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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估计气没消吧,说起这个,五月初一咱去送走老王爷顺便在别庄住些日子回来,你是去书院还是去别庄?”夏姜芙手里的盆栽是裴白送过来的,意在为张小姐的无理赔罪,夏姜芙是爱花之人,自来来者不拒。
    我想去落阳巷啊,顾越流心头呐喊,“娘,我真要等三哥他们成亲了才能娶上媳妇吗?”等到那时候,美人都被别人抢了。
    “对,谁让你自己不争气不先进娘肚子的?”
    “这也不能怪我啊,都是爹不好,四哥和五哥是双胞胎,我和三哥怎么就不是了呢?”如果是,他都到说亲的年纪了。
    “那找你爹去,娘想好了,你四哥五哥的亲事不急,多等几年再说吧。”顾越白不过十六岁的年纪,要到顾越皎的年纪成亲,还有几年好等。
    “几年?那到我得什么时候?娘不是喜欢孙女吗?为何不让四哥五哥他们早点成亲,嫂子们越早进府越早生侄女出来啊。”
    夏姜芙手里的剪刀一顿,若有所思的看向顾越流,像是在思考他话里的意思,顾越流再接再厉道,“娘,您想想是不是这么个理?四哥五哥多等几年的话岂不意味着您几年后才能抱上孙女?”
    “胡说,你大嫂肚里的不就有一个吗?也就几个月的时间了。”夏姜芙嗔道,不过仍维持着思考的姿势。
    “可是只有一个啊,三哥四哥五哥成亲可是三个呢,多来三个孙女不好吗?”
    想到几个粉雕玉琢小姑娘围在自己身边叫祖母的情形,夏姜芙笑了起来,她一笑,顾越流笑得比她更开心,要是求神拜佛有用,他伤好后立刻去菩萨面前磕头,此时只能双手合十以神识祷告:天灵灵地灵,求菩萨显灵早早赐我三哥他们媳妇......
    当然,也要保佑他早日成亲,摆脱被揍的命运。
    此时,远在东境营帐的顾越泽打了个喷嚏,几位副官不约而同抬头看向他,梁冲笑眯眯抵了抵顾越泽胳膊,“三哥,老实说,是不是想女人了?也是,京城好几位府邸来信要请几位少爷回京成亲呢。”
    顾越泽恶寒的踢开他,“滚,老子不成亲。”
    “哎哟。”躺椅嗑的声断了只脚,跪在上边双手趴着窗台的顾越流噗的声,下巴磕在窗台上了,松开手,又是噗的声,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兀自想事入神的夏姜芙:“......”定睛一瞧,脸色变了变,“小六,怎么了?”
    “哎哟,娘,娘,我疼啊......”他屁股上结的疤还没掉呢,这下挨着地,血怕是又浸出来了。
    这躺椅夏姜芙特意请人做的,一向结实,几兄弟在上边打打闹闹都没断过脚,怎么平白无故塌了?
    顾越流嘴里涌出股腥味,他脸色发白,大惊道,“娘,流血了,流血了......”话完,转头吐出口血,鲜红的血充斥着腥味,顾越流大惊失色,“娘,娘......”
    “娘在呢,别怕,秋翠喊大夫去了,很快就到。”
    夏姜芙和秋荷左右扶着他站起身,让他去内室趴着,脱了裤子一看,结疤的伤口果真又有几道裂开了,渗出新的血,顾越流害怕,捂着枕头嗷嗷大哭,不一会儿,整个院子里的人都知道,他们六少爷将躺椅跪塌伤着下巴了。
    知道自己丢了脸,顾越流此后倒安安分分待屋里养着,为了和顾泊远呕气,硬是哭哭啼啼求夏姜芙答应他搬到颜枫院住。
    要不是夏姜芙守着,顾泊远还得再抽他一顿鞭子。
    男孩到了年纪就要搬到前院自己住,顾越流越大越回去了,对顾泊远的嫌弃,讽刺,警告,威胁,顾越流通通不管,别人不知他怎么摔了,他可是清楚的,他正向菩萨许愿呢,结果躺椅塌了。
    这是不是说明,他的心愿有一桩不会实现,亦或者全部不会实现。
    难道,他们兄弟四人都娶不着媳妇了?细思恐极,他能不怕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远在边关的顾越泽无所谓翘着二郎腿:娶不着媳妇的是我。
    顾越流:你不早说,害得我都不敢去落阳巷,怕空欢喜一场。
    顾越泽:“你在埋怨我?”
    顾越流老实状,“没有,我感谢三哥让我切身体会抓心饶肺这四字含义而已,真的!”
    ☆、095
    和顾泊远暗暗较了几回劲他皆处于上风后, 心情并不如想象中的美好,反倒愈显沉重, 时常望着院子里那颗硕果累累的桃树发呆, 桃树是顾越皎成亲后从别的院子移栽过来的,由花匠精心照顾, 花落就结了不少果子。
    夏姜芙说宁婉静吃了树上的桃, 生的孩子绝对是粉面桃腮,憨态可掬的模样, 夏姜芙还说多过几年,府里的孩子多了, 围着桃树奔跑的情形肯定会十分有趣。
    风晃过树叶, 几簇绿油油的叶子东摇西晃, 展露出叶间的‘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嫩桃,娇羞而喜庆,顾越流忍不住低头长叹, 想当年,他娘连生六个儿子名动京城, 惹得众夫人无不眼红羡慕,私底下说起长宁侯府,谁不以‘枝繁叶茂’夸之, 却不想多年后,他们六兄弟有四个娶不着媳妇。
    简直愧对夏姜芙生养之恩。
    让他更为愁云惨淡的是,对于这件不幸的事他连说的人都没有,顾泊远性情暴虐, 两人话不投机,夏姜芙温柔善良,他不忍告诉她,而顾越皎整天早出晚归见不着人影,剩下双胞胎倒是值得倾诉的对象吧,但两人年纪是不是小了些?
    哎,他发自心底的叹了口气,聪明机智如他,竟也束手无策了。
    顾越白刚进院子就被窗户下那张多愁伤感的脸惊着了,抵了抵顾越武,示意他看顾越流,“六弟是怎么了?脸上愁苦比女儿家还多?”
    顾越武摇摇头,抬眸望天,天蓝云白,阳光明媚,天气晴朗,顾越流不该一副精神不济,神思恍惚的样子才对,他想了想,问道,“是不是爹暗中给他脸色了?”顾越流心怀激愤,处处和顾泊远对着干,碍于夏姜芙偏袒,顾泊远面上还算容忍顾越流,私底下如何他就不知了。
    “你觉得六弟会惧怕爹的鞭子?”顾越流越挫越勇着呢,捏准了夏姜芙在顾泊远不会动手,可劲往死里作呢,他都发现顾泊远背地握紧拳头紧了又松呢,他劝顾越流悠着点,顾越流说他不怕。
    就他而言,顾越流可不是会服输的性子。
    顾越武也想到这几日顾越流的表现了,既佩服又忍不住为顾越流伤好的日子感到肉疼,“我们问问不就知道了?”
    顾越流心情上来就再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乱想,听顾越武问,最初他还遮遮掩掩不说实话,但架不住二人连哄带骗,很快就把实情说了,“四哥五哥,你们说菩萨是不是觉得这么多年咱没孝敬过她老人家,突然许愿要求这么多,她怒了啊?”
    夏姜芙不喜欢烧香拜佛,说天下苍生皆有烦心事,人人都到寺里找菩萨诉苦求愿,菩萨耳朵早起茧子了,她们的话菩萨也听不见。
    与其那样,凡事不如靠自己,少给菩萨惹麻烦。
    顾越白蹙了蹙眉,见庭院有丫鬟拿着扫帚去桃树下打扫掉落的嫩桃,他将窗户掩上,小声道,“你再说说此事。”
    顾越流重重嗯了声,添砖加瓦将躺椅坍塌之事描述得淋漓尽致,配上他认真的表情,旁边顾越武跟着紧张起来,低声问,“你说我们四个谁娶不着媳妇啊?”话完,见二人目光闪闪发光落在他身上,顾越武忙摆手摇头,“不会是我,不会是我,你们仔细想想,我可是咱兄弟里最好看的人。”
    顾越皎容貌远不及他都能娶着媳妇,没理由他会一辈子光棍。
    这话有几分道理,顾越白又把视线转至神情郁郁的顾越流,顾越流实诚,沮丧道,“四哥也认为我讨不着媳妇?说实话,我想了几日,三哥有一身赌术,五哥姿色绝双,而四哥你在翰林院多少有个职务,算下来,好像就属我最没用了。”
    姑娘们挑夫婿,不是最看中长相,家世,才学,性情吗?他数了数,除了性子好,其他都不占优势。
    顾越白想称赞顾越流有自知之明,可对上他落寞萧瑟的目光,有些不忍心刺激他,尤其是顾越武,他就顾越流这么一个弟弟,难得有机会担起做兄长的架子,他搂过顾越流,轻声安慰道,“你别妄自菲薄,你跑得快,抓老鼠一流,真比起来,你是咱兄弟四人里最出息的了,少年成名,风头比三哥考中状元那会还要盛些呢。”
    顾越流精神一震,目光炯炯的望着顾越武,“真的吗?”
    顾越武甚是坚定的点头,“是。”
    顾越流高兴了会儿,随即又塌下背来,落落寡欢道,“那咱几个到底谁娶不着媳妇啊?”
    这个问题有些难度,顾越武一时回答不上来,眼看顾越流又一副我最没用的表情,他忙给顾越白挤眼色,顾越白似乎毫无所察,摩挲着腰间玉坠,许久说了句令人醍醐灌顶的话,“我觉得,想知道谁不是没有办法,找出娶不到媳妇的原因不就清楚了?”
    这话再有理不过,顾越流收起低落的小情绪,将脑袋凑过去,“咱得认真想想。”
    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他们三兄弟联手不就有诸葛亮之才了吗?
    夏姜芙走进房间,见三兄弟头顶着头,叽叽咕咕讨论着什么事,觉得好笑,叫住欲提醒三人的秋翠,转身走了出去,“小六近日情绪不高,让小四他们陪陪他也好,我们先去寿安院瞧瞧老夫人吧。”
    老夫人搬出祠堂,日子似乎不顺意,整日汤药不离嘴,听说国公府老夫人过世后,她夜里惊着好几回,太医回天乏术,老夫人的命攥在她自己手里,账房将二房三房银钱结清后老夫人就一直想见她,夏姜芙懒得和她吵,素来不予理会。
    要不是顾及顾泊远为人子的感受,秋翠又从早到晚在耳朵边感慨什么老夫人不行了,追忆往事反省自己做错了许多事,想亲自和她赔罪云云,为了清净,她才想着去寿安院看看,老夫人葫芦里卖什么药。
    老夫人好像真不太好了,远远地就能闻见股中药味儿,夏姜芙皱了皱眉,没说什么,秋翠在身侧小声劝夏姜芙到了屋里别和老夫人呕气,顺带说起另一桩事,“之前宫里赏赐了许多药材,夫人吩咐送到孙府,嬷嬷将此事和老夫人说了,以老夫人的性子,没准会质问您两句。”
    这话是侯爷让她说的,秋翠不敢不依,今时的老夫人,真经不住半点刺激了。
    夏姜芙笑了笑,没有提起顾泊远,“我像是会和临死之人计较的人吗?她气了我,大不了以后清明我不去她坟头上香就是了。”
    秋翠:“......”她还能说什么?
    数月未见,老夫人真老了很多,枯瘦的脸颊往里凹陷,露出阡陌纵横的皱纹,浑浊的双眼似乎没有焦距,夏姜芙福了福身,表情淡淡的,“见过老夫人。”
    刚喝完汤药的老夫人昏昏欲睡,许是听出夏姜芙的声音,脑袋往里偏了偏,不悦的哼了哼,“你来做什么?”
    这语气虽不中气十足,但也绝非将死之人气若游丝之态,夏姜芙瞅了眼边上的秋翠,心道,冲着老夫人说话的底气,还有几年好活,哪儿就是快死了的样子了?
    秋翠一脸悻悻,老夫人的事她听顾泊远说的,哪儿料到会是这么个情形?
    扭过头的老夫人半晌未听到动静,哼哼卿卿转过身来,嬷嬷扶她起身,四月末的天,老夫人膝盖上还搭着毯子,老夫人坐定,双手搭在毯子上,一眨不眨的望着夏姜芙,不说话,也不吭声。
    嬷嬷在边上笑着打圆场,“老夫人吃了药,嘴里苦,夫人快快请坐,老夫人都念叨您好些日子了。”
    又不是不清楚彼此性情,夏姜芙可不认为老夫人念叨她是什么好事,不过嬷嬷将凳子搬到床榻边,她也没说什么,坐下后,从怀里掏出册话本子慢慢翻阅。
    悠闲自得的表情不像是探望病人,更像找处阴凉地品茶看书的模样,老夫人不高兴的哼了哼,“见不惯我老婆子又跑来做什么?虚情假意装给谁看?走,赶紧给我走。”
    换作往日,夏姜芙约莫起身就走了,今日却是极有耐性,脸上没有表现半分气恼,一字一字缓缓道,“听说老夫人有很多话与我说,我这不等着听吗?”
    夏姜芙不好意思说她被老夫人的脸吓着了所以翻书转移注意力,就老夫人这张苍老风霜的脸而言,夏姜芙觉得是老夫人自己的原因,年轻时只钻研如何争风吃醋勾心斗角不好好保养,忧思深沉,久而久之皮肤自会显出疲态,待上了年纪,比同龄人看上去会更显老。
    放松心情,注重保养才是维持年轻的秘诀,可惜,许多人不将其当回事,见过老夫人后,她更坚定了这种看法。
    老夫人被她堵得红了脸,松弛的眼皮下,双眼瞪得圆鼓鼓的,“你是晚辈,我说你两句你还有理了?”
    得,又开始说教了。
    “老夫人,倚老卖老的人向来没什么好下场,你还是积点福吧。”夏姜芙要是低头的性子,早被老夫人搓扁揉圆了,仗着年纪大就想作威作福,老夫人认错了对象。
    嬷嬷担心二人一言不合吵起来,顺了顺老夫人胸口,柔声道,“老夫人不是想与夫人说说玲珑的事吗,您还叫我提醒您来着,是不是给忘了?”
    说起此事,老夫人脸色不太好,撒气似的推开嬷嬷,咬着下唇不吭声,玲珑是她为顾泊远挑的姨娘,至此她都没改变初衷,夏姜芙性子要强,凡事不合她心意就给顾泊远甩脸色,随着皎皎他们成亲,夏姜芙多年媳妇熬成婆,在府里愈发肆无忌惮,她不给顾泊远身边留个自己的人心里不踏实。
    她对玲珑寄予厚望,谁知嬷嬷竟偷偷背着她将人送到庄子上去了,她气得吐了两回血,但无论她说什么,嬷嬷都不肯听话将玲珑接回来,嬷嬷阳奉阴违,不都是看准这侯府将来是夏姜芙说了算提前巴结吗?
    “忘什么忘?你胆儿是越来越大了,明知我本意是让玲珑服侍泊远,你......”
    夏姜芙像听到什么好奇的事,抬头在屋里逡巡了圈,恍然大悟道,“难怪我总觉得屋里好像少了点什么,原来是玲珑啊。”
    嬷嬷嘴角的笑有些勉强,对老夫人一根筋的性子她愈发不想多言了,老夫人都是从鬼门关爬起来的人怎么就看不明白,待她死后,操持她丧事的是夏姜芙,时至今日,和夏姜芙作对能得到什么好处不成?
    玲珑之事,夏姜芙没表现出半分恼怒,可不代表她心里不膈应,试想,若夏姜芙秋后算账,待老夫人死后随随便便买个棺材埋了,老夫人就觉得自己赢了?
    老夫人不思悔过的话,死了夏姜芙真不会让她风光大葬,别说夏姜芙做不出来,她真要做,顾泊远还能拦得了她?
    所以国公府老夫人走后,她就将玲珑送走了,她为老夫人殚精竭虑,老夫人不领情怪她擅作主张,她真的是有口难言。
    嬷嬷跟着她多年,听了老夫人的指责面上难掩悲怆心寒,老夫人一怔,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不满的对夏姜芙道,“你可是满意了,这满院子的人,都想方设法巴结你呢。”
    夏姜芙无辜的摊了摊手,见嬷嬷低着头抹泪,温声道,“好久没尝过嬷嬷泡的茶了,嬷嬷泡杯花茶来如何?”
    嬷嬷也觉得自己情绪不妥,老夫人是主子,性子向来如此,她怎么能心寒呢,向夏姜芙福了福身,缓缓退了出去。
    “老夫人,你要没话说的话我先回去了。”真的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她父母善良柔顺早早去了,而老夫人却活到现在。
    她不想听老夫人老生常谈,走了过场,日子老夫人真有什么事顾泊远那她也有交代了,阖上书,起身准备回了。
    老夫人重重锤了捶床沿,“走什么,我还没问你呢,二房三房的事你怎么想的?那二人就不是个好的,你这是认贼为友引狼入室。”
    以夏姜芙的能耐三言两语就能将人打发了,留在府里不说,还山珍海味供着,要知道,二房三房的吃穿用度可都是从大房账上出的,当年她不折手段弄死那个贱.人,逼着老侯爷把人送走就是想多给顾泊远留下家业,她为大房呕心泣血,人家竟不当回事,实在令人气愤。
    想到嬷嬷说二人从账房手里拿到银钱时欢欣鼓舞的嘴脸,她就觉得胸口闷闷喘不上气来,这个儿媳,天生就是来和她作对的。
    夏姜芙脸上闪过抹讽刺,重新坐下,不羞不恼回答道,“老夫人常说以夫为天,以夫为尊,二弟三弟毕竟是老侯爷生的,我想老侯爷是盼他们过得好的,既是如此,老夫人为何要处处违背老侯爷意愿呢?”
    不怪她讨厌老夫人,典型的两面三刀,严于宽己,满嘴的仁义道德宽容大度都是说给别人听的,自己呢,小肚鸡肠,心狠手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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