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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从当晚开始,洛安便为之震动了起来!
    文人墨客几乎都疯了,那些还在上进的读书人,有拉三五友人把酒言欢将此事当个开天辟地的大喜事来庆的,也有独自借酒消愁苦叹自己怎么没这个命的。
    连带着顾玉山所著的书都因这喜讯而被抢购一空。大大小小的书馆书铺里,连一页与他有关的纸都再买不到。
    薛府里,张子适也在月下独酌了好几杯酒。有同窗见他这般直笑:“张兄好雅致也好胸怀,这是真心相贺?”
    “有志之士喜得名师,为什么不贺?”张子适说着又饮了一杯,那同窗又说:“这事了了,张兄也该忙一忙正经事了。”
    张子适不由一愣:“什么正经事?”
    “……”同窗无奈了,苦笑说,“老师要为太子殿下新择几位东宫官的事,张兄忘了?”
    太子所辖的一干朝臣,称东宫官。人员参照朝堂而设,不过人数少些,实权自也降上一等。
    但实权就是再低,东宫官也炙手可热。常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待得太子承继大统,自东宫起便追随的人,可就前途无量了。
    张子适知道老师要新选几人是怎么回事。因为东宫官和别处一样,昏官是难免的。老师身为太傅,年年都要摘一拨人出去,再换一拨有本事的进来。
    只可惜太子实在昏聩,再有本事的人换进去,当下也只能熬日子。想要大展拳脚,得等到太子承继大统之后了。
    便见张子适洒脱地一摆手:“不去,不稀罕!”
    同窗直是一懵,他却也不待对方多问,拿起酒壶酒盅就朝卧房走了。
    他想赶紧报国,等不到那时,他也不想尊一个那般昏聩的太子为主,哪怕将来的一国之君必定是他。
    勤敏侯府中,一双小夫妻其实在前两日的那个晚上,便尝到了一点“床笫之欢”的甜头。两个人又都还年轻,这种甜头一尝到便总忍不住地会想。
    不过眼下大事当前,再想也都必须忍着!
    他们便心照不宣地忙起了正事。谢迟一来忙苦读,二来忙拜师宴的大事小情;叶蝉则忙着应付各种贺帖贺礼,时常还要见一见亲自登门道贺的别府女眷。
    两个人就都自然而然地睡得特别晚。几日忙下来,谢迟便有些禁不住地心疼叶蝉了。
    ——她昨天是回着帖子栽倒在罗汉床的榻桌上入睡的,屋里也没留个下人,他过去把她拍起来的时候,便看到她脸上被毛笔划了一道长长的墨痕。
    于是这晚,他有意地尽早回了正院。果然一进门,就听到叶蝉哈欠连天。
    她边打哈欠边抬眼瞧瞧他:“你忙完了?我写完这张就睡。”
    她没听到他应话,过了一会儿,却被人从身后抱住。
    叶蝉赶忙把笔提起来,左手挥手拍他的手:“别闹别闹!等我写完!”
    “不写了。”他伸手去摘她手里的笔,“早点睡。”
    叶蝉不禁想到了那个方面,面色一红:“我今天特别累!”
    言外之意,就是没力气……干别的。
    他在她肩头嗤声而笑,呼出的热气搔得她脖颈一痒。然后,他把她的手捉了过来,一下下地给她揉着指节:“我就是想让你早点休息,你在想什么?”
    “……”叶蝉扭头,认真地审视了一遍他的神色,发现他真的坦坦荡荡,好像确实没别的意思。
    “来。”他将她打横一抱,走向床榻。叶蝉勾着他的脖子,双颊还红红的。被他这么抱起时,她总有一种他在拿她当小孩子看的错觉。
    第57章
    六月末,一场满城瞩目的拜师宴过去后,谢迟加倍地忙碌了起来。
    顾玉山不是一般的老师,谢迟跟着他学,也不是“请”了了个老师过来,而是拜入了顾玉山门下。于是,谢迟不得不住到顾府去,每一旬回家两天,另外逢年过节也可回家过。
    ——这还是因为他成了亲呢,如果没成亲,便是平常都在老师家,只有逢年过节能回自己家了。
    当然了,可想而知,到了老师面前,他便也不是养尊处优的君侯了,老师叫干什么都得干。如果碰上个刻薄点的老师,说一句让挑水劈柴,当学生的也得听着。
    于是,谢迟在第一个一旬后回府,叶蝉就发现他右手中指一侧凹进去了一小块,显然是长时间提笔写字被笔杆按进去造成的。
    她问他怎么回事?他说是昨天帮老师写了一天的帖子。她本来就想他,一听就心疼坏了,晚上上床后在他怀里缩了半天。
    “当老师的为什么要使唤学生干活呢……你又不是不尊敬他,一个好好学,一个好好教,不就是了?”
    她的声音听上去特别委屈,谢迟搂着她一怔,接着就笑出来:“心疼我啊?”
    她抿着唇又在他胸口蹭了蹭,他便解释道:“别这么说,顾先生真是个特别好的老师。这回是碰巧了,昨天刚写完帖子今天就让你看见,其实除了这个,他也没让我干什么了。”
    挑水劈柴、洗衣服扫地的活儿他可全没碰过,平日里给老师奉个茶研个墨就顶天了,谢迟一度对此颇感意外。
    叶蝉一听,原来只是这样?那确实还好。她是看到他手上那一块,连带着以为顾先生是那种使劲使唤学生的老师来着。
    然后他又跟她多细说了些在顾府读书的事,他说顾先生学问深,也耐心,平常对他也关照。他有时自己读书读的晚了,顾先生还会来敲门催他赶紧睡,有什么来不及读的,放到明天再说就是了。
    “活到老,学到老。你但凡想学,活到耄耋之年便可学到耄耋之年。可若仗着年轻不知保重身子,来日酿成大祸,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别提读书了。”顾玉山语重心长地跟他这么说。
    “所以我近来都睡得很早,最多不过亥时四刻一定睡了。确实精神好了许多。”他亲了她一口,“所以你就放心吧,我没事。”
    叶蝉松气地一点头,想起方才听到的打更声,又抬眼看他:“可现在已经子时了……”言外之意,你怎么还不睡?
    谢迟亲完刚要将她松开,听言又继续吻了下去:“今天不是因为你么!想了你八天,看见你就高兴得睡不着啊!”
    然后他就拉着她好好地“高兴”了一下。第二天,他早早地起了床,叶蝉瘫在那儿努力了半天都没爬起来。
    腰疼,腰特别疼……
    她先前就知道外人一直在夸谢迟聪明上进,陛下夸、忠王夸、顾先生也夸。但因为那都是他在外打拼的事情,她知道得不太多,也没太见识过他具体是怎么个聪明上进,只看到了他加官进爵的结果。
    现在,她见识到过程了……
    从他看了刘双领寻到的那本书到现在才多长时间?两个月不到。其中还有大半个月的工夫他们都在一起忙拜师宴的事,完全没心情欢愉。可即便这样,她还是非常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的巨大进步。毫不夸张地说,她觉得现下的他和两个月前让她难受又尴尬到不知道怎么办的那个他,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
    因为这个腰疼,叶蝉也不好意思叫下人。她便仰在床上用手垫着腰,自己慢慢揉。谢迟更完衣从屏风后一回来,见她还躺着,猜到了怎么回事。
    他一把揭开幔帐,接着就翻她的身子。叶蝉被他这么一推腰疼得更厉害了,顿时呲牙咧嘴:“哎哎哎哎哎你干什么!”
    “我帮你揉揉。”他不由分说地把她翻成了趴着,还在旁边十分殷勤地问她,“你想吃点什么?让厨房做点合口的给你?”
    叶蝉:“……”
    她享受着他手掌有力按揉带来的又酸又舒服的感觉,认真想了一会儿,有气无力道:“我想吃粽子……”
    谢迟二话不说扭头就扬音告诉了外头。
    七月中旬,非年非节的,想吃粽子?
    陈进听周志才传完话,一边乐一边说:“行,粽叶有,也不难做。不过,夫人是想吃咸的还是想吃甜的啊?”
    周志才翻翻白眼:“这我不知道,你看着做吧!”说完就溜了。
    周志才这是心里有气。近来他好不容易在夫人跟前混出头了,正院的下人基本上也归他管了,可正院的宦官里头最得脸的明显还不是他,是陈进。
    夫人也好君侯也罢,隔三差五吃着顺口了就要往厨房赏东西,陈进的日子过得别提有滋润。
    这周志才能怎么办?他也没辙啊。要是别的宦官比他得脸,他还能使点绊子把人挤兑走。可人家陈进是凭手艺混起来的,挤不走,挤走了也得再来个有手艺的。
    所以,周志才只能平常在态度上拿陈进出出气。陈进倒也不当回事,他知道这周志才不敢真把他怎么样。
    他便悠哉哉地琢磨了一遍都做什么馅儿的好,甜口儿的蜜枣和豆沙都有现成的,咸口儿的可以来个腊肉馅。另外锅里正好炖了道糖醋排骨,原打算当午膳的一道菜来着,现下把肉剔下来包成粽子倒估计也不错。
    反正这粽子一会儿端进去,午膳的时候夫人也未必还有胃口吃这么荤的菜。
    陈进把几样东西交代给了手下,最后又添了句:“哎,额外再备一份儿糯米。”
    他打算多做份白粽子,令呈一碟白砂糖、一碟桂花糖进去,让夫人自己蘸着吃。她应该会喜欢。
    西院,容萱打从半夜醒来就开始奋笔疾书,一直到天明都没停。待得早膳端进来,几个丫头在外手心手背了三轮,终于把一个输了的推了进来。
    花蕊看看容姨娘眉头紧锁的模样,赔着笑道:“姨娘,您、您先用膳吧……”
    半晌没得到回音儿。花蕊心里发虚,正要往后退,容萱把笔一撂:“行吧,吃饭。”
    围在门口等结果的几个赶紧规规矩矩站回了原位。然后,主事的花佩就开始琢磨,该怎么劝劝姨娘?
    她近来心情都不好,有七八天了,大概就是从君侯离家去顾府开始的。
    那这么一算,她心情不好的原因也不难猜,肯定是觉得自己见不着君侯了呗?
    想想也是,从前再怎么着,君侯每个月都还是过来用一顿饭的。就为这顿饭,府里也没人敢欺负姨娘,都怕她万一下回见了君侯会告状。可现下,君侯每一旬回来两天,总共在家过一个晚上,想也知道准定是只在正院,不会过来了。
    花佩为此还专门去探过刘双领的口风,想他如果肯劝君侯过来看一眼也是好的。可那个人精,堆着满脸的笑,张口闭口只说君侯一定不会委屈大公子,一点不提姨娘的事,明摆着是不打算把人往这边劝了。
    那边是这个意思,下人们很快就会摸清楚。这不?厨房大概已经有所察觉了,今儿送来的早膳里豆沙包是半凉的,拍黄瓜瞧着不太新鲜。
    花佩心里憋屈得要命,可抬眼一瞧,姨娘竟然正端着粥碗扒拉得连口气儿都没喘?!
    容萱实在饿狠了,她从半夜“奋战”到现在,不见着吃的则罢,见到吃的顿时胃口大开。
    从前在晋江追文的时候,她可完全不知道写文这么累,还觉得作者动辄推迟更新或者断更请假很气人。直至自己最初动笔写时,她都以为自己最大的阻力会是手写带来的暴躁。
    现在大半个月写下来,她才知道自己可太缺心眼儿了。
    原来卡文真的会把人逼崩溃啊……
    容萱夹了块咸菜扔进嘴里,咔哧咔哧嚼着,脑子里还在转剧情。
    眼下的剧情她都卡了七天了,来来回回重写了四稿,还是不对劲。昨天她暴躁到想弃坑,临打算撕纸前又忍住了——怎么港,毕竟相对于画画和刻章而言,写小说对她还比较温柔……
    “一会儿再给我取一沓纸来。”吃完饭,她一抹嘴就又进了屋,一众婢女在她身后面面相觑。
    正院,叶蝉点名要的粽子在巳时三刻送进了屋,这个时辰送进来算是上午的点心,不过粽子这东西多实在?叶蝉心里清楚午膳估计是要吃不下了。
    她便吩咐小厨房好好给元晋元显备膳就行,一会儿叫人把元显带过来一起用。吩咐完后手上以利索地剥好了一个粽子,细细一品,咦?竟然是糖醋排骨味儿?
    她美滋滋地在那儿吃,坐在罗汉床上读书的谢迟不知不觉地也被她喂了三个。好在这粽子做得都小,不然他肯定要被她喂积食。
    “你觉得哪个最好吃?”叶蝉在旁边问他,他又读了两行书才回过神,想了想说:“腊肉的不错。”
    叶蝉便道:“那我让厨房再做一些,包好不蒸,你晚上回顾府时给先生拿过去吧。”
    哎?
    他不由自主地看了她一眼,旋即笑说:“行啊,多亏你心细。”
    她要是不想着这事,他是想不起来的。不过时常这么送些小心意其实不错,既不昂贵刻意又有孝心,老师肯定喜欢。
    然后他就听她把事情交代给了青釉,又添了句:“再装一小罐桂花糖,一道拿过去。”
    “桂花糖?!”谢迟一听这三个字就觉得嘴里齁甜,皱着眉看她,叶蝉回过头:“这桂花糖不错,用白的粽子蘸来很好吃,你也一道拿些过去呗?”
    谢迟忍住了没笑。他其实想说这么甜滋滋的东西就你爱吃,又忍住了。反正他拿过去便是,老师不爱吃左不过就是放着,何必非驳了她的好意?
    当日晚上,谢迟便拎着粽子回了顾府。进了府门,他要按规矩先去拜见一下顾玉山,告诉他说老师我回来了。粽子当然也是这会儿提起来,说老师我给您带了点家里做的东西,您吃着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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