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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等到外面渐渐亮了起来,帐子里两人躺在一起,程宁才有些小心的把被子从脖子处拉了一些下来,“亮了。穿,穿,衣服。”
    傅荀终于放了她起床。
    傅荀被丫鬟爬床爬出了阴影,从此以后就立了规矩,不许丫鬟进他的房间,所以他也没叫人进来伺候,径自把衣服穿了,又想到程宁还是个小孩子,就不放心的看了他一眼,没想到她倒是已经把衣服都穿好了。
    傅荀从帐子里走了出来,程宁也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
    橘黄色的太阳已经露出了一整个头,天边也被染成了艳丽的颜色,程宁似乎很喜欢这个景致,停下来看了半天,等到傅荀发现她没跟着自己时,两人已经隔了好一段路。
    傅荀低声叫了一句“程宁!”她才像是突然回过神似的,“蹬蹬蹬”地跑了过来,走到傅荀身边站定,还指着天边献宝似的说道,“好看!”
    这样的景致几乎每天都有,傅荀从来都没有在意过,此时看着程宁的眼神却知道她真的是觉得好看,而不是无聊时想找话题。
    他没有反驳,也没有接话,只是说道,“以后有事要跟着我,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傅荀是一个独占欲很强的人,这个妻子虽然不是他自己选的,但他也是承认了的,他的人,他不希望被别人利用,也不想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被别人陷害。
    这个地方对程宁来说完全是陌生的,就算傅荀不说,她也不敢随便乱跑,听懂了他的话,程宁伸出手拉住了傅荀的袖子,乖巧道,“跟着。”
    两人一直到洗漱完,又用过早饭,才不急不慢的去了正厅。
    此时外面太阳已经完全升了起来,阳光也开始变得有些热度。
    这个时间已经比一般新妇拜见公婆的时辰晚了许多,邕宁侯和夫人李氏早就在等着了,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只是李氏看见他们还勉强扬起了一个笑脸,邕宁侯却是全程脸色都是阴沉的。不过敬茶的时候,倒是没有为难他们,直接端过茶喝了,给两人封了红包。
    程宁没有收到过红包,不知道这个是干什么用的,又该怎么处理,只能拿着红包,有些无措的看着傅荀。
    人虽然漂亮,但确实是个傻的,李氏见状,脸上的笑容也真诚了许多,不等傅荀说话,就有些亲热的拉住了她的手,“这个红包可是专门给你的,不能给夫君,你以后要留着自己买漂亮衣服穿。”说着还从手上褪了个镯子下来,直接给程宁戴到了手上,“这个镯子我看着很称你,就给你戴着罢。”
    突然有个陌生人对自己这么热情,程宁有些害怕,她直接从侯夫人手里挣了出来,跑到傅荀身后,抱住了他的一只胳膊,然后从他背后,伸出脑袋,有些戒备的看着李氏。
    李氏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才有些尴尬的说道,“你这孩子,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怎么还这么认生呢?”
    程宁低着脑袋不说话。
    一直坐在旁边不说话的邕宁侯脸色更阴沉了,此时终于有些发怒的说道,“看看你的妻子,还有一点为人媳的样子吗?”
    傅荀伸出手摸了摸程宁的脑袋,才对上邕宁侯的视线,嘴角带了一丝莫名的笑的说道,“这不是你们给我选的吗?”
    “你!”邕宁侯被噎住了,他给的那杯酒他事先确实不知道是有问题的,但等到事情一发生,明眼人都知道这其中必然发生了什么事,尤其他这个儿子别说酒后乱、性,他连女色都不近。
    只是一个是他同枕共眠的夫人,一个是对他完全不亲近的儿子,他心里的天平一下子就偏了。
    邕宁侯想起那天晚上,他刚问了一句这件事,李氏便哭着跟他说,“傅荀已经是世子了,可你看他现在对瑞儿的态度,要是他再娶个不通人情的妻子,等我们百年之后,还有瑞儿的活路吗?”
    傅瑞是他的小儿子,邕宁侯想到平时兄弟俩冷冰冰的样子,心里的天平又偏了一些,等到李氏一边往他怀里蹭着,一边又用委屈的声音说着,“何况,你看这么些年傅荀连个暖床的丫鬟都没有,他都已经二十二了,再不成婚,说出去,外界还不知会传出什么难听的谣言呢。”
    邕宁侯是个极好面子的人,这话简直是直戳心底,此时他已经完全觉得这桩婚事没有问题了,何况此时又被怀里的人撩出了火,翻过身把人压在身下一番云雨之后,再多的事也抛之脑后了。
    想到这些,邕宁侯一下子又像是有了底气似的,眼睛瞪着傅荀骂道,“我是你父亲,有你怎么跟父亲说话的吗?”
    “哦~父亲。”傅荀嘴角的笑意更明显了,似乎是极为高兴,他语调上扬,就这么吐了几个字,却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而是直接就带着程宁离开了。
    刚走出门口就听到了里面茶盏破碎的声音,程宁有些害怕的抖了抖,拉着傅荀袖子的手拽的更紧了。
    等回到了两人的院子,程宁才松开了手。
    傅荀走路步子大,程宁一路跟回来走的有些气喘吁吁的,等她终于把气喘匀了,才发现傅荀还一直坐在椅子上不说话。
    程宁走到他面前,稍微蹲了一些下来,双臂张开,直接抱住了他,还用手拍着傅荀的背说道,“抱抱,不哭,笑笑,好看!”
    这样哄孩子的方式,傅荀还从来没有经历过,他顿时就有些哭笑不得。虽然已经对这个家里所谓的亲情不抱任何期待了,但新婚第二天,就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如此对待,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但是他就自己坐了一会儿,没想到他这新婚妻子就来哄他了。
    傅荀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了她的下巴,问道,“你知道你现在的身份吗?”
    “新娘子。”程宁极为肯定的答道。
    “哦~。谁的新娘子?”傅荀嘴角稍稍弯了一点,那笑容看着有点渗人。
    程宁却完全没察觉到,只是认真的答道,“傅荀,的!”
    傅荀捏住她下巴的手顿时用了点力,“我的吗?”
    程宁被被捏的疼,眼里顿时就漫上了一层水雾,头不停的晃着,挣扎起来,“疼!疼!”
    傅荀松了力道,但仍是钳制住了她的头,声音有些缥缈的说道,“既然是我的东西,只要你乖乖的,我就会对你好,知道了吗?”
    “乖,我乖!”程宁有些害怕。
    在说完这话之后,发现傅荀的手松开了,赶紧揉着自己的下巴,向身后退了两步。
    傅荀见状,居然直接就笑了,“你这是干什么?”
    他的声音是那样的温柔,程宁却直觉的感到了惧意,小孩的直觉往往更为准确,也更善于躲避危险,她下意识的就又走回了傅荀的身边。
    傅荀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更真诚了些,“真是个乖孩子。”
    程宁的心思到底还是单纯,被夸奖了,脸朝着傅荀,露出一个有些羞涩的笑容来。
    第3章 丫鬟
    又在房里坐了一会儿,傅荀便重新换上了官服去大理寺了。
    原本他该有五天的婚假,可两个月前给黔洲拨下去的那笔赈灾款似乎出了点事,这消息是太子暗中得到的,既然不是明路上的消息,他也只能暗地里查。所以,即使是新婚,他也没有闲下来的意思。
    程宁就站在门口,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的看着傅荀。在傅荀看过来的时候,又把头往门后缩了缩。
    傅荀对着她招了招手,程宁便低着头走了过去。两只眼睛就这么直直的看着傅荀。
    “好好在家待着,等我晚上回来吃饭。”傅荀就这么弯腰低声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很有几分温柔宠溺的味道。
    即使刚才有点被吓到,但程宁不是个记仇的性子,傅荀稍微露出一点善意,她便把刚才的事抛到九霄云外了,她不太愿意让他走,她从小被人欺负怕了,身边一没有认识的人就有点不安。
    “我们,一起。”程宁有点期待的看着傅荀。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傅荀没办法,只能把她陪嫁的四个丫鬟找了过来,让她们陪着她,之后也没再管程宁仍在说着,“不要,走。”仍是去了大理寺。
    大理寺和刑部同掌典狱刑事,只是大理寺处理更多的是达官显贵的案子,因此,即使傅荀只是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少卿,京都却也有不少人忌惮他,尤其是他到任以来,油盐不进,刑讯手段也从不忌讳,更是让许多人恨的牙痒痒却又挑不出错来。
    太子把赈灾银的事交给他,一个是信任他,另一方面他也确实比较合适。
    官员贪污,必然是层层盘剥的,赈灾银从户部出手,一直下到地方,真正能到百姓手里的,不过十之一二,这种事说出来触目惊心,却是实实在在每次都有的。更有甚者,到达百姓手里的,不过几粒陈米,连朝廷钱款的百里之一都没有。
    贪,自古有之。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人人都懂,大家一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像这样的天灾人祸面前,每多贪一钱银子,说不定夺取的就是一个灾民的性命,因此,太子才会一收到消息,就急急的让傅荀去查。
    太子对傅荀有知遇之恩,即使这些年大皇子的风头渐渐盖过了太子,傅荀也丝毫没有另外择主的意思,太子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也是因为了解傅荀的人品。
    这种事要查肯定是要瞒着大皇子党的,如此一来,事情就变的更加棘手了,傅荀已经查了半个月,也不过就是查出来确实是有人贪污了而已。
    户部尚书刘廷辉就是大皇子的外祖父,钱从户部出去,肯定是有人要核对的,刘廷辉就算再胆大包天,也绝不敢在钱还没出去的时候就昧掉一笔,更大的可能还是钱到了地方之后,由地方官员一层层的私自扣下来,最后再一级级的往上递。如此一来,在京中可查到的就有限了,最好还是能去到地方调查一番。
    只是他无令出京,势必会引起怀疑,而这种事交给别人查也不放心,傅荀还是只能暂时从户部入手,查各级官员间的人事往来,看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事。
    大理寺卿董书是个正直到有些刻板的人,只要有案子他就敢查,也丝毫不在意是王公贵族,还是世家公子,因此,大理寺这么重要的地方,皇帝才敢放心交给他,此时他看到傅荀在婚假期间还来衙门待着,也没有多说什么,反倒是有些鼓励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年轻人有上进心是好事。”
    “是。”傅荀低头应了。
    董书也没再说什么,挥挥手,两人便各自去忙自己的事了。
    不同于朝中界限分明的大皇子党、□□,董书是只管到自己手里的案件的,有案必破,有冤必申,因此也有“断狱神手”之名,贪污一案,若是到了董书手里,就不必担心了,但现在缺的正是确凿的证据。
    傅荀在大理寺忙了一天,从刘廷辉的门生,后宅,一条线一条线的消息都递了上来。
    等他把消息都梳理清楚,外面的天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傅荀把东西都收了起来,才锁上门回了侯府。
    程宁一整天都待在他们的风荷院里,连房门都很少出,她在家里的时候没有丫鬟,这四个陪嫁丫鬟也是临时选给她的,程宁根本就不认识。
    她长期一个人住在一个偏僻的院子里,陪她的只有刘嬷嬷,所以很是怕生,这也是为什么早上的时候她会有那样的表现。
    程宁没有事吩咐她们,也不和她们说话,四个丫鬟就只能木头桩子似的和她一起杵在房里,最后有两个丫鬟欺负程宁不懂事,干脆直接溜出去玩了。
    能被送到程宁身边的自然不会是多好的,这两个丫鬟正是因为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竟然想爬主人的床,因此直接被她继母塞给了程宁,还有两个则是下面的丫鬟提上来的,平时也是不会来事,直接就被分了过来,说到底,还是没人相信跟着这个傻子会有什么前途。
    此时,这两个被人觉得木讷的仍是尽忠职守的陪在程宁身边,等她随时吩咐。
    程宁一个人待着也不无聊,她会自己打络子玩,这是刘嬷嬷以前教她的,为的就是让她消磨时间玩。
    程宁做事很认真,但手却很难听使唤,而且她总是会做一段又停下来想一会儿才继续做,因此一个最简单的如意结的络子她能做一两天。
    被人盯着看了一天,就算再迟钝,程宁也有些不自在了,她放下手里拆了又打,已经错了好几回的东西,问道,“你们,坐。”
    如风,如雨弯腰行礼道,“多谢夫人,奴婢站着就好。”
    程宁对规矩什么的,没有什么概念,她只是觉得站了一天,她们应该累了,可人家不愿意,她也没办法,最后只能有些苦恼的看着她们,又说了一句,“累。”
    如风是个憨厚的丫头,闻言,以为是程宁打络子累了,说道,“奴婢帮夫人揉揉肩膀?”
    程宁摇了摇头,最后才终于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似的,把筐里打络子的线给两人一人分了一把,说道,“给,好玩。”
    如风、如雨两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恭敬的接了。
    “多谢夫人。”
    “好玩。”程宁又强调了一遍。
    两人在傅府都是受人欺负的,此时的夫人虽然心智宛如儿童,心地却也跟孩子般善良,两人不过是多站了一会儿,夫人就怕他们累,还怕他们无聊,如风、如雨的心里都像是划过了一道暖流。
    傅荀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主仆三人拿着红红绿绿的线,手里不停的动作着。
    两个丫鬟显然是为了迁就程宁,打的络子是极为繁复的那种,因此一下午的时间,三人手里都只有个半成品。
    “夫人,世子回来了。”
    程宁显然是被手里的东西完全吸引了注意,还是如霜的声音才让她回过神来。
    如霜、如露两人在府里到处都逛了一圈,仗着自己那点小聪明,探听了许多消息,不过到底是刚进府里,还是掐着傅荀回来的点回了院子。
    两人来这里都不是抱着做丫鬟的心思来的,此时见到傅荀,那娇羞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才是刚新婚的小媳妇呢。
    “夫君!”
    程宁没有注意到这些,看到傅荀,眼睛亮了亮,放下了手里的络子,直接跟个小狗似的,冲进傅荀的怀里,抱住了他的腰。
    幸亏傅荀下盘稳,才没被程宁这没轻没重的一下直接撞倒了。他伸出手,把人从胸前拉开,问道,“今天都做了什么?”
    “打,络子。”程宁放开了傅荀,把床上的半成品拿给傅荀看,“还,没,做好。”
    “嗯。”傅荀没太在意这些,随意看了一眼,便夸道,“做的很好。”
    程宁低着头没有说话,像是被夸得有些害羞了。反倒是如霜接口道,“夫人为这个做了一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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