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钧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脸都被气红了:“你这是被下了降头了??”
陆桓走到陆钧身边, 手搭着陆钧的肩膀请他坐下来:“您儿子什么时候出过错?”
陆钧说:“你别糊弄我,你是没出过错, 但是我看过太多为了情人为了老婆昏头的事情, 你就算是把他留下来, 也不能把他放到公司来上班!”
陆桓说:“那如果我说我要和他结婚,您是不是会说就算是把他放到公司上班, 也不能和他结婚?”
陆钧说:“结婚?你开什么玩笑!”
陆桓说:“爸, 我举这个例子只是想和您说,我们父子之间, 没必要为了其他人你退我让地谈条件, 您信任我, 就让我放手去做,不信任我,我的位置您随时可以交给其他人。”
他把随身带来的文件袋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份资料:“这是新城港口项目的谈判文件。”
新城港口项目正是陆桓几个月前拿下的港口项目, 投资62亿, 已于三个月前公示了中标的投资商,目前正在走谈判程序, 敲定合同细节和项目公司组建问题。
这个港口项目的发起方,是金沙市基础设施投资合作中心直属企业——金沙市基础设施投资公司。金沙市基础设施投资合作中心一向被称作金陆投资集团的后花园, 如今换了一把手, 进程比起过去,就慢了很多。
62亿元的港口投资运营合作项目, 对于拥有地铁、高速等多项特许经营权的金陆投资集团来说,拿下是锦上添花,拿不下也不过是丢了个机会,但是这个新城港口只是一个引子,金沙市要建新区,以新城港口为中心,建立综合物流基地及临港工业园区,分流金沙市人口。拿下这个港口的特许经营权,接下来新区的交通、园区等项目以及新区商业土地储备,就占有先天优势了。
正是因为新城港口背后的利益,才引得金沙市各方大佬博弈,上面也派了北方投资集团在金沙市成立了分公司,因为局势复杂,前途不明,虾兵蟹将们也前来搅浑水,妄图吃掉这个项目顺利上位,然而让所有人意外的是,原本对这个项目最不屑一顾的陆桓,在最后一刻递交了投资意向文件,横插一手,把这个项目揽了下来。
陆桓对新区虎视眈眈,并且想把新城港口投资商的先天优势直接体现在合同里,为新区的投资做一个铺垫。他在拟定的谈判文件里直接就清清楚楚写了,要把港口周边两公里内的土地交由金陆集团投资运营,这在过去,不过是大笔一挥的事情,现在金沙市基础设施投资合作中心的主任是上面好不容易塞进来的人,直接就卡住了。
连陆钧看到这个条款都有点惊讶,不过这一向是陆桓的行事风格,他要的东西,就一定会拿到。
“上一次看到类似条件,还是十多年前去外地,看到一个体育馆的投资合同里写的。”陆钧说,“港口项目和体育馆又不同,体育馆营运还面临着蒙特利尔陷阱,投资商一不小心就会血本无归,但是新城港口营运怎么算都是盈利的,你提这个条件,又会被别人说你霸道强势了。”
陆桓说:“您有没别的想法?”
陆钧叹气:“想法就是,你那个情人,可真是个祸水。现在投资合作中心的主任是上面派下来的人,虽然说是为北方投资集团来金沙市站台的,但是聂辰家里的关系千丝万缕,总会和北方投资集团搭上关系。如果聂辰也参与到这个项目建设或者是营运中来,说不定投资合作中心就松口了。”
陆桓听到祸水两个字有些不悦:“这事和沈浚齐没关系,就算聂辰没有得罪沈浚齐,后期我也会让聂辰打道回府。北投是上面派来金沙市抢地盘的狼,聂辰家里难道就不是?金沙市被上面的人盯着可是很久了,谁都想借着统一管理的名义来分一杯羹,北投不过是前锋部队,开了这个口子,以后就难办了。所以,就算是和宫予生合作,我也不会让他们拿走一个项目。当年金沙市发展不起来,就被上头当做弃子,如今这几十年发展起来了,又想来坐享其成,没那么好的事。”
陆钧说:“这事你要好好计量,北方投资背后是国字头,红顶商人,不能轻视。北方投资调来的那个总经理你会过面没?”
陆桓说:“开会时见过一次,挺年轻,听说以前是符鸿的手下。”
符鸿正是北方投资背后的大人物,每年开会头三排最年轻的那一个,前途无量。
陆钧又叹了口气:“符鸿这回是下了决心了,手下爱将派来了,亲弟弟也扔过来了。”
陆桓皱眉:“亲弟弟?”
陆钧说:“其实是同父异母的弟弟,符鸿你知道的,是随母姓,他弟弟不姓符。他弟弟来了金沙市,我开始也不知道,还是你妈从那些老姐妹那里听来的消息,投资合作中心八楼8015办公室,进去后背门的第一个就是。”
陆桓好奇:“符鸿的弟弟,叫什么名字?”
陆钧说:“叫萧秉璋。说起来,你妈昨天还念叨着,说要找中心人事办的朋友牵红线,让你和符鸿的弟弟吃个饭。”
陆桓说:“妈就是喜欢胡闹。”
陆钧拍拍陆桓的肩膀:“这可真不是胡闹,你妈也知道新城港口这事难办,所以想帮你添个能在符鸿面前说上话的帮手。做好准备,你妈这回是真心给你介绍对象的。”
陆桓不想去相亲,但是又想见见这个符鸿这个传说中的亲弟弟,便应了他母亲的意思,说找个时间去见萧秉璋。
当晚,萧秉璋的工作照便发到了陆桓的手机上,照片上的少年唇红齿白,相貌精致,怎么看怎么眼熟。
这不就是上次在萨莉亚吃饭,非要给沈浚齐塞名片的佛学界小美人儿吗?
*
和陆桓等人想象的不一样,萧秉璋来金沙市,和什么阴谋阳谋都没有一毛钱关系,他是来历练的。
他今年刚满二十岁,京城某名牌大学哲学系毕业,目前正打算报考隔壁佛学系的研究生。
报考佛学系研究生是萧秉璋的迂回战术,他的真正目的,是想出家当和尚。
萧秉璋是萧礼的幼子,也是第二段婚姻唯一的孩子,萧家从军,家里的孩子都是狼性教育,只有萧秉璋,从小到大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富贵人家里养闺女,都赶不上萧家对萧秉璋疼宠的十分之一。
究其原因,一个是因为萧家的这代没有女孩子,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他出生后,萧张两家从政的连跃几级,从商的财源滚滚,名副其实的瑞信,所以取名叫秉璋,这名字里又含父母两家的姓氏,既作两家秦晋之好的意思,又象征父母爱情的结晶。
萧秉璋是名副其实的掌上明珠。
可惜这掌上明珠因为被家人保护的太好,脑子聪明,感情上的智商却为0,进了大学校门,没过两年就被师兄忽悠着,用一顿萨莉亚追到了手。
萧秉璋过去在大学里是横着走路的,飞扬跋扈小霸王一个,人称名字里都带着嚣张二字的小公主。小公主谈了恋爱,性格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从又骄又蛮变成了又甜又软,以前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为师兄抢座打饭,如果不是因为师兄是个钢铁直男,大概会成为校园里一段浪漫的故事。
这场恋爱,从头到尾,就是个妄想攀龙附凤的骗局。
萧秉璋投入了全部的感情,最后却被师兄骗到边境,差点出了大事。从边境被家里人接回家后,这位小公主第一句话不是哭诉委屈,而是给父母说,自己要出家当和尚。
当和尚??
家里人都心疼坏了,自己家的宝贝被别人糟蹋了感情,现在竟然说胡话了。
只有萧秉璋知道,他并不是在说胡话,而是在害怕。
这一次恋爱,带给他的并不是初恋甜蜜酸涩的回忆以及成长,而是谎言、欺骗,无所不用其极的利用,还有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残忍。
不过他心性单纯,伤疤好得也快,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出家的意愿倒是原来越深,家里人只当他是转移注意力,哄着哄着就让他去了,没想到萧秉璋竟然在某一天,揣着学历证书跑到寺庙里要出家。
庙里的和尚哥哥亲切地接待了他,并且在看到萧秉璋出示的学历证书后,和颜悦色的以需要开具无犯罪记录证明为由,拒绝了他。
萧秉璋不甘心,又跑到派出所开具无犯罪记录证明,被户籍警察和颜悦色地劝了回去,让他回去拿户口本。
萧秉璋转而回去找母亲要户口本,母亲当然是不肯给的,他只有趁着月黑风高夜从家里偷出了户口本,第二天守在派出所门前,等警察上了班,萧秉璋满心欢喜地把户口本递了过去,却被告知,今早刚下了文件,不能以个人名义开具无犯罪记录。
警察拿出那份文件时,萧秉璋都能想象出他大哥签发这个文件时,面无表情的脸。
完了,萧秉璋心想,和尚肯定是当不了了。
他失魂落魄地去庙前的摊子上抱了尊佛像回家,又去买了考研教材,打算在家里带发修行顺便考佛学系的研究生。
大哥符鸿听到这个消息后火冒三丈,一脚把他踹来了金沙市:“还想念佛学系研究生,你给我去念社会大学的研究生!”
第39章 面试
萧秉璋就这样来了金沙市。
来之前, 萧秉璋的母亲张橙橙忧心忡忡, 就担心自己儿子在金沙市吃不好住不好。符鸿安慰她说,不把萧秉璋放出去历练, 他永远不会长大, 到时候没了师兄还有师弟同事, 万一来一个心更狠点的,结果就不会像上次那样有惊无险了。
符鸿把萧秉璋安排到金沙市有自己的目的, 一来是金沙市向来不服管, 其他人不会因为知道萧秉璋的家世而对他另眼相看,二来是因为自己的亲信也在金沙市, 能帮着他看住萧秉璋。
他给萧秉璋付好了三个月房租, 同时安排好工作, 便把萧秉璋扔过来了,张橙橙偷偷给萧秉璋塞了十万块,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见,反正他有的是让亲弟弟体验人间冷暖的办法——
比如给他租一套月租一万五的房子, 安排的工作, 月工资税后却只有一万。
现在萧秉璋还没有房租的烦恼,每天佛系上下班, 早中晚吃食堂,周末请钟点工来做饭。他吃素, 每天心里都惦记着观音菩萨, 毫无交际的欲望,除了养车, 十万块钱几乎没动过。因为没有交际,和同事们关系也不怎么样,唯一一个关系好点的是人事办的主任阿姨,因为阿姨也信佛。
信佛的阿姨,却热衷介绍对象,萧秉璋也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他推了一次又一次,后来阿姨介绍了一个据说帅到神佛震惊的,萧秉璋才勉强同意去见一见,并且决定拿这个当实验对象,做相亲终结者。
阿姨没说陆桓的背景,他以为萧秉璋知道,其实萧秉璋是真的不知道,陆桓经常在同事嘴里提起,但是上班快三个月了,他从来没有对上过号。
照片被主任阿姨发给了陆桓的母亲,又经由陆桓的母亲发给了陆桓。陆桓的母亲看到是工作牌上的照片还纳闷,怎么连个生活照都没有,主任阿姨说:“啊呀,你不知道现在的手机软件多厉害吗,那些生活照你看着毫无痕迹,其实拍出来连亲妈都不认识了,工作牌上的登记照就不一样了,全素颜,露耳朵露额头,看起来清清爽爽,长得如何,精神风貌如何,一眼就知道。”
陆桓喜欢美人,他母亲是知道的,陆桓不结婚不谈恋爱,身边总是有情人,这让她忧心忡忡,看到萧秉璋确实好看,心想这回肯定没得挑了。
所以照片发过来时,陆桓的母亲还特意叮嘱陆桓,见到了如果相处得来,就把身边的人断了。成家立业,业已经立了,就该成家了。
陆桓问他的母亲:“你怎么就知道相处得来了?”
陆桓的母亲说:“这孩子好看啊,而且说真的,萧家的家世背景,也犯不着用家里的宝贝疙瘩来和我们家交换利益。”
陆桓把聊天页面关了,又切回那张照片,后面那句话他不赞同母亲,前面这句话,他觉得也有些意见。
沈浚齐吹完头发,走过来掀开被子,陆桓把照片关掉,手机放在一边,沈浚齐问:“还有工作?”
陆桓张开手臂,沈浚齐乖乖靠近他的怀里。
“不是工作。”
陆桓很喜欢抱着沈浚齐睡觉,抱着沈浚齐的时候,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怀里的人总是特别安静美好。
他知道沈浚齐这张脸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可是他就是特别偏爱这个角度。
萧秉璋好看吗?
陆桓知道是好看的,可是他见过的美人太多了,看来看去,还是他家的贝贝更好看。
陆桓把下巴轻轻搁在沈浚齐的头顶上,沈浚齐低头玩着手机。
陆桓看到他在玩消消乐。
“东西都买了吗?”
“买了,给你看看。”沈浚齐关掉游戏,打开购物网站,一件件打开给他看了,他挑的都是没有模特的照片,照片上展示的东西一目了然,向陆桓介绍时的声音却是柔和冷调的,陆桓被撩得有些冲动。
就在他打算关灯压倒怀里的人时,他瞄到订单里还有一本家常菜谱。
“买菜谱做什么?”
沈浚齐说:“买了学习做菜啊,你是金主,阿姨不在家的时候,怎么能让你做饭。”
陆桓突然觉得金主这两个字有点刺耳。
“退了。”
陆桓不由分说,点了屏幕上的退款按钮。
沈浚齐“啊”了一声。
陆桓继续在屏幕上操作,把这本菜谱还给退了:“幸好你还不怎么会做菜,会做菜了岂不是要做一桌南瓜宴。”
沈浚齐小声说:“我又不是只会做南瓜。”
陆桓说:“总之你就别想了,阿姨不在的日子少,就算是请长假了,我也不会让你做饭的。”
沈浚齐说:“你还没吃到一个星期,怎么就对南瓜的阴影这么大了。”
陆桓关了灯,用被子把沈浚齐裹住了:“我又不是你,这个不挑,那个也不挑,你就没个挑食的时候吗?”
“嗯。”
沈浚齐脸埋在被子里,声音闷闷的。
“小时候也不挑食?”
沈浚齐说:“不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