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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语宁见状同祝建白解释了一番,然后强笑了下。
    祝建白殷勤道:“那二位姑娘在此饮完茶后,祝某将你们送回去吧,”他可想好好表现一番。
    顾初宁低下头:“不麻烦祝公子了,我们自己回去就成。”
    祝建白连忙接道:“姑娘说的哪里话,你如此美貌,若是叫别人瞧见了可怎么办,还是祝某人送你回去吧,”他一副不容置喙的样子。
    顾瑾害怕的都哆嗦了起来,这一切都泡汤了,再没有第二次这样的机会了,阿姐要怎么办。
    祝建白的狐朋狗友们调侃:“怨不得你这么个急色的人如此忍耐,原来新嫂子这般美貌,世所罕见,”若是这等美人,等上一番也是值得的。
    顾初宁再是镇定,此刻也慌了神,只能由着祝建白送回顾府,她还能怎么办?
    一路上祝建白殷勤不断,极尽讨好,顾初宁压根没听进耳朵里去,刚踏进顾府的大门,从马车上下来,就听见李婆子的声音:“二姑娘,说是京城来人瞧您了。”
    难道是阿远来寻她了,顾初宁掩在衣袖中的手颤了一下。
    第7章
    二层垂花门上仰面莲栩栩如生,斑驳色泽。
    顾初宁却立在原地,京城来人……难不成真是阿远吗?
    下一瞬她就摇了摇头,她真是糊涂了,怎么可能是阿远呢,他如何会知道她又活了一遭,更不会寻到扬州府的,更何况六年时间已过,想来他都要忘记她这个长嫂了。
    李婆子察言观色,冲着祝建白福了福身:“不知祝公子……”
    祝建白虽是个顶不规矩的,但他心悦顾初宁的很,也不愿惹了美人的恼,更想着日后琴瑟和鸣,红袖添香,格外识趣的道:“今日正巧在郊外遇见了顾姑娘,这才送了回来,如今府上有人做客,祝某就先告退了,”说完神色缱绻地望了顾初宁一眼。
    顾初宁这才缓过心神:“嬷嬷说京城有人来?”
    李婆子其实很是可怜顾初宁,此番很有些为她高兴:“可不是,二姑娘,今儿晌时府里呼呼啦啦来了好些人,听说是您在京城的姨母使人来瞧你了。”
    “姨母?”顾初宁仔细回想了下,却并无什么关于姨母的记忆,她满腹疑问,然后随着李嬷嬷往正厅里去。
    李嬷嬷在路上就交代了,来人自称是顾初宁的姨母,打听了好些年才得知顾初宁的下落,这才遣了人来看望。
    顾初宁听着就有些惊讶,这姨母竟是京城济宁侯府的人,虽说只是济宁侯府三房的姨娘,却也是个人物了,她怎么会有这么一门亲戚呢,她一路上仔细地想了一番,终是想起了些关于姨母的记忆。
    原来纪氏平素少话,很少提及家里的事,只说过幼时家道中落,与姐姐失散,一别经年,再也没有了消息,故而原主所知不多。
    约莫走了几步就到了正厅,李婆子撩起穿珠帘,清脆的叮当声,谢婉宁就瞧见正厅里柳氏正眉开眼笑的陪着一个妇人坐着,很是殷勤的模样,那妇人看着四十多岁的年纪,面容颇有些严肃,穿了素色宝瓶纹的襟子,想来应该就是来的那位嬷嬷了。
    这厢张嬷嬷就瞧见碎玉叮当处一个容色无双的美人,那美人肤白皎皎,眼尾迤逦,不说话就是一股子媚态,窗柩里透进来的日光打在她的身上,如梦似幻,不似凡人。
    张嬷嬷也是见惯了世面的,京城里有名的美人也见过不少,却也从没看过这般容色,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顾姑娘?”
    柳氏谄媚的笑:“可不是,这就是咱家的二姑娘,”然后顾初宁招手,做出一副亲密的姿态:“瞧你这孩子,怕是欢喜傻了不成,快过来,这就是你姨母谴来的嬷嬷。”
    顾初宁就拉着顾瑾的手往这边儿走,然后略福了福身,端谨道:“嬷嬷好”,顾瑾也有样学样。
    许是顾初宁的容色太盛,张嬷嬷这才注意到顾初宁身旁的顾瑾,她笑道:“这两个孩子生的真好,”尤其是顾初宁,美的叫人说不出话来。
    张嬷嬷叹道:“若是姨娘瞧见了你们俩个,不知道要欢喜成什么模样,”说话间有些伤感。
    顾初宁就笑:“我和瑾哥儿也没瞧见过姨母,这么多年未见,不知姨母身体可好。”
    张嬷嬷很是宽慰:“姨娘身子好得很,就是一直担心着你们。”
    顾初宁也做出一副唏嘘的神态:“只在这儿站着也不好,嬷嬷随我去屋里说话吧。”
    张嬷嬷自然应是:“夫人,劳烦您了。”
    柳氏心里呕的要死,这可是京城勋贵济宁侯啊,谁知道这蹄子竟有这么一门亲戚,她虽想巴结张嬷嬷,却也知道不是时候,因此很是得体的道:“瞧我,竟给忙忘了,快来人领路。”
    很快便到了小院儿,珊瑚犹在梦中,还是晕晕乎乎地先去开了门看座。
    张嬷嬷随着坐了下来,她面上不显,心里却唏嘘的很,这小院儿不过丈余,破败的很,这屋子更是衰落,里面除了床榻桌椅,竟是一点摆设都无,椅子上的漆都掉了,好在收拾的还算干净,又看见顾初宁二人纤瘦的很,也知道她们过的是什么日子了。
    顾初宁就唤珊瑚去泡茶,然后把呆愣的顾瑾安置在一旁。
    顾初宁也得以知道了其中的原委,原来姨母纪绣与母亲纪彤乃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她二人的父亲是个秀才,在一村落里当塾师,日子过的还算不错,可有一年遭了难,父亲没了,整个村儿的人也逃了开来,二人也随着出逃,可惜不慎在路上失散,一别就是这么些年。
    顾初宁的母亲一路到了江南,后来又被顾德庸买回去。
    而纪绣去往了京城,被卖给大户人家做丫鬟,后来又辗转到了济宁侯府,得了宋三老爷的眼,做了姨娘,宋三老爷的正妻也很瞧得上她,故而过的还算不错。
    张嬷嬷叹气:“姨娘早些年一直忙着服侍老爷夫人,后来夫人染病没了,又操持三房的庶务,这才探听到你们的消息。”
    “哪里迟了,不论如何,这亲缘关系一直在,”顾初宁回道,她自然听出了张嬷嬷话里的意思,想来纪氏在济宁侯府过的也不全然很好,做姨娘哪里能轻松。
    张嬷嬷越看越满意,顾初宁人品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实属难得:“姑娘说的对,是老奴糊涂了。”
    顾瑾原先一直安安静静的,此刻怯生生地抬头道:“嬷嬷,你会带我和阿姐走吗?”小脸上满是期待,他知道今日的事情失败了,眼下这京城来的嬷嬷是唯一的希望了。
    屋内的气氛为之一变,万嬷嬷见状就跪了下来:“恕老奴多嘴,您不知道姐儿和哥儿过的是什么日子,”然后口齿清晰的将所有事情都叙述了一遍,着重说了那祝建白的事。
    顾初宁配合着低头垂泪,揽紧了顾瑾,很无助的样子。
    张嬷嬷果然心疼:“姨娘自从知道你们俩个孩子相依为命,就担心的不得了,实不相瞒,老奴就是来接你们进京的。”
    顾瑾闻言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泪珠挂在眼眶里,可把张嬷嬷给心疼坏了,她心里也是当真可怜这两个孩子。
    顾初宁泪光点点:“侯府事多,姨母若接了我们两个过去,可不是平白添了口舌,如何好让姨母为难。”
    张嬷嬷就笑道:“姑娘不必担心,如今三房没了正头太太,姨娘在府里还说得上两句话,不过是添了两双筷子而已,老爷早已经允了,再者说了,府上早先来了好些表姑娘,成亲了才搬出府去,老夫人纯善的很。”
    顾初宁这回彻底放下心了:“嬷嬷也知道了,我那父亲母亲要我嫁那祝建白……”
    张嬷嬷这回挺起了腰板:“姑娘且放心,一个知州之子,还算不了什么,姑娘且好好准备行囊,老奴这就去同你家老爷夫人说道说道。”
    张嬷嬷雷厉风行,说完就去了正厅,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珊瑚晕晕乎乎的:“姑娘,这是真的不成?”
    顾初宁擦干了顾瑾脸上的泪:“可不是,咱们能正大光明的离开这里去京城了,”果真是柳暗花明,谁知道竟会有这么一门亲戚。
    万嬷嬷笑的脸上的皱纹都少了许多:“先前走的时候老奴还可惜这些衣裳带不走,如今可能派上用场了,”她说完就去收拾箱笼,珊瑚也跟着忙了起来。
    事情办得极快,也不知道张嬷嬷是如何说的,顾德庸和柳氏竟然应承了,和祝建白的婚事也解除了,第二日一行人便乘了船往京城去。
    这事解决的看似轻松,实则内里却暗流涌动,济宁侯府乃是勋贵人家,祝建白虽为知州之子也得罪不起,顾德庸和柳氏更不用提了,说不准他们现在正想着以后如何巴结济宁侯府呢。
    顾家一行人都来相送,柳氏也来了,顾德庸看着远去的船只,心里已经在想着将来顾初宁嫁与京城的高门大户后如何了。
    船行的很快,过得一会儿便看不见岸边的人了。
    船身中等,顾初宁等人忙着安置箱笼,待全部收拾好已经是下午时分了,顾初宁推开窗户往外看,江上碧波荡漾,日光沉沉,四周船只相映,很是壮观。
    这是顾初宁两辈子以来头一次坐船,没想到竟然适应的很,她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景色,很是喜欢。
    窗扇里透进来的日光打在顾初宁的脸上,像是话本儿里的女妖精,春桃在船舱门口瞧了好一会儿,她心里砰砰跳个不停,然后才唤道:“姑娘。”
    顾初宁回头:“春桃怎么来了,可是嬷嬷有什么事情交代,”张嬷嬷自然不是只身来京,还带了一个丫鬟,就是春桃。
    春桃福了福身:“眼下嬷嬷正和船家交待事宜,脱不开身,这才遣了奴婢过来和您说话,怕您闷得慌。”
    顾初宁笑道:“这是我第一次坐船,新鲜的紧,哪里会闷,”她顿了顿又道:“快过来坐下说话,站着累得慌,”张嬷嬷和春桃显然是姨母的心腹,她自然要以礼相待。
    春桃抿唇笑了笑,看来这顾姑娘不只脸生的好看,还很会做人。
    顾初宁明白张嬷嬷的意思,她要去济宁侯府,自然要了解济宁侯府的事情,派春桃过来也是这个意思,因此对春桃道:“你来的可巧,我自幼是没规矩惯了的,日后去了侯府……”
    “三房人口简单,夫人没了以后就是姨娘管事,府里的少爷姑娘也好说话,姑娘不必担心,”春桃回道。
    顾初宁点了点头,她只是三房一个姨娘的侄女,以她这等身份,实在是不需要知道太多,想来侯府里的人也不会正眼瞧她。
    二人说着说着,顾初宁便佯装不小心提起了宁国公府,春桃果然就说了起来:“说起这宁国公府,可是煊赫的很,乃是京城一等一的人家,尤其是他家那四公子。”
    顾初宁心里一跳,阿远的序齿便是行四,她问:“可是那四公子有什么了不得的。”
    “陆四公子陆远可是京城里一等一的公子哥,生的毓秀风流,满京城的小娘子都倾慕于他,就是为人颇有些风流,惹了好些相思泪,”春桃满面红光,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
    顾初宁瞪大了眼睛,记忆中的阿远不爱说话,是个胆小的孩子,如何会是她口中那个风流子弟。
    她不信……
    第8章
    日光倾斜,已是暮色四合,从窗口望向江面,水面一半暗红一半金黄,水纹涌动,煞是好看。
    顾初宁却顾不上欣赏这般景色,她一直想着春桃的话,明明字字分明,她却不大相信,实在是春桃口中的阿远与她记忆里的阿远……像是两个人一般。
    顾初宁着实愣了好一会儿,然后带着疑惑道:“春桃姑娘,我虽长在扬州府,却也听过些关于宁国公府的事,只知道陆四公子身世颇为可怜,怎的如今?”
    春桃果然看了顾初宁一眼:“这你就不知道了,陆四公子身世确然可怜,父母和兄长先后身死,大房只余了他一个人,早些年陆四公子默默无闻,后来不知怎的竟得了新帝的青眼,这才扬了名儿。”
    春桃说着说着脸就红了起来:“陆四公子实在是神仙风姿,京城里多得是见了他一眼就倾心的小娘子。”
    顾初宁一听就知道阿远现在过得很是不错,想来二房的人奈何不了他,顾初宁觉得颇为自豪,不愧是她养大的孩子,如此聪明,至于那些风流名声,她选择忽略……
    春桃往外一瞧就发现时辰不早了:“姑娘,到时候用晚膳了,奴婢先出去了。”
    顾初宁点点头,如今也不急,待到了京城就知道了。
    万嬷嬷和珊瑚从张嬷嬷处领了吃食回来,顾瑾也一早便过来了,看见吃食眼睛就亮了起来。
    毕竟在船上,第一道便是熬得浓浓的鱼头豆腐汤,汤色奶白,再有用薄脆萝卜花配的盐水桂花鸭,一碟子葱烧牛柳,一碗香菇扒菜心,荤素搭配,齐全的很。
    珊瑚站在一旁递筷子:“姑娘,奴婢听船夫说了,到京城还要些时日,也就先头这些日子能用些新鲜菜蔬,您和少爷紧着用。”
    顾瑾点点头,给顾初宁夹了一筷子:“阿姐先用。”
    顾初宁摸了摸顾瑾的头,这孩子难得开心:“瑾哥儿也是第一次坐船,可觉得还好?”
    顾瑾点点头,小脸上全是笑意:“阿姐,我以前只在书上见过,没想到真的如此壮观,”这坐船行千里路的旅程,实在是新鲜的紧。
    顾初宁见了也很开心:“那就好,等咱们到了京城,会越来越好的。”
    顾瑾“嗯”一声,江面波光粼粼,他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以后会更好。
    水路漫长,时日很多,顾瑾也从一开始的兴奋激动变的习惯如常了,先前还忙着跟船家聊天钓鱼,后来晃晃悠悠的也觉得闷了,便开始读起书来。
    顾初宁则是忙着盘算剩下的银两,对将来的活计犯愁。
    此行前往济宁侯府,看张嬷嬷的意思,她应该是能住到出嫁,这已经很仁厚了,可济宁侯府也不能负担她的嫁妆,更何况还有顾瑾,她要照料顾瑾长大,也不好一直叫顾瑾寄人篱下,还好帮着顾瑾寻访名师,安置宅子,这些一项项都是银两。
    故而,剩下的那些银两就不够看了,顾初宁实在是愁得慌啊。
    日子在顾瑾琅琅的读书声中平稳的过去,唯一不好的便是万嬷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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