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在娘家时,有个小病小痛的都兴忍忍过去了,就算真的熬不住,那也是去公社卫生所找人瞧瞧。因此,这还是唐红玫头一次进医院。
本着婆婆说啥是啥的原则,她倒没有反对,等一系列检查做完,确定怀孕了后,医生又叮嘱了一番话,她也都一一点头答应表示记住了。
其实,都不用唐红玫费心去记,唐婶儿就瞪着眼睛把医生说的话,一字不落的背下来了,她还打算回头找娘家大姐问问。
“红玫你别担心,身子骨有些亏也没啥,咱们好好补补。我呀,回头去找找我娘家大姐,我记得她二儿媳妇儿的娘家三嫂的亲妹子就是在医院里当护士的!到时候问问,还有啥能滋补的,不然等要生了,医院里有熟人也好办事儿。”
娘家大姐的二儿媳妇儿的娘家三嫂的亲妹子???
这七拐八拐的关系,弄得唐红玫很是眼晕,不过……
“我都听妈的。”想起人还在厂子里上班的许学军,她又补充了一句,“我和学军都听妈的。”
“学军?哦对了,他还不知道这事儿吧?那不重要,咱们先回家去,等回头我再琢磨琢磨,看还有啥地儿能弄到新鲜吃食。”唐婶儿心里的小算盘拨得啪啪响,机械厂的福利素来都不错,以前领到了鱼肉等副食品都是紧着儿子儿媳吃的,现在就不了,还是儿媳妇儿比较重要。
打死许学军都不会想到,他已经失宠了,目测这种情况还会一直延续下去。
……
怀孕的日子严格来说,跟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的。原本,唐婶儿还打算把做饭的活儿重新揽回来,不过见儿媳完全没有孕吐反应,自个儿做饭菜更贴近胃口,唐婶儿也就没拦着,就是早饭说啥都不让做了,大清早的起来多折腾呢?还不如多睡一会儿,看着有□□点了再起也不迟。
为了这个,她还逮着许学军教育了一番,言下之意是,要是敢在早起的时候把人给折腾醒了,那就换屋睡,让儿子滚去她那小屋里。
许学军惊呆了,回过神来,再怎么不善言辞,还是结结巴巴的保证不给自家小媳妇儿添麻烦,这才堪堪保住了最后的福利。
及至天气渐渐转暖,唐红玫的肚子渐渐显怀,从娘家带过来的衣裳也不合身了。这时,唐婶儿特地把这两月积攒下来的布票全拿出来,还跟人借了一点,拿去买了一块颜色鲜亮、贴身舒服的布来,还不是自个儿亲手做的,而是特地托给了裁缝做。
这年头没有春秋装的说法,一般都是把冬天的棉袄掏空,春秋两季直接穿夹袄,等天气热得受不住了,这才换成单衣。就算这样,衣服也多半是补丁累补丁,要是有那么一两件簇新的衣裳,也是家里好几人共用的,谁需要谁才穿那么一次。
唐红玫就有福了,唐婶儿把压箱底的料子都翻出来,老的料子做春衣,新买的透气料子做夏装,考虑到换洗问题,一应全是两件的。就连将来肚子会日渐增大的问题她也想到了,所以腰部都是放宽了的,保证穿起来舒坦极了。
到了这会儿,就算没有刻意通知,家属楼这边也都知道唐红玫有孕了,虽说也有那么一两人背过身去说了酸话,不过明面上还是以祝福为主的,都纷纷拉着唐婶儿的手,说她终于苦尽甘来了,都不用等翻过年,年底就能抱上大胖孙子了。
跟个经年老狐狸似的唐婶儿哪里听不懂这话的道理,笑眯眯的接受了祝福,话锋一转就道:“我倒不在乎是孙子还是孙女,就盼着家里能热闹一点儿。”
回过身来,又同唐红玫说体己话,叫她别有什么负担,只管放宽心情,吃好喝好养好身子骨才是眼下顶顶重要的事儿,旁的事儿都不用管,至于街坊邻居说的那些话,权当是耳旁风,横竖又不是自家人。
对此,唐红玫只道:“都听妈的。”
可不是吗?这要是自家婆婆嫌弃的话,她就算心再大也会暗自琢磨一番,换做是别的长辈,多少也会在意一些。可谁会在乎邻居的酸话?我家咋样,用你管?
就这样,唐红玫安安心心的在家里调养身子兼安胎,小日子过得美滋滋。
至于她娘家那头,出了正月后,许学军就逮了个休息日回去支会了一声,不过那时恰逢生产队上忙着春耕,实在是抽不出身来。等那头忙过一个段落,唐红玫的娘家大姐和妈才挎着一篮子鸡蛋,往县里赶。
与此同时,许学军的爷奶也在偶然间得知了这个消息。考虑到无论是看望孕妇还是到时候临盆生产、满月百日都得随礼,权衡了一番后,那头决定权当不知道有这事儿,横竖两家早已断了来往,自家儿孙满堂也不差这一个。
10、第010章
第010章
要说许家那边,其实也不是完全不稀罕。对于这些到了知天命年岁的老头老太而言,最高兴的就是儿孙满堂。
问题在于,他们稀罕不起。
当年许父出事时,许学军还是个小毛孩儿,哪怕最初两边的关系也不是很亲密,最起码逢年过节肯定是有来往的。可自打许父去世后,两家因为抚恤金一事彻底撕破脸,之后就断了来往。不过,到底是住在一个县里的,哪怕刻意避开,这些年里也或多或少的碰到过几次。
在许家爷奶看来,孙子是被他妈教坏了,从不来探望他爸这边的亲戚不说,连在路上碰着了也能当做没瞧见,眼瞅着孙子都被养成了白眼狼,曾孙还能指望?思来想去,他们最终还是放下了。
老人家是放下了,许家叔伯却给纠结上了。都是当儿子的,早先出事的是许父,这要是换做是他们呢?估计结局也差不多。
许家爷奶怎么也不会想到,就这么一桩小事,为他们的老年生活埋下了无穷后患。
不提许家那头,单说兴安公社第三生产大队的唐家,在忙完了春耕后,唐妈就开始盘算去县里瞧瞧她三闺女。本来她是习惯性的去找同个公社的二闺女,忽的想起来她二闺女也有孕了,月份比三闺女还大,因此临时改了主意,托人给大闺女捎了口信,在刚入夏之际,母女俩挎着一篮子鸡蛋,赶往了县里。
唐红玫婆家好找,别说当初送亲时已经来过一趟了,就算忘了该怎么走,找人问一声机械厂,保准全县无人不知。
这天,唐婶儿刚要出门,就听到外头有人唤她,声儿还熟,熟悉到她都没细看,就开门回道:“周妹子你也太急了,我这也没迟……咦?”
门外,除了唐婶儿素日里的菜友周大妈外,还有另外两人。
“哎哟唐姐,快瞧瞧,这是不是你亲家母?我刚下楼就看到了,赶紧帮着领过来。那啥,你今个儿还去买菜不?不然你跟我说说,我帮你带些过来得了。”
唐婶儿最初是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笑道:“原来是亲家母和红玫她大姐呀,快进来快进来……周妹子麻烦你了,你随便瞧着哪些菜新鲜,给我带些回来,回头给你钱。”
“咱们多少年的老邻居了,没事儿。”周大妈也不耽搁,随口应了两句后,转身提着篮子出了楼道门。
彼时,唐婶儿也已经把亲家母女俩迎进了门来,招呼她们坐下,又不顾阻拦去厨房里倒了水,特地加了两勺糖。
唐妈母女俩有些束手束脚的,虽说彼此都不是头一回见面了,可到底谈不上熟悉,更别提来县里作客这件事儿本身就叫人心里发怵。
等唐婶儿端了两杯糖水叫她俩喝时,唐妈赶紧看向大闺女,示意他开口。
真要算起来,唐红玫她大姐也没比她妈出息多少,毕竟一辈子待在乡下地头,连县里都仅仅是第二次来。不过,就算这样她也强撑着没在三妹的婆婆跟前犯怂,尽可能平静的问:“婶儿,我三妹她……”
“她还在里屋睡觉呢。”唐婶儿一副笑面儿,好声好气的解释道,“红玫这不是怀孕了吗?没啥旁的反应,就是容易犯困。我琢磨着,这春困夏乏的倒也正常,由着她睡去了。不过没事儿,算算时候,再有个把钟头,她就该醒了。”
唐妈、唐大姐:……………………
春困夏乏后面是秋盹冬眠,照这个逻辑,岂不是可以一整年从头睡到尾?想起前些日子春耕,进门三年才开怀并且月份比唐红玫都大的唐家二姐都忙得跟个陀螺似的,甚至忙过之后还小病了一场,母女俩就格外得无奈。
再瞧一脸尴尬又努力替唐红玫辩解的亲家母唐婶儿,唐妈有种错觉,好像那才是她闺女的亲妈,她本人瞧着反而像是婆婆了。
还是唐大姐努力找词儿替妹妹说话:“这个……婶儿,我三妹她年纪小……”
“对对,她还小呢,她比学军小了足足八岁呢,这光景,抗战都打完了,可不是还小吗?这么小小年纪的就怀了孩子,亏得她没啥旁的反应,不然可不得把我给心疼坏了?我现在就只盼着她好好养身子骨,想吃啥,能弄到的都给她去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