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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
    我上辈子和官家太太们打交道都习惯了。
    先是看茶,随后挑些知道的民间故事开始布起佛道来。
    其实我对佛法并不怎么相信,只因有很多年,我都被逼着跪在佛堂前,盯着宋烟成派来的嬷嬷入睡,自己默默念经、捡佛米,
    每捡一粒佛米,我的恨意就会增多几分。
    佛度万物,怎不见来度我。
    他们把我锁在佛堂中,一碗清粥一碟咸菜干。
    吃的我头发发黄,身形一日比一日消瘦,若不是后来我找到机会和外面的叔伯联系上,估计早就无声无息死在里面了。
    为什么佛就看不到他们的恶?为什么还让欺辱我的人依然好好活着?
    我的恨意太大,佛度不了我,我也放不下屠刀。
    十三
    熟读佛法有一点好处,就是可以迅速和官家太太们打好关系。
    大梁崇尚佛教,女眷们已吃斋捐香火为善,驸马府的老太太也不例外。
    进屋时她还对我们三个人爱理不理的,吊着半拉眼皮抽草烟,嘴跟马嚼草一样左右动,我看的好笑,明白她这是不愿意管,有心在和稀泥,于是按照老一套,给她亲自沏了杯茶,率先开口,由茶开始布经。
    故事张口就来:
    说是隔壁村里有户人家,因为媳妇喜好善行于是结了好人缘,有一年发大水时媳妇溪边洗衣服,等水消下去后人已找不到了,全家痛哭流涕,白布刚挂起来,媳妇的鬼魂居然回来了。
    原来,阴曹地府里判官说她善缘颇多,派她回归尘世当土地婆。从此村里年年风调雨顺,而她的土地庙也香火不断。
    老太太渐渐忘了抽烟,听的入了迷,追问道:“这村在哪里?怎么才算是结善缘?”
    我笑言:“善缘不分大小,一粒米和一桌宴席的善缘是一样的,只要出自真心,施舍者感激你,就可结善缘。”随后开始说佛祖割肉喂鹰,一篇讲下来,满屋子只剩下我的细声轻语,听的老太太心中感慨不已,直说佛祖仁慈。
    全程,我只字不提宁丫头推我入湖,只是说了些在府里当居士的一些需要注意的点,荤腥自然不能沾、葱姜蒜等五毒也不能从入口,不然用这种嘴念得经,是对佛祖的不敬,老太太让身后的管事婆婆一一记下。
    随后我又道:“今日出来匆忙,没有带佛经,等回去了,送祖母几本获得功德快的,咱们还需要几件开光的法器,您看什么时候去寺里求一求?”
    “这种大事自然是越快越好,明日怎么样?”老太太急迫地说道。
    我从不怀疑自己布道的能力,闻言笑了笑,“自然依照祖母的意思来,说来,孙女儿也差了件佛珠,正好陪祖母一起去。”
    “哎。”老太太慈爱地拍着我的手。
    十四
    一直沉默坐在旁边的宁姨娘冷不丁插嘴问道:“欣丫头知道的可真多,怎么往日里没见你这般伶牙俐齿?”
    老太太也颇觉奇怪,朝我望过来。
    我一派淡然:“佛经不在于‘读’,而在于‘悟’,之前我就只是读过那些经书,但是说不出来,前些天落水后昏迷了几日,忽然就发现自己能说出来了,这应该是‘悟’了吧。”
    宁姨娘听我说道落水,脸顿时黑如锅底。
    老太太经我提醒,想起来这件事,重重的哼了声,道:“丁丫头给我过来!”
    江丁躲在宁姨娘身后不肯出来,她往日里就是欺软怕硬的性子,上不得台面。
    “你害你姐姐落水,连句道歉都不会说?白养了你十几年!”老太太没读过书,说起话来又重又恨,一时间宁姨娘母女面色青红交加。
    屋子里气氛凝结。
    “呵。”
    我忽然轻笑出声,看向老太太,说道:“祖母怎地突然生气了?快些喝口茶,丁丫头才多大,再说,姐妹之间的打闹,哪里会记仇的,来人,把我的锦盒拿来。”
    侍女端着盒子放到我面前,我打开盖子,把里面的海棠花拾出来,对丁丫头招手,道:“这是姐姐院子里刚开的花,好看的紧,配上妹妹正合适,前些天姐姐病了,可吓坏你了?”
    江丁迟疑着不敢出来,宁姨娘在她腰上掐了把,硬是推到我面前。
    果然当人姨娘的,还是会看脸色一些。我暗想,把花插到丁丫头发髻中,对老太太说道:“丁丫头也大了,改明儿应该好好买些首饰,快及笄的年纪,要学会打扮才是。”
    哪个少女不爱美的,丁丫头一边尴尬的避开我的手,一边用期待的眼神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没接话,不冷不热地点点头,挥手让她重新坐回去。
    十五
    解决完这件事情,我跟老太太又开始说几段民间趣事,逗得她哈哈大笑,院子里所有人的情绪是跟着老太太来的,她开心了,院子里的人全部都要开心,她不开心,谁也不许乐。
    方才的紧张凝滞也因为老太太的笑声烟消云散,只可惜偏有人看不得人好。
    我这边刚开始讲新段子,门帘子突然被人重重挥开,珠帘叮当作响,有个黑着脸的高大男人迈步而来。
    这具身体的父亲么。
    我适时地闭了嘴,这位江驸马、江子期、江老爷往日里可是对我不满已久,此时气势汹汹而来,必定是没好事儿。
    “生了病不在床上躺着,打扰母亲做什么?”他站在我面前,冷声说道:“女子应当贤德大方,你瞧瞧你,刚一下床就跑来告状,心思忒窄,丁丫头还是故意害你不成?挑拨离间、居心叵测,我江某人可不敢要你这种女儿!”
    我倒是没生气,视线越过他的肩膀,瞄见门外朝屋里偷看的青翠,心中了然就是她说的消息。
    想必往日姜欣行事确实随心所欲,不然不会让所有人都以为我来到祖母院子是告状的。
    江子期看我稳稳坐在椅子上,又骂道:“听不懂人话是不是?给我滚回院子里去!”
    “啪!”
    “你够了!”老太太用力拍了桌子,指着江子期质问道:“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当娘的?几日不见,你、你倒是跑我这里来耍威风来了?”
    “……儿子不敢。”江子期重重呼出一口浊气,瞪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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