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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无声的寒意令她觉得可怕极了,却又不舍得收回手。
    脸上的泪水渐渐干涸,她红肿着一双眼,缓缓俯身,趴在了床边。
    她紧握着他的手掌,鼻尖尚有丝丝缕缕的兰香萦绕,那气息却越来越淡。
    本以为,他们已受尽了苦难,余生终能安稳地度过……
    可谁曾想,老天爷竟再一次捉弄了他们。此番……却是要天人永隔……
    他们曾那般努力地活着,哪怕卑微,哪怕受尽折辱,也从不曾屈服于这世间的邪恶。
    可是这条路,为何……为何会如此艰难?
    他们已失去了那么多,亲人、朋友,无一不是惨死!
    这条被淋淋血肉所铺设而成的路,他们已付出了深厚的代价,为何老天还是不肯放过他们?
    黎夕妤缓缓闭上了双眼,心底空荡极了。
    陷入黑暗的那一刻,她仿佛回到了一年半以前,在那古刹中,看不见任何光亮与希望。
    莫大的绝望侵蚀了她,从前她是被黎铮剜了心头一块血肉,而此刻,仿佛有只利爪抓着她的心,正一点点向胸膛外撕扯着。
    她此生最珍视、最重要的东西,正在离她而去……
    两个时辰后,墨影闯了进来。
    他快步走至床边,见黎夕妤闭了眼,知晓她并未入睡,便开口道,“姑娘,您很累了,换我来守吧。”
    黎夕妤未曾睁眼,却开了口,“我不会离开他,你走吧,不必理会我。”
    墨影蹙眉,心如刀绞,却不知该如何做,最终只得无声退了出去。
    黎夕妤便这般趴在床边,一动不动,守了两个日夜。
    其间,墨影每隔两个时辰便会前来探望一番,确保她安然无恙。
    第三日辰时,黎夕妤突然便睁了眼。
    她赫然起身,正欲离开内殿时,却突然双眼一黑,便再度直直坐了下去。
    她头晕目眩,肺腑间似有巨浪翻涌,令她觉得十分不适。
    她大口喘着气,待眩晕感减轻后,便再度起身,离开了内殿。
    推开殿门的那一刻,阳光倾泻而来,逼得她连忙抬起衣袖,遮挡那强光。
    片刻后,她适应了这般的光亮,便垂下手臂,抬脚跨出了殿门。
    她始终垂着首,便未曾想到会被人拦了去路,她有些不悦,蹙眉抬眸,望着眼前一袭白衣的男子。
    许久不见,厉莘然的脸上多了几分岁月的苍凉,目光比从前沉稳了些,望向她时却依旧温柔似水。
    可她此刻没有心思理会这人,便自他身边绕过。
    擦肩而过的那一刻,他的声音响彻在耳畔,“阿夕,你希望他活下去吗?”
    黎夕妤身形一震,对于这样的问题,她觉得有几分可笑。
    却也站住了脚步,转身回望着他,“连辛子阑都无法救他的性命,我还能期盼什么?”
    她开口,嗓音竟沙哑得不像话。
    厉莘然立即蹙眉,眼中尽是怜惜。
    “我知道,此时此刻,你未必想要见我。”厉莘然长叹了一声,“故而,我也少说些废话。但是,这世间兴许有一个法子,能够救司空堇宥的性命!”
    黎夕妤心头一动,眼眸中蓦然便有了几分光亮,可她并未开口询问,只是静默地望着他。
    “这是唯有穷奇皇室才会知晓的秘密,历代相传,却不知是否属实。”厉莘然的神色一派肃穆,全然不似在玩笑,“相传,在遥远的海外有一处岛屿,名曰‘长生谷’。谷中生长着一种灵药,能够祛百毒,攻千病,医万疾,唤作‘长生草’。”
    此言传进黎夕妤耳中时,她死寂了两个日夜的心,陡然便活了过来。
    她蓦然瞪大了眼,下意识便问,“那长生谷在何处?”
    厉莘然无奈地摇了摇头,“暂且不论长生谷的具体所在,单是这相传已久的秘密,也无人知晓它是否是真的。”
    “万事皆不可能空穴来风,这既是你们皇族流传下来的,必然有一定的可信度!”不知为何,仅仅只是一个似真似假的秘密,却令黎夕妤自心底相信了。
    她突然便有了力气,似是看见了希望,当即便道,“我要去寻那长生谷,哪怕是走遍天涯海角。”
    “阿夕,你尚且不知长生谷的大致所在,此事不能鲁莽。更何况,司空堇宥他……是否能撑到那时?”厉莘然眉头紧锁,话语有些低沉。
    黎夕妤闻言,心底刚生出的火焰便立即被浇灭。
    她缓缓垂眸,再次心如死灰。
    “我知晓它在何处!”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男音自侧方传来,口吻中透着惯常的骄傲。
    黎夕妤立即转身,便见辛子阑迎着光,一步步走了来。
    在这一刻,黎夕妤只觉他全身上下都透着光亮,那光亮源自他本身,而并非因那一袭金袍。
    辛子阑的手中提着药箱,如画的眉眼间含着笑意,很快便到得黎夕妤身前。
    “他说的没错,在海外有一处岛屿名为‘长生谷’,谷中遍布珍稀灵药,皆是外人可念而不可得的珍宝。至于‘长生草’,也正如他所说,可祛百毒,攻千病,医万疾。只要患者还有一口气在,以‘长生草’医治,定能自鬼门关抽身而返。”辛子阑下巴微扬,眉宇间的傲气,浑然天成。
    黎夕妤听得呆怔,半晌也未能回神。
    直至辛子阑扬声呼喊了几声,墨影迅速赶来,她方才自惊愕中回神。
    “子阑,你方才说的……可都是真的?”黎夕妤有些不敢相信,颤抖着问。
    辛子阑勾唇一笑,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头,道,“小妤,我不会骗你。”
    一时间,黎夕妤欣喜到说不出话来,那颗险些被夺走的心,如今又好端端地回归了。
    辛子阑将手中的药箱递给墨影,嘱咐道,“这其中有不少保命的灵药,如何服用皆写在了瓶身上,其内还有一张药方,按照方子去抓药,切记定要按时按量的喂他服下!否则他日你家皇上彻底断了气,那么即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活他了!”
    墨影认真地听着,小心翼翼地接过药箱,只觉它有千斤重。
    随后,辛子阑又看向黎夕妤,道,“往返长生谷最快也需两月的时间,事不宜迟,你去与司空堇宥道个别,我们立刻出发。”
    黎夕妤眨了眨眼,总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可她一时沉浸在欣喜中,并未细思,便立即转身,小跑着回到殿中。
    她站在床榻边,凝望着紧闭双眼的司空堇宥,最终缓缓俯身,于他唇间落下一吻。
    “等我回来。”
    没有多做收整,黎夕妤便跟随着辛子阑踏上了遥遥路途。
    当然,此程并非仅有他二人,还有一白袍男子同行,便是厉莘然。
    起初,墨影本想跟随二人一同去往长生谷,却被辛子阑一口拒绝,称他应留在皇宫,处理诸多要事。
    司空堇宥刚登基便出了事,如今朝野必定是一番动荡,倘若无人能够压制,那么夕荣国的江山,必定会大乱。
    虽说皇帝出了事,可他所培养的手下却各个精明无比,只要墨影、天宇、阿莫等人齐心协力,守好这个江山,并不算难事。
    况且,还有季寻从旁辅佐,他如今身为护国大将军,麾下拥兵百万,全然可以用铁血的手腕去压制一切动荡。
    至于关进大牢的闻人玥,黎夕妤临行前也下了死令:无论如何,在我归来后,定要看见活着的闻人玥!
    而厉莘然的跟随,却并非他自己提出,而是辛子阑开的口。
    彼时,辛子阑拒绝了墨影的跟随后,便看向厉莘然,“左右你也闲来无事,不如随我们走这一遭,如何?”
    厉莘然自是觉得意外,可他并未拒绝。
    故此,三人一路同行,黎夕妤被这二人照料得很好。
    他们一路南下,穿过应州,到得临海的小镇时,已是十日后的黄昏。
    “今夜便在这镇上住一宿,明日一早我们便出海。”辛子阑如此道。
    黎夕妤与厉莘然自然没有异议,三人于镇中的农舍借了宿,简单用过晚膳后,天色便也暗了。
    海边的小镇,处处皆充斥着海水的腥咸之气,令黎夕妤颇感不适。
    她于床榻上辗转反侧,终是难以入眠。
    这十日来,他们一路奔波,日夜兼程,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她便也不会想到那些悲伤的往事。
    然此刻,她终有时机好好睡一觉,脑中却不停地闪过司空堇宥的容颜,响起他倒在血泊中、紧紧闭上双眼的景象。
    她越是强迫自己睡下,这些记忆便越是侵袭而来,到后来甚至掺杂了司桃、荆子安、司空文仕,以及文彦。
    几人的面孔在脑中循环回放着,令她心生钝痛,难以忍受。
    她终是翻身下了床,再无任何睡意,推门而出。
    月光倾泻而下,她一眼望去,竟瞧见了辛子阑的身影。
    他原本背对着她而立,此番听见推门声时,便蓦然转身向她望来,眸中含着几分惊异。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黎夕妤的心,竟狠狠一颤。
    她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一颗心便开始隐隐作痛,心底说不出的难过。
    自司空堇宥出事以来,她只顾自己的悲痛,从不曾想过旁人的感受。
    而当辛子阑提出要带她去寻长生谷时,她更是只顾自己的欣喜,虽也察觉到了些许异样,可终究不曾细细思索。
    直到这一刻,望着他萧索的身影,迎上他平静如水的目光,她才恍然惊觉!
    她快步走了出去,站定在辛子阑面前。
    “小妤,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未睡下?”辛子阑挂上了惯有的微笑,柔声问着。
    黎夕妤眉头一蹙,不曾理会他的问话,反而问道,“子阑,你告诉我,你与长生谷究竟有什么关联?”
    辛子阑目光一滞,片刻后恢复如常,却回,“只要能够取得长生草,其他并无所谓。”
    黎夕妤的双眉拧得更紧了,心底隐隐有些不安,“你对那里太过熟悉,你曾说过长生谷生长着无数奇珍异草。可我却记得,你初次远行替我寻药时,也曾带回无数珍稀灵药。倘若我不曾猜错,那时你是去了长生谷吧!而后来,你家乡来人,妄图将你强行带回,自你们的谈话中我曾隐约听见了‘谷主’二字。辛子阑,你告诉我,你的家乡便在长生谷,你出身于长生谷,对不对?”
    辛子阑有些愕然,目光却渐渐暗了下去。
    瞧见他这副神色,黎夕妤的心,便也随之沉了下去。
    她想起那夜听见的谈话,那个名唤“方茹”的女子张口闭口都是“惩罚”。
    她想起那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想起那令她头痛欲裂的乐声,想起辛子阑身受重伤险些丧命……
    她不敢再继续想下去,面对未知的一切,她突生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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