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誓。”
女人将脑袋深深的埋了下去,久久没有说话。
等到她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忽然十分冷静的说道:“可你现在是逃不出去的,时逢生不会放你出去。”
顿了顿,她忽然笑了一声。那个笑容让小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除非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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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距离废弃工厂不远处的道路分叉口,赵西屿将车开到了另一条路上,借用拐弯处的两棵树遮住了车子。
林茜茜下了车,拿出手机照明,这才发现好几个未接电话,全部是来自于秦出的。
但这并不是能接电话的时候,她将视线从秦出的名字上移开了。
赵西屿停好了车子,走到她身后。
林茜茜按灭了手机屏幕。
赵西屿眉头一皱,转眼瞥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率先迈步前行了。
废弃工厂就伫立在一大片参天的树中间,周围散发着难闻的化学药品的味道。走进工厂的路已经很久没有人走过,长满了及腰的野草,野草边缘锋利,简直像是刀片一样。
赵西屿被带起的野草割了下脸,脸上传来细细密密的疼痛,他伸手去摸,发现竟然出了一点血。林茜茜本来走在前面,他一把将她划拉到了身后,替她挡了晃动起来的野草。
林茜茜早已经被割伤了腿,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她拽着他的袖子。
“干嘛啊,你可比我细皮嫩肉,又比我在意自己的脸,划伤了多不好。”
赵西屿在夜色里漫不经心的看了眼她抓着自己袖子的手,扬了扬唇角。
“你那脸可是我引以为豪的作品,弄坏了更不好。”
“弄坏了修不就行了吗?”
“林茜茜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以为是盖违规建筑呢说修就修。”他压低声音,“我知道你整了那么多次,已经不在意多整一次。我的确也在高中那年接受你帮助的时候就答应过你,这辈子给你整容都不收你钱,但是你得知道你的脸不是建筑物的墙壁我也不是粉刷匠。你他妈根本不知道我在你脸上动刀子的时候比割我自己的脸还难受。”
林茜茜楞了一下。
赵西屿也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咳嗽了一声。
“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林茜茜打断他的话,笑了一声,“我争取没有下一次。”
赵西屿又生气了。
“还下一次,再有下一次你这脸就垮了!不到五十脸就耷拉下去,到时候你就变都市传说,老脸妖婆了。”
林茜茜又笑了。
“你最近好像越来越容易生气了。”
“你以为是被谁逼的?”
两个人来到废弃工厂前,先调暗了手机屏幕,沿着工厂四周走了一圈,发现没有人经过的痕迹以后,才从正门又走了进去。
半小时后,他们将工厂全都找了一遍,一无所获。
赵西屿和林茜茜站在空旷的工厂外边,掏出手机给罗浮打电话。
罗浮咬着下嘴唇,转着手上的一根棒棒糖:“不应该啊,按理说这地方距离市中心远,他肯定会选择这里,而不是另一个废弃工厂啊。”
赵西屿皱眉:“还有另一个废弃工厂?你怎么不早说?”
罗浮看着地图:“我寻思着那边离市里这么近,不是关押女人的长久之地啊。”
林茜茜听到长久两个字,忽然心里一颤。
“如果他根本没打算长久关押呢?”
“啊?”
“我是说,他根本没打算囚禁那位姓吴的女法医,抓她只是为了玩弄和警告警方,并且打算立刻杀了她呢?”
“……我叉。”
赵西屿看了眼时间。
“如果是这个目的的话,黑夜是最好的掩饰物。他估计快动手了,我们赶过去也来不及。”
罗浮迅速的打开了邮件,“啪啪啪”在键盘上打起了字来。
“你们先开车回去,别和警察撞个正着。我现在就报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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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吴靠在墙的一边,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灯光只能照亮这个空间,却照不亮她的心底,似乎是知道自己难逃一劫,她整个人的表情都显得有些颓靡,又像是正在深思着什么可怕的事情。
时逢生打开门上的观察窗,从外面往里看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他微微的挑眉,露出一个温柔又深沉的笑容来。
纤细柔弱的外表,和冷硬正义的身份,碰撞出令他目眩神迷的美丽。
他要将她画下来,然后毁掉她。
这样,她就会永永远远的年轻美丽,只活在他的画里了。
但在这之前,他必须得先喂饱令他浑身难受的丑陋的女人。
他打开隔壁的观察窗,从上面往下扔进了一袋面包。
女人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用和平时一样的没什么感情起伏的眼神直视着他的眼睛。时逢生没有太在意她的视线,只是回到了隔壁的窗子,凝视着里面姓吴的女法医。
“吴小姐,你还好吗?”
女法医怔了一下,慢慢的抬起头来,看着他。
“时逢生?”
时逢生绅士的微笑:“我很荣幸,你听说过我。我听见警察们都叫你小吴,我可以也这样称呼你吗?”
小吴慢慢的撑着墙壁站了起来,使自己不需要仰视他的脸。
“不可以。”她说道,“你不配。”
时逢生笑意未减:“可你根本无法拒绝。”他陈述道,“无论我对你做什么,你都不是我的对手。你是我刀下的鱼肉,是陷阱里的绵羊,是我想搓揉成什么样,就能搓揉成什么样的一块儿软泥而已。”
小吴握紧了拳头,猛地抬头瞪着他,像是愤怒至极,却又无法反驳他的话。
“你要我的命,是吗?”
“我只是想留住你的美丽。”
“你还想为我画像,对吗?”
“你可以这样理解。”
小吴低低的笑了。
她的头发不算长,刚好遮在脸颊两侧,阴影盖住她的表情。比起时逢生来,此刻的她似乎更像是一个疯子。
“我是个人民警察,绝不会被你羞辱。”
她抬起头来,张大眼睛,浑身都在颤抖。
“我再问一次,我一定会死,是吗?”
时逢生挑眉看着她,有些意外她和以往性格完全相反的表现。
“如果我说是,你又打算怎么办呢?”
“那我宁愿死在自己手里。”
女人说完,迈开了步子,走向了堆在角落里的一堆泡沫。
她背对着时逢生,时逢生看不清她在做什么,直到一股带着臭味的烟雾在屋子里升起来,他才反应过来对方干了些什么。
她在点火!
一块泡沫被点燃了,很快的燎燃了另一块。紧靠着泡沫的墙面上贴着墙纸,只要墙纸一点燃,屋顶和门板起火也是迟早的事情。
这个疯女人,打算自焚吗?
“我不信你会自杀!”他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
女人回过头来,脸上的勒痕被火光映得闪闪发光:“我不需要你相信,我只要把自己连同这间房子一起烧掉就行了。你别想羞辱我。”
烧掉房子?
不,隔壁还关着那个女人。
眼看着墙纸真的要被点燃,时逢生一咬牙,根本来不及思考对方是用什么东西点燃的泡沫,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门开的一瞬间浓烟扑面而来,他甚至看不清里面的情形。直到他扑到泡沫旁边,脱掉外套开始扑灭火焰,却忽然听见背后的门“砰”的响了一声,有人跑掉了。
时逢生立刻丢掉外套,向外面追了过去。
愚弄他?找死。
像肩膀一样高的野草割破了小吴的脸和裸露的手臂,她听不见任何声音,嗓子里也干渴得像是有针在扎,双手双脚绵软无力。
但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向前跑,她要逃离这里。
女人把从房间里找到的打算用来自杀的半盒火柴给了她。
女人放弃了死,只为了争取到这么一点生的希望。
她要跑,她一定要跑出去。
背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第六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