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在?”
“在吗?”
“……在的?”
在就好。
顾飞音满意的点点头,虽然这老和尚容易掉链子,但她还是很激动的,因为这至少说明她没有找错地儿,幕山应该就在这附近了,等会儿她就找人问问去,她也不可能一直守着老和尚做法,毕竟她也没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年假也快结束了,鬼屋那边还等着她上班呢。
为了方便联络对方,顾飞音和老和尚交换了个电话号码,互相加了个微信之后,又叮嘱了几番,让老和尚赶紧把事情办妥了,这才牵着姓庄的走了。
老和尚站在桃花树下,看着她走远了,才佝偻着背,摸了摸桃树,嘴里呢喃着说了一句话,因为声音太过苍老细碎,很快便被寒风吹散了。
他似乎是笑了,眉开眼笑的模样。
……
顾飞音如今所在的这镇小镇名叫白玉镇,由白玉寺而来,这会儿镇上聚满前来拜佛的人,到处都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炮竹声不断,好不热闹。
她走在大街上,随便拉了几个人问了问,问知不知道幕山幕家村?最后得到的结果都是不知道,她想着这路人可能和她一样是外来的,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想了想,就又进了几家店铺去问路,可惜最后的结果大同小异,竟然也是不知道。
明明老和尚都说有印象,怎么就没一个人知道呢?
她失望的叹了口气,在路边花坛坐了一会儿捶捶腿,走了老半天,她的脚都给走痛了,幸亏等晚上的时候就能踩着姓庄的走了,就不用这么累了。
姓庄的:……:(
休息好了,顾飞音还在镇子上走了两圈,能问的都问了,她甚至还去白玉寺山脚下走了几圈,至于上去那是不敢上去的,就怕被金光灿烂的佛光给照个魂飞魄散,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唉,幕山到底在哪里啊?
这狗老天就是爱瞎折腾鬼,要是可以的话她都想给他几脚解解气。
轰——
万里晴空之下,一道雷声从天际传来。
姓庄的躲到了花坛底下去,戒备的看着天上,这大晴天的打什么累?难道也是看不惯黑长直对他的压迫吗?
……
“师父,师父?师叔让我来请你回去了。”
“师父你在家吗?”
“师父,师叔已经等你好久了,他让您赶紧回去。”
“师父,你再不应我我就叫师兄过来请您了。”
农家小院里,一个小沙弥站在光秃秃的桃花树下,仰头看着二楼窗户,嘴里念念叨叨说个不停,直到好一会儿之后,窗户才被人打开了,皱纹斑斑的老和尚站在了窗户边,说:“乖徒儿,你回去就说今年的有缘人我已经找到了,别的一切事宜让你师叔自己处理,别来打扰我了,我都八十九了,你们好意思让我一个老人家这么辛苦吗?”
小沙弥哽了一下:“师父……”您看着八十九,可精神头堪比十八啊!
“好了好了,你快回去,师父还有要紧事要做,不得打扰。”
“……那师兄问起我怎么说?就说师父有要紧事,别的一概不能打扰吗?”
“你师兄问起,自然是说师父身体有恙,在家休养,但生死有命,师父已经八十九岁高龄,人世间的种种师父早已大彻大悟,让他们不必为我过多忧心,让我一人静心修养即可。”
“师父……”
小沙弥好久没说话,顶着圆圆的大脑袋、瞪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仰头看着老和尚,老和尚摆了摆手,深沉的说:“师父话已到此,你且去。”
啪嗒一声,窗户被关上了,之后任小沙弥再怎么呼唤,老和尚都没理他。
小沙弥气得直跺脚,急得抓脑门儿,这下可怎么办?师父不回去,师叔又要发火了,还有师兄那边也不好交代,师兄比师叔还要吓人的,师兄只是皱下眉毛,他连话都不敢说了。师父也真是,自己怕师兄不敢亲自和师兄说,就让他去当那出头鸟,可他也怕师兄生气啊,他能不去吗?
小沙弥垂头丧脑的走在街上,走着走着,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拉住了,他回头看去,确实一个脸色青白,看起来极为阴冷的长发女人,他给吓了一跳,双手合十道:“施主找我有事吗?”
顾飞音这才发现自己拉了个和尚,她眯着眼睛凑近瞅了一眼,发现这就是个普通的小和尚,安全得很,这才放心的咧了咧嘴,让自己看起来更为和蔼可亲:“小和尚,你知道幕山幕家村在哪里吗?”
小沙弥被这笑笑得后背发凉,往后缩了缩,道:“不、不知道,我没听过这个地方。”
又不知道啊,顾飞音遗憾的松了手,说了句:“谢谢你啊。”
小沙弥慌张摇摇头,赶紧跑了,跑出老远一看,发现那长发女人拄着拐杖,手里拉着一根毛线绳,晃晃悠悠的在街头走着。他没有多看,一路跑回了白玉寺,先去找师叔,把师父的话复述了一遍,师叔果然气咻咻,吹胡子瞪眼,敲了好一会儿木鱼才冷静下来。
小沙弥想师叔定是把这木鱼当做是师父的脑袋瓜子在敲了,他忍不住偷偷笑了几声,然后被师叔瞪了几眼。小沙弥不敢笑了,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这才跑去找师兄,师兄这会儿也在殿前扫地,穿着一袭旧僧袍,手持扫帚,垂眸敛目,安静自然。
这冬日萧瑟,枯叶总是落个不停,前面刚扫走了,后面又跟着落,往日他清扫的时候遇到这种情况总是忍不住心浮气躁,想说这扫了还不如不扫,平白麻烦。也就师兄,无论扫多少次都面不改色,师父说过,师兄性子极好,是为佛法而生的,不像他,是为自己而生。
“师兄,我回来了。”
“净空。”
净空小沙弥又把在师叔面前说过的话在师兄面前复述了一遍,果然见师兄面色平平,不太好招惹的模样,“师兄,要不你再去找师父说说,他最听你的话了。”
净行摇了摇头,说:“不必了,师父既然有事,又都安排妥当,不回来也可。你有看见师父说的那个有缘人吗?”
“没有,我去的时候,只有师父一人在。”
净行点了点头,垂头继续扫地。
净空小沙弥突然想到了在街头遇到的那个奇怪的长发女人,他从小就在佛寺长大,虽然悟性不高,但自小耳濡目染,也能感知一二,便说:“师兄,我今天在街上遇到一个奇怪的长发女施主,我能感觉到她身上好像是有阴气,但她又不像是被鬼怪缠身的模样,还问我知不知道幕山幕家村在哪里?”
“幕山幕家村?”
“嗯,师兄知道?”
净行皱眉思索片刻,幕山幕家村他有些记忆,他还小的时候,曾听师父说起过,好像就是关于幕家村的事情?可惜时间太过久远,他也记不清楚了。
难道师父今年的有缘人就是那个长发女施主么?
……
顾飞音在街上走了一遭,累得快不行了,直到天都快黑了,才找了个地方吃口饭歇下脚,而且晚上也只能就近找家小旅馆住了,明天她准备扩大一下范围,到周围去找,要实在不行,就只能花点儿钱,过来打广告了。
这镇子还挺热闹,来逛街的人肯定不会少,另外就是再找找附近的孤魂野鬼,招他们去周边打听一下,总能有消息的。
如今这样也不错了,至少寻找范围缩小了,不像之前,满世界瞎找,就跟无头苍蝇似的。
她吃完了面条,牵着姓庄的出去找孤魂野鬼去了,姓庄的说:“我今天在街上都没看见什么小鬼头,应该是白玉寺的名声太大了,小鬼头们不敢过来。”
那就只能去镇子外面找一找了,好在这小镇也不大,就两三条街,出去也方便。
他们走了约莫二十分钟,才终于到了一处桥头,她往河下看了看,要是能找到一只水鬼也不错啊,她都想念香喷喷、外脆里嫩的烤鱼了,这外面东西贵得很,她也不敢随便乱吃。
她刚瞅了两眼,就感觉自己裤管被人给抓住了,她垂头一看,地上好像躺了个人?
那人就坐在地上,一副有气无力、病入膏肓的模样,就是黑漆漆的,长什么样她也看不清,只是听声音,沙沙哑哑的,有些低沉和虚弱:“这位施主,可否行个善心,布些善果。”
顾飞音:“……?”
“贫僧法号真渡,只需要一碗清水面即可。”
“……”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佛祖会保佑你。”
“……”
顾飞音今天就遇到了好几个和尚,她看着和尚好像是饿得不行了,她也知道饿肚子的滋味儿,想当初她刚从山里出来那会儿,那是又冷又饿,要不是知道自己是人了,差点儿没忍住把自己给吃了,所以看这和尚饿得不行的时候,她难得还生出点儿同病相怜的感觉来。
姓庄的飘在一旁,左飞飞,右飞飞,发现这和尚看都不看他一眼,瞬间没了兴趣,这和尚一看就是个假和尚,连鬼都看不见,能有什么道行?
顾飞音掏啊掏的,终于从兜里掏出十块钱,十块钱可以吃一碗大份的牛肉面,还可以吃二十个馒头,反正应该是够了。
真渡一见那十块钱,眼前一亮,就连姓庄的都惊讶了,这老抠门的黑长直给了老和尚两块钱都要签合同的,这一下居然摸出十块的?他揉了揉眼睛,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真渡苍白秀气的脸庞露出一个弥勒佛一般的笑容来:“多谢女施主。”
女施主咧了咧嘴,从兜里掏出纸笔来:“嗯,那我们先打个借条,我把我的地址电话都写上了,方便你以后还我。”
噗——
姓庄的差点儿就掉河里去了,他就知道这黑长直没那么大方!
真渡:“……好,好的。”
签字画押后,真渡拿到了十块钱,一路摇摇晃晃的进了镇,找了家面馆吃了碗清水面,这面里一点儿油腥也没放,就让老板搁了点儿盐巴和香葱,看起来清汤寡水的,可他却像是遇到了什么山珍海味似的,三两面,不到十分钟就吃完了,连面汤都喝得一滴不剩,吃完后嘴巴一抹,打了个饱嗝,舒服了,连精气神都提了起来。
这镇上的居民对和尚是很友好的,老板还特意过来问小师父吃饱了没?要没吃饱,他们再给他煮一碗。
不为别的,就因为这和尚看起来太落魄,一身看着就破破烂烂的,就连鞋子都破了洞,脚趾都还露在外面,这大冬天的不冷么?
真渡双手合十:“多谢施主,贫僧已经吃好了,这就离开,多谢。”
眼睁睁看着真渡离开了,老板这才想起来:“刚才怎么忘了,我屋里还摆着那么多双棉鞋,应该送一双给小师父。”
老板娘说:“那你还愣着干什么啊,赶紧去追啊!”
老板嘿嘿笑了一声,赶紧追了上去,他出了店没多久,果然看见路边边走着的小师父,他刚想喊,就见好端端走着的小师父突然没了人影?这是神仙啊,竟然瞬间消失了!可下一瞬,他就听见了一声:“啊——!!!”
啊??
老板吓了一大跳,赶紧跑过去一看,看见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有了一个圆圆的洞,洞里黑漆漆的看起来还挺深……
他伸长了脖子往里面一瞅,可惜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大声喊说:“小师父,小师父你在里面吗?”
直到过了好久,终于传来了一个还算淡定的声音:“施主莫慌,我在,还请施主帮我报个警,救我出来。”
老板:“……”
大师果然是大师,遇到这种事情居然还如此淡定不慌张,他也跟着冷静下来了,打了个119叫他们赶紧过来救人,也不知道是谁那么缺德,居然把天井盖给撬了!
……
顾飞音在外找了好久,才找到一只小鬼头,问了他一些事情,可惜一问三不知,她只能花了点儿钱买了袋蜡烛,让他帮忙去多叫些小鬼头过来,鬼多力量大嘛,她给那个小鬼头说了她现在住的小旅馆在哪儿后就先回来了,不过刚到楼下的时候,就看见她住的酒店外面居然围满了人,听说是哪个缺德的把天井盖撬了去卖钱,害得哪个小师父掉了进去,差点命都没了!
“真是太缺德了,幸好没出人命,要是出了人命,那就太可怜了。”
“就是,这大过年的,哪个那么缺德天井盖都要偷!这是穷得揭不开锅了吗?”
“这也抓不到?周围也没个监控,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希望小师父没事儿。”
顾飞音也去看了个热闹,果然看见一个黑漆漆的人影被抬了出来,浑身湿哒哒的还挺臭,这会儿出气多进气少,声都不吭了,一行人给他抬上了救护车,呼啦啦的拉去了医院。
姓庄的说:“刚才那个我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呢?是不是我们——咳咳咳!”
顾飞音也没搭理他,扯着毛线绳子就回旅馆了,姓庄的被扯住了喉咙口,勒得他话都说不出口了,翻着白眼追了上去,他灰白的眼睛里燃烧起熊熊烈火,等着,总有一天他会给这万恶的黑长直好看!
真渡都快习惯自己的倒霉了,这会儿也没被吓得魂飞魄散,就是受了点儿伤,身上的衣服也都打湿了,还臭烘烘的,到医院把腿上的伤口清理了一下后,就先去打水冲了个澡,换上了病号服,等干干净净了,这才让医生给上了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