得有蹊跷,可适才听婉妃说派了内侍去取钗子,才将玫妃联想到一块去···”
“陛下,臣妾没有,臣妾真得没有去过···”玫妃也扑爬到苻啸脚边,拉着他的衣角急而愤怒地说道:“陛下,她是要害臣妾,陛下,臣妾的祖父和父亲都是···”
听她如此说,元婉蓁痛呼一声,“啊!”
这一声立即转移了苻啸的注意力,他扳住她的头,焦急地问:“怎么了?啊?!怎么了?!”
“我好难受···”她索性趴在苻啸胸上,不停地艰难呼吸,看着就像是要断气了一般,苻啸急得慌了分寸,一把就将她抱起朝内室里去,边走边吼道:“御医在哪!为何迟迟还不来!!”
殿内顿时乱成了一团,卉妃也与玫妃不断的争执扭打,王孟只有命人将两人押起来,等待苻啸的命令。
内室里,苻啸将她放在床上,元婉蓁一把就捉住了他的手,大口呼吸着:“别走,我害怕,我害怕···”
他将她搂在怀里,为她顺着心口,心疼难忍:“好,好。我不走,我不会离开的···”
这时,御医们匆匆赶来,苻啸赶紧命令他们查看她的伤势,一番诊查下来,王御医也松了口气,不严重只算得上轻微的划伤,他替元婉蓁包扎了一番后,又给她喂了定心丸,元婉蓁这才缓了口气,靠在苻啸身上孱弱地说道:“上回她就要害我,这回又是她,我究竟哪里得罪了她···”
“我会好好彻查,若真是她,一定严惩不贷!”苻啸肃声,眼中阴霾与心疼不曾减去半分,元婉蓁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缓缓起身面对他道:“有一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苻啸疼溺地看着她,微笑:“不怕,你说。”
“上回见清河时,她给我说过当年事,她说自入宫以来迟迟未有身孕,很是着急,记得在除夕夜当晚,她曾给玫妃哭泣过,玫妃便说有一生子秘方要送给她···后来在出事那晚,就是玫妃约了她去秋仁宫附近取秘方···”
说到这,苻啸的心头澎湃起无尽的怒潮,脸色也越发难堪起来,元婉蓁手紧紧攥着锦衣,眼中有幽暗的星芒一闪,咬了咬牙道:“清河刚到就被人打昏了···会不会···当年之事也与玫妃···”
点到为止,她虚弱地靠在他怀里紧紧闭上了眼睛,忐忑等待他消化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苻啸心头大震,手不由捏成了拳,根根青筋暴跳,“原来是这样!原来是她!!这个贱人!!”
元婉蓁吓得一抖,却也立即抓住了时机,说道:“如此大胆,想必是精心策划过的,不过,即便再精心也可能会有疏露···”
苻啸显然是将她的话听进了心里,不由冲着宣赟喝道:“去查岁羽殿,给朕仔细查!”
宣赟立即应声:“奴才遵旨。”
元婉蓁自然是装难受,紧紧抱着苻啸不松手,她不会给玫妃任何机会去反驳,更不会给她机会去提及她祖父与父亲对秦国所做的牺牲与衷诚。
不过半个时辰,宣赟回到了内室,面色十分难看地跪在了地上:“陛下,玫妃娘娘的寝宫里确实搜出了一些东西,有陛下的焚情香沫,还有清河公主写给陛下的信笺。”
听见焚情香,苻啸自然是明白了,他眯起了眸子,眸中尽是嗜血的杀气,“还有呢?!”
宣赟小心翼翼地将东西奉到他面前说道:“玫妃锦盒中少了一只耳坠,想是丢在了竹林处,奴才又吩咐侍卫去寻也没有结果,思忖一番后,奴才命人去了长寞殿再次搜寻,在清河公主的手中寻到了玫妃的耳坠。”
话落,宣赟抬眸看向元婉蓁微微勾一勾唇角,元婉蓁眼中会意地迸出了满意的笑容,道:“看来卉妃所说属实,这玫妃是心虚了,自以为耳坠丢在了竹林···其实不是,我估摸着应该是她杀害清河时,清河挣扎着拽下了她的耳坠···”
“这个贱人···不仅杀了清河,御前侍卫,还陷害于你,数罪并罚,死不足惜!即便她祖父与父亲在世,如此心狠毒辣之人,也不得饶恕!”苻啸疲惫而郁结地闭上眼睛,平一平怒气道:“传王孟。”
“是。”宣赟走出去通传了一声,王孟便快步走进来跪下,道:“陛下。”
苻啸叹一口气,对宣赟道:“玫妃禁闭,其他人都退下,待朕与王爱卿商议过后再定其罪。”
“那,臣妾也先回去歇息了。”元婉蓁起身行礼,硬拖着苻啸本就不妥了,如今已达到目的,就再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苻啸扶额温柔地挥了挥手:“去吧,记得夜里小心着,别压到了伤口,也别碰水。”
“臣妾知道了。”元婉蓁欠了欠身,宣赟便唤来了琉璃,扶着她退出了内室。
回复(2)
番外:第七章 立后
宝鼎香烟,轻缓吐出龙香乳白的烟雾,随着扑入殿的几缕秋风,袅娜如絮弥漫在紫宫之中,大殿深处铜漏水滴的声音越发清晰可闻,一滴,又一滴,似是要在心上砸出一个又一个坑。
苻啸双眸微阖,指着跪在玫妃身后的两个宫女道:“她们都已招认,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玫妃凄然一笑,似含了无限恨意,道:“陛下,这样算不算屈打成招呢?!”
玫妃的叔父玫致远,站在一旁闭上了双眸,如今证据确凿他能说什么,不能说也不敢说,即便他们玫家再是有功之臣,战功赫赫,为国献身,那也还是君王之臣,况且父亲和哥哥都在不人世了,眼下唯有舍去玫妃而保全整个玫家的安危,不要受到牵连才好。
“若是屈打成招,招不出那么前后一致的供词。”苻啸冷冷瞥一眼玫妃,她的衣襟皆是泪水,他深重的怒气从唇角漫出一丝半缕,“你当初陷害清河与宁南王,叫宁南王冤死,如今你又杀害清河,诬陷婉妃,你所为,置朕于何地?!”
玫妃滚烫的泪逐渐变得冰凉,道:“陛下宠爱婉妃,她说什么陛下都会相信,既然陛下已经相信,何必再来质问臣妾,不如给臣妾一个痛快?”
种种罪证都指向她,玫妃无从辩驳,也无力再反抗,她以为清河的宠爱已经不一般了,却不想婉妃更甚,甚至超出了她的想象,她从来没见苻啸那么宠爱过一个女人。
而这个女人城府之深、手段之毒可以想见,不过短短三月,就做得如此天衣无缝,不仅堵住了玫家的口,还给了她一个不得不死的罪名,甚至连一丝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想到此,她的脸孔因愤怒和恐惧而扭曲得让人觉得可怖:“陛下,臣妾已然坐实了罪名,臣妾在陛下心里毒辣可恶到了极点,臣妾也不想再反驳了,但陛下,臣妾已是将死之人,正所谓,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臣妾想提醒陛下,小心婉妃。”
殿中一时极其安静,连龙香屑在香炉中融化的声音亦清晰无碍,仿佛事情从未发生过一般。
苻啸静静坐在龙椅上,只以沉寂而哀默的眼与她相对,玫妃不甘心地苦笑一声:“冤有头,债有主,元婉蓁你欠了的终究是要还的。”
苻啸眉间隐有愤色,却又叹息一声,道:“传旨,嫔妃玫氏,心肠歹毒陷害嫔妃,继不顾书挈所定残害质子,即今日起,废除位分,降为庶人,即刻打入冷宫,赐死。”
一一一
一月后,温沫宫。
琉璃抱着几束桂花插入瓷瓶中,随手拿起一把剪刀利落地剪去多余的枝叶,翠芯也跟着走进殿内,站在琉璃身边一同修剪花枝。
翠芯低低一声:“娘娘,陛下下旨立了卉妃为后。”
元婉蓁双手捧着一盏桃花蜜露,盏中醉颜一般的绯红衬得她双手瓷白,她心中惊得无以复加:“你说什么?”
“陛下立了卉妃为皇后了。”
玫妃死去才一月,她原就是想等风平浪静后,再向苻啸提及立后之事,况且因为玫妃的事朝中任然议论纷纷,加之玫妃的死又与自己息息相关,苻啸为了避免再起风波,也是一月未到温沫宫来了,可是,即便是不来,立后之事总应该要与她说一声,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了···
她坐着锦眉微微一凝,既然是卉妃,如此正合意,倒也免了她废口舌叫苻啸疑心,思绪片刻,她忽而又觉得奇怪,只是想来思去也探不出究竟怪在了哪里。
缓缓回神,她问道:“清河与玫妃的尸身,陛下还未安置吗?”
“也是今儿一早下旨安置的。”琉璃摇了摇头,道:“就在长寞殿后的树林里。”
怎么会安置在宫中?为何不送去代国?!
元婉蓁放下蜜盏,起身走到殿门外,还疑惑着就见苻啸正她徐步而来,她顿时收敛了心思,惊喜一笑道:“还以为你忘了我呢?”
淡淡一笑,他握住她的手,道:“想你都嫌不够,哪敢忘。”
元婉蓁欢喜一笑,挽上他的胳膊走进殿内。
桌边坐下,苻啸并没有说话,自袖口里取出锦盒,展开道:“那钗子不吉利扔了,我命人又重新做了一支。”
元婉蓁倒茶的手顿了顿,看着锦盒里的钗子,白玉镶金的面上一朵浅粉色的桃花,比原先那支还要精美许多,她欢喜地捻出来,道:“又是你亲手画就的?”
“当然。”他拿起将钗子插进了她的发髻中,笑容淡淡的,像晨起笼在瓦上薄薄的一层湿气,“这支更适合你,清新雅致。”
她的眼似看不够一般眷眷在他面上,苻啸的眼底却是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握着她的手道:“想必你已经知道立后之事了,你认为如何?”
“你旨意都下了,这会还来问我如何,岂不是多此一举?难不成我说不妥,你还会废了重立不成?!”她佯装不满,苻啸将她拉进怀中,揪一揪她的腿,“整个秦宫属你胆子最大!”
元婉蓁俏唇一笑,注视着他,“可挑了时辰?何时行册封礼啊?”
没有回应,苻啸目光只紧迫地盯着她,“我想立你为后。”
元婉蓁勾上他的颈子,微低了头道:“我只想做妻子,不想做皇后。”
“所以我依了你的意思,封卉妃为后。”他的声音淡淡,笑意任然深浓,可这话说得有些古怪,依了我的意思?她压住心头过快的跃动,婉声笑道:“是你思虑周全,不论品性与家世,卉妃都是最妥当的人选了。”
他淡淡的‘嗯’了一声,却明显有极力隐忍着的情绪,虽然不知这种情绪出自何处,元婉蓁的手也跟着莫名的发紧,苻啸微微勾了勾唇,攥住了她紧张的手,紧紧握着,仿佛是在给她温暖与安定。
苻啸将头靠在她颈间,幽深的眼眸中有着淡淡的光芒:“我准备攻打代国。”
元婉蓁一惊,立起了身子:“是因为清河的死吗?”
“玫妃不过是给众国一个说法罢了···”他看着她,静默半响,道:“但她终究只是个妃子,而清河却是代国的公主,他们自然不会接受这个交代。”
他的声极轻,听在她耳中却如雷震一般,她有仔细斟酌过清河的死会给苻啸带来的后果,但从未想过竟会严重到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