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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饭后,顾泊远带着顾越皎他们去寿安院给老夫人请安,完了,顾泊远去鸿鹄书院,顾越皎去刑部衙门,顾越涵他们则去书房后边的空地练武,军侯世家,学武必不可少,顾泊远请了专门的夫子教他们,几兄弟四岁就开始启蒙练武。
    夏姜芙跳了会丝带舞,秋翠端着瓷盆进屋,铁青着脸色,多次欲言又止,夏姜芙不慌不忙洗脸喝茶,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他们欺人太甚,明明没影的事儿,说得跟真的似的,听说消息传到国公府,宁老夫人和国公夫人极为不悦,怕要上门质问您呢。”宁国公府底蕴深厚,国公爷的门生遍布天下,夏姜芙侮辱国公府小姐,国公府众人不会善罢甘休。
    夏姜芙勾着花露擦脸,轻轻笑道,“还以为多大的事,谣言止于智者,你计较个什么劲儿......”
    “奴婢不止气这个。”若只关于国公府小姐,秋翠顶多为顾府处境忧心,不会生气,她气的外边人狗眼看人低,“那些人瞧不起侯府,损大少爷是斯文败类......他们不只说大少爷,将几位少爷都骂进去了,笃定几位少爷娶不着少夫人。”
    夏姜芙坐在太师椅上,兴致勃勃道,“还有这种传闻?昧着良心说这话,她们也不怕闪了舌根!”
    “皎皎他们是我肚里出来的,貌若潘安,仪表堂堂,会娶不着媳妇?我看她们是吃不着葡萄嫌葡萄酸,你别气了,和这种人呕气不值得,待会你把管家找来,我琢磨着向裴夫子借几盆名贵的花,办个赏花宴,为皎皎挑个漂亮的媳妇。”夏姜芙将脸上的花露抹匀,待身上的汗散了些,她才去罩房沐浴。
    穿戴一新出来,管家已经在了,顾越泽他们也在,夏姜芙说了办赏花宴的事儿,“小六,你去书院问裴夫子借几盆花,越泽,你和小四小五写帖子.......”
    管家躬身立在一侧,听了夏姜芙的话,他眉宇蹙了蹙,小声提醒道,“夫人,六少爷早先摘了裴夫子的美人笑,堂而皇之上门借,裴夫子怕是不会答应,还是让侯爷亲自去吧。”
    裴夫子嗜花如命,哪儿肯借给顾越流,况且,顾越流贸贸然上门,乃是对裴夫子不敬,裴夫子是天下读书人的表率,招惹他,没有好处。
    “裴夫子心胸宽广,不会斤斤计较,小六是裴夫子的学生,又已认错,裴夫子不会为难他的。”夏姜芙坐回座位,交代管家道,“让针线房的给几位少爷多做几身衣衫,接下来府里应酬多,别给少爷们穿重件的衣衫。”
    服饰上她向来讲究,除非喜欢的款式布料,否则她不会重复穿衣,穷养子富养女,顾越皎他们四季衣衫过得去就成,但眼下境况不同,顾越皎说亲,几兄弟是门面,不得寒碜了。
    管家俯首称是。
    夏姜芙又道,“三少爷他们写好帖子,你今日就送出去,院子里的灯笼全部换新,花草枝桠修剪一遍......”
    “老奴记下了。”
    交代好事情就没夏姜芙什么事了,她把管是妈妈叫到屋里,叮嘱她们着手准备顾越皎的聘礼,很是看重长子的亲事。
    不消半个时辰,夏姜芙备聘礼的消息不胫而走,一紫色衣衫的丫鬟迈着小步拾上台阶,凑到柳瑜弦耳朵边说了几句,柳瑜弦不屑地轻哼,“不撞南墙不回头,待求娶被拒,就知道什么叫丢脸了。”
    她旁边坐着的夫人们侧目,“难道长宁侯府有消息出来了?”
    说话的是明瑞侯夫人,今日她生辰,邀请了许多人过府小叙,柳瑜弦是其中之一。
    明瑞侯府祖上是文官出身,极少和武将人家走动,还是到了明源维袭爵后才与武将世家走动,□□打下江山,朝廷重武轻文,武将地位崇高常殴打文人,几代帝王过去,天下太平,皇上励精图治,文人的地位高过了武将。
    如今的朝堂,文官明显比武官有话语权,文人已然将武官踩在了脚底,只是比较寻常武将而言,像承恩侯和长宁侯这种,文官还是忌惮的。
    所以,满朝文武,巴结承恩侯和长宁侯的数不胜数,但二人害怕背上结党营私的罪名,素来不和朝堂上的人走太近,故而,想攀交情的多走侯夫人的路子,柳瑜弦八面玲珑,不会给人难堪,许多人愿意亲近。
    而夏姜芙说话口无遮拦,做事任性妄为,甚少有人和她往来,即使下了帖子,夏姜芙也不见得赴宴。
    就像傅蓉慧,碍于长宁侯面子,当日是给侯府去了帖子的,夏姜芙只差管家赠了盒脏不啦叽的糊糊和一只手镯,手镯质地好,还算过得去,那盒糊糊,她懒得多看一眼,女儿要,她随手就给了,私心讲,她不喜欢夏姜芙,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原因她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不喜欢。
    夏姜芙给长子议亲的风声传得人尽皆知,目前来看,国公府几位小姐是不会嫁进侯府的,夏姜芙打的算盘落空了。
    传言沸沸扬扬,一直未传出夏姜芙作何回应,听柳瑜弦话里的意思,好像有什么,因而她才有此一问。
    “听说,她着手置备聘礼了,真不知哪儿来的自信。”在场的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侯爵夫人,多有往来,柳瑜弦没掩饰脸上的嫌弃,“以她目中无人的性子,做了婆婆怕是更变本加厉,寸步不离鞍前马后,我要有女儿,可舍不得她被人蹉跎。”
    夏姜芙身份低微,办事不按大户人家的规矩,正经高门娇养的小姐哪儿禁得住夏姜芙的‘规矩’,身份悬殊,辈分低的肯定吃苦,尤其,顾越皎又是出了名的孝子,前些年城中有几名纨绔出言侮辱了夏姜芙两句,顾越皎当场割了他们的舌头让他们再不能说话,手段毒辣,无人能及,几家联名上书弹劾顾越皎心肠狠毒,折子没呈到皇上跟前就被顾越皎以逼良为娼,鱼肉百姓的罪关押入狱,翻身的余地都没有。
    而当时街上,有位进京赶考的考生替夏姜芙说了几句话,顾越皎念着他的好,为其奔走,如今在州上任职,两年前的震惊朝野的贪污案,据说他有份,硬是被顾越皎抹了去。
    孝子的妻子不好当,她们是过来人,再明白其中酸楚不过。
    “是啊,花无百日红,谁知她能嚣张多久?”比起柳瑜弦的轻视,傅蓉慧更多的是担忧女儿的将来,夏姜芙嚣张全靠长宁侯对朝廷有功,皇上念着当年的扶持之恩睁只眼闭只眼,帝心难测,有朝一日皇上心情不好要拿人开刀,夏姜芙怕是首选。
    长宁侯府富贵,但她看来不长久。
    一府峥嵘,体现于主母的谈吐举止间,夏姜芙,没有做主母的风范。
    这话问到柳瑜弦心坎上了,如今的朝野,文官出类拔萃,人才济济,武将却只有陆顾两家撑着,假如顾府没落,就剩陆府独大,整个京城,承恩侯府成了武官表率,会更受推崇。
    “待长宁侯让爵的那天吧。”长宁侯立下的功劳抵了夏姜芙的过错,等哪天长宁侯不再领军打仗,立不了军功,夏姜芙的所作所为自有人追究,任皇上也偏袒不了她。
    聊起夏姜芙,几人少不得想起夏姜芙在南园的豪言壮语。
    “亏得只有三个儿子参加春闱,有状元榜眼探花供她选,要有四个儿子去了,她还不得让皇上给第四名赐个称谓?”
    “这还不离谱,就怕她说两个儿子并列状元就丢脸了。”
    说着,几人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不远处的小径上,秋翠将几位夫人丑陋的嘴脸看得清清楚楚,担心夏姜芙想不开,扶着她欲掉头回走,“夫人,我们还是回吧。”
    装什么知书达理,温婉娴雅,背后说人长短,与长舌妇有何分别?
    夏姜芙拍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扶了扶头上的蝴蝶簪花,迈着步子轻快走了过去,“看几位夫人笑得眼角褶子脂粉都盖不住了,什么事这么好笑啊?说来我也开心开心。”
    语落,亭里坐着的几位夫人皆变了脸色,错愕的看着夏姜芙,脸上尽是尴尬。
    尴尬过后,不约而同将目光移至傅蓉慧,眼神询问夏姜芙怎么来了。
    傅蓉慧暗暗摇头,掩帕掖了掖笑出泪花的眼角,起身迎了出去,呵斥夏姜芙身后的丫鬟,“贵客上门,怎么不通禀,怠慢了怎么办?”
    丫鬟也委屈,都快午时了,谁想到府里还会来客,她领着夏姜芙穿过回廊就想大声通禀来着,又怕傅蓉慧训斥她尖声粗气不懂规矩,故而想着近些了再说,听清内容,她满脸窘迫,哪儿记得要提醒句。
    自知犯了大错,她双腿一屈跪了下来,惶惶不安道,“奴婢知错,请夫人责罚......”
    “和这个丫鬟无关,我拦着不让她惊扰你们的,看你们气氛融融,笑得前合后仰,我哪儿好意思打断。”夏姜芙笑眯眯的走上台阶,“你们继续,别因为我坏了气氛,方才说到哪儿了?”
    傅蓉慧面上都有些挂不住,换作其他人听别人讲自己笑话,要么偷偷离开,要么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夏姜芙却不依不饶,难怪不讨人喜欢,这点,委实可恶。
    “随便聊聊而已,陆夫人快坐,管家下帖子时收了礼,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傅蓉慧招呼夏姜芙落座,强颜欢笑的转移话题。
    夏姜芙拉着裙子,慢悠悠坐下,“原本不来了,忙活府里的事无聊,经过外边,忆起你今天生辰,来凑凑热闹。”
    她说的实话,她真没打算来,但要给顾越皎说亲,不得不出门转,万一遇着合适的姑娘可以带回家,经过旁边街道,秋翠说今日傅蓉慧生辰,给她下了帖子,左右在街上没什么收获,就来明瑞侯府转转。
    傅蓉慧嘴角抽了抽,凑巧转到府外,莫不是有什么其他心思?
    她为明瑞侯生了二子一女,女儿十六,正是说亲的年龄,难道夏姜芙想......
    门都没有!
    夏姜芙注意到傅蓉慧脸色不太好看,暗道她还算有点羞耻心,不像柳瑜弦,说人坏话被抓着现行还脸不红心不跳的,论厚颜无耻,谁比得过她?
    “我来是告诉大家一件事,过些日子府里办赏花宴,你们有空就过来坐坐,到时有裴夫子培育的花。”夏姜芙尽量将语气放轻,装作不在意的模样,但上翘的嘴角明显透露出她无声的炫耀。
    裴夫子培育的花,千金难求,裴夫子肯借给夏姜芙?
    她们表示怀疑。
    一时之间,在场无人吭声,夏姜芙饶有兴致的问道,“方才你们笑什么来着?”
    傅蓉慧抽了抽嘴角,担心夏姜芙报复她,提出娶她女儿,第一次,失礼的没有应答,倒是柳瑜弦无所谓的将她们议论之事说了,夏姜芙护短,那些话不是说不出来。
    “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四个儿子参加春闱,全并列状元啊,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不分高下的人比比皆是,并列状元又不是什么荒唐事儿。”夏姜芙语气婉转,低垂的眼睑轻飘飘扫过众人,像在反讽在场的人少见多怪。
    众夫人皆变了脸色。
    柳瑜弦不屑的呵了声,嘲讽道,“从古至今,没听过状元并列一说,长宁侯夫人还真是语出惊人啊。”
    没念过书,不知天高地厚!
    话不投机半句多,夏姜芙很快转移了话题,问柳瑜弦道,“承恩侯夫人不是准备给陆二少说亲吗,可有眉目了?”
    她主动问起,柳瑜弦不由得挑了挑眉,反问道,“你给顾大少说亲可有眉目了?”
    “我就是没眉目才问你取经,听说大少夫人贤惠温顺,各方面甚合你意,特来问问。”夏姜芙接过丫鬟倒的茶,凑鼻尖嗅了嗅,端着不喝。
    柳瑜弦对她鄙视更甚,却也还算给面子,“不知侯夫人想挑个什么样的儿媳妇?”
    “长得好看的,爱打扮的,不吝啬称赞人的。”夏姜芙几乎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亭内寂静许久,柳瑜弦连白眼都懒得翻,人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夏姜芙是有什么样的婆婆就有什么样的儿媳,这种女子,京城一抓一大把,屠夫之女都有资格。
    娶妻当娶贤,从没听说过娶妻当娶美的。
    肤浅就是肤浅,骨子里透出来,改不掉。
    “依着这个条件,长宁侯夫人莫不是想与在场的人某位夫人结亲?”柳瑜弦虚着眼,精明的瞅了眼不发一言的傅蓉慧,心下了然。
    除了她,在场的夫人们皆有适龄的女儿,万一被夏姜芙盯上,不嫁进侯府都有损些名声,甩都甩不掉。
    因而,不接话才是上策。
    夏姜芙漫不经心的抬头,目光望向不远处的庭院,惋惜道,“她们,不适合!”
    啥?其他几位夫人眨眼,面面相觑,心道夏姜芙是什么意思,她们的女儿是丑八怪配不上顾越皎是不是?简直奇耻大辱。
    几位夫人鼓着眼,要夏姜芙给个说法,否则别想好过,是可忍孰不可忍,竟敢嫌弃她们女儿丑,太不要脸了。
    夏姜芙好似没注意众夫人如狼似虎的眼神,气定神闲道,“美则美矣,但不够爱打扮。”
    她要选的是由内而外爱美爱打扮之人,这些小姐们,出门金玉满佩,在府肯定懒惰,穿着上得过且过,她才不要这种儿媳呢。
    尤其,说实话,并不是美得惊艳的那种。
    至于称赞人,能做到的更是少之又少。
    在旁边庭院遇着的那幕让她决定对那些大家闺秀避而远之,说个话恨不得挖坑将人埋了,一坑又一坑,她活了大半辈子的人听着都觉得细思恐极,放顾越皎身边,不是让自己提心吊胆吗?
    当然,后面两者原因不好当众说,说出来得罪人。
    傅蓉慧听到夏姜芙不会和她结亲,心里松口气的同时又恼怒异常,她娇生惯养的女儿竟被个挖棺材的人嫌弃,心情当真是复杂,但她生辰,太计较反而丢了她的脸,因此,她恢复常态,将话题转到了殿试上,很想知道皇上会钦点谁做状元……
    这个话题时下正新鲜,且讨论的人多,众人来了兴致,气氛逐渐转好。
    夏姜芙聊了半个时辰就回了,顾泊远不让她吃外边的东西,进明瑞侯府后,她滴水未沾,来得快去得快,众人不知道她中过毒,看不明白她用意,说她故意来套近乎吧,说的话又不中听,说她耀武扬威来的吧,谣言不是她们散播的,夏姜芙找错了人。
    思来想去一句话:夏姜芙的言行举止,不要拿常理推断。
    关于宁顾两府的谣言越演越烈,甚至有人说顾越皎和国公府小姐私定终生,夏姜芙推波助澜,只待宁老夫人点头,立马下聘,事情传到后边,成了夏姜芙居心叵测,故意散播谣言,逼着国公府把小姐嫁给顾越皎。
    秋翠急得下巴冒出痘痘,虚火旺盛,吃了药也不见好,整天缠着问夏姜芙怎么办,这个黑锅,夏姜芙就这么背了?
    夏姜芙让她别着急,她每天坐着马车闲逛,不就是想给顾越皎说亲吗,但街上小姐多虽多,怎么都不太满意,可不得继续找?
    这几天走遍了京城有名的脂粉铺,首饰铺,也遇着许多容貌秀美的小姐,可瞧着还行,谈吐经不起考究,要么说话含沙射影损人,要么中规中矩没有生气,甚至碰到了当天在明瑞侯府做客的那些小姐,更是要不得。
    选个合心意,合眼缘的儿媳,难哪。
    昨晚下了场雨,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泥土的芳香,夏姜芙坐在二楼的窗户边,低头望着湿哒哒的青石路,眼神如水洗过似的,一眨不眨。
    这是家字画铺,五十多年了,掌柜都换了好些人,顾泊远推荐的地儿,他说能找到这家铺子来的多是大儒,男的,上了年纪的。
    如果有女的,就是她未来儿媳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半夜,已为祖母的夏姜芙梦醒,伸手抱过枕边人,“我梦见婆婆,先皇,还有高祖皇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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