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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灼华一愣,叶适忙掌心微蜷,放在唇边剧烈咳嗽起来,以掩饰此时的尴尬。
    姜灼华不由抿唇,忍住笑意,对叶适道:“我去给你拿些吃的,你等我会儿。”桂荣等人都在外面帮忙,姜灼华只能自己去。
    说着,姜灼华出了门。
    叶适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下,抬眼看了看四周,虽然陈设与当年的耀华堂完全不同,屋子也小了很多,但是带给他的感觉,却丝毫未变。
    叶适在屋里坐了一会儿,姜灼华便端着一盘子饭菜回到了屋里。
    她将饭菜一一放在叶适面前,取过筷子递给他,而后道:“你先吃饭,我找人去烧热水,吃完饭去沐个浴,把这身衣服换下来。”
    叶适接过筷子,看着姜灼华点点头,而后道:“委实抱歉,让你养了那么久,现在还得靠你……”
    姜灼华抿唇笑笑:“你是全天下最有钱的人,又何必说这种话,若是心里过意不去,等以后还我就是。”
    叶适闻言,尴尬的笑笑。
    姜灼华对他道:“你快吃吧,我找人去烧水。”
    说着,姜灼华冲他抿唇一笑,暂且离开了房间。
    姜灼华走后,叶适再也顾不得什么面子,拿过碗,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姜灼华站在门外,从狭窄的缝隙里朝里看去,但见叶适吃饭狼吞虎咽的模样,好似许久没有见过饭的样子,让她心头不由一揪,他怎么能把自己弄成这样?元嘉他们呢?怎么没跟着?
    姜灼华看了他一会儿,看不下去了,便下楼去找人烧水,又离开客栈,去隔壁姜灼风和程佩玖租下的小院里,取了一套那天刚给哥哥做的新衣服,拿回了阁楼里。
    等姜灼华再次回来的时候,叶适已经吃完饭了,碗里连一粒米都没剩。
    不多时,热水烧好,几个小厮送进了净室里,叶适从姜灼华手里接过衣服,进了净室沐浴。
    姜灼华便先去了外面安排,把自己的活儿都交给了桂荣,又派人去城里给叶适买几套新衣服,小厮领命而去,姜灼华便等在客栈里。
    心情,是说不上的复杂,本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了,却没想到,会在姑苏,离京城这么远的地方见到他,还是偶然遇见,兴许,她和叶适之间,还是有些薄缘的。
    叶适沐浴完,散着湿漉漉的头发,从净室中走了出来。
    阁楼房间小,只分里间外间,外间摆着吃饭的桌椅,里间便是姜灼华的卧室,而净室正好连着卧室。
    叶适本想直接去外间等她,奈何没走几步,却被她梳妆台上的一对人偶吸引。
    他微有些不解,走上前去。
    但见梳妆台上,摆着两个人偶,一个是他亲手给姜灼华雕得那个木雕,另一个却是泥做的,不偏不倚,正巧是他的模样。
    两个人偶一高一矮,并肩立在姜灼华的妆镜旁,好似一对璧人,代替分隔两地的他们,在这方寸之地日夜相守。
    叶适唇边渐渐有了欣喜的笑意,他伸手,将自己模样的那个泥人拿在了手里,反复的仔细观看。
    她为何……捏了一个自己,和她的人偶摆在一起?
    这是不是证明,这些时日,其实她也很想念自己?
    若不是见到这个泥人,叶适一直不甚清楚,自己在她心理究竟是个什么位置。
    而这个泥人,就好似神仙手里的读心镜,将姜灼华对他的感情,明明白白的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叶适唇边的笑意越发温软,心中只觉自己万分可笑——当初为什么要放她走?
    叶适又将姜灼华模样的那个木雕拿了起来,两个人偶握在手里,叶适来回看看,心中做下了决定。
    反正,自己说什么她都不会信。
    曾经被伤害过那么多次的她,要打开心扉,去相信一个人的语言,委实太难。
    既然她对自己心意如此,那么,就让他做一件讨打、却又是给他们彼此一个机会的事情。
    等回到京城,直接下一道命她入宫的圣旨,然后,一件件的做给她看,直到她愿意……心甘情愿的嫁给自己。
    正想着,外间响起了推门声,叶适忙将两个人偶放回了原处,然后走出了卧室。
    但见姜灼华和姜灼风一起走了进来。
    姜灼风见叶适散着湿漉漉的头发,从姜灼华卧室里出来,不由抿唇搓了搓鼻头。
    妹妹和陛下这关系,委实是界限不明,从前陛下是妹妹男宠,从她卧室里出来还算说得过去,现在是皇帝,俩人之间名义上没有任何关系,行止却宛如夫妻,真是,越来越拉扯不清了。
    姜灼华将衣服放在桌上,看看沐浴过后干净好看的叶适,心里总算是舒服了些,只是他瘦了,确实瘦了很多,可见微服私访这些日子,他吃了很多苦,明明都已经是皇帝了,还这么拼命做什么呢?
    得,这几天多给他弄些好吃好喝的,抓紧把掉下去的肉给他养回来。
    此处没有外人,姜灼风跪地给叶适行了礼:“微臣,拜见陛下。”
    叶适抬手笑笑,说道:“平身。这些时日,还是别拘礼了,省得被人察觉。”
    姜灼风点头应下,而后对姜灼华道:“你去取笔墨纸砚来。”
    姜灼华闻言将笔墨纸砚取来,铺在了桌上,姜灼风道:“陛下,劳烦您将那几个毛贼的样貌画一下,还有您当马的铺子名字,我这就去武陵郡,将您的东西找回来。”
    叶适点点头,提笔开始画那几人的样貌。
    又是毛贼又是当马的,姜灼华这才反应过来,问道:“你被人偷了钱?”
    叶适看了姜灼华一眼,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姜灼华忙问:“那元嘉他们呢?”
    叶适想一想,坦然道:“其实,我这次微服私访,除了考察灾情,还想体验下百姓生活,所以,便叫他们在暗处跟着。我之前下了旨,我若不叫他们出来,他们便不许出来,有他们在我没法儿好好体验,只有切身体会到,日后才好为百姓谋福祉。”
    姜灼华闻言,颇有些不信,问道:“在暗处跟着?但是我刚在外面,怎么一个人影也没见着啊?”
    叶适冲着她坦然一笑,挑眉道:“当初你知道我身份之前,元嘉和良翰一直都在我身边跟着,第一次和你一起出游,宋照和挨的那一箭,就是元嘉射的,他们跟了那么久,你见着了吗?”
    姜灼华闻言,这才回忆起当日,难怪宋照和刚要动手,就及时的从暗处飞来一支箭,敢情是元嘉一直跟在暗处。
    叶适接着安抚道:“他们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做暗卫多年,不是寻常人能够发现得了的,别担心。”
    姜灼风在一旁听着,觉出些端倪来,方才在街道上,陛下分明跟他说的是元嘉在路上,这会儿怎么又成了一直在暗处跟着?唔……有猫腻,大抵是不想让小壮壮担心,所以才没说实话。等他从武陵郡回来,再好好问问陛下。
    而姜灼华,则是信了叶适的话,毕竟当初那一箭是她亲眼所见,而元嘉他们一直跟着她半点没有发觉也是事实。
    她不由松了口气,语气中颇有些埋怨,对叶适说道:“你可真是会给自己找事儿,京城待得好好的,跑出来受什么罪?对了,之前听说你病了,可严重?”
    叶适抿唇笑笑,对她道:“这里消息来得慢,我早就好了,大好了。”
    姜灼华看着他不由失笑,把自己弄成那个样子,还能坚持到姑苏,可不是大好了吗?
    说话间,叶适的画已经画完,他将几张纸递给姜灼风,姜灼风接过,便对叶适道:“我这就启程去找,陛下先在这里安心住上几日。”
    自己生活经验不足惹下的麻烦,又得劳烦他们兄妹帮自己解决,还得养着自己,叶适委实觉得不好意思,他看向姜灼风,认真的说道:“多谢你。”
    姜灼风面露惶恐,忙摆手道:“哎,为陛下尽忠,是微臣的本分。且微臣告假这么久,在这里享清福,也是仰仗陛下恩惠。微臣走了。”
    说罢,姜灼风离开了阁楼,下楼后跟程佩玖说了一声,从马厩里拉了马出来,直奔武陵郡。
    姜灼风走后,屋里就剩下叶适和姜灼华,不知为何,忽觉屋里的气氛格外的奇怪。
    叶适率先打破沉默,手掌在自己腿面上摩挲,干笑两下,对她说道:“我还以为你在京城,没想到在姑苏遇见你。这些时日,你过得可好?”
    第92章
    姜灼华伸手揽一下鬓边的碎发, 挑眉道:“我什么时候过得不好?好着呢。”
    叶适低眉笑笑,乍然见她, 他委实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但是满心里都是高兴。
    现在绝不能在她面前露出什么端倪, 让她觉得自己还会纠缠她,省得又跑掉, 等回到京城,直接下圣旨召她回京入宫。
    现在他已经确定, 她心里也一直念着自己,只是不信自己那些苍白无保障的语言罢了, 等自己一样一样的做给她看, 她看到了信了,就一切都好了。
    思绪流转至此,叶适唇边渐渐有了笑意, 幻想起她嫁给自己时的模样。
    姜灼华不由侧头来回打量叶适, 他想什么呢?盯着地面一直在傻笑。
    姜灼华倒了一杯茶给他,问道:“你想什么呢?”
    叶适恍然惊觉,抬眼看向她, 敛了笑意,认真道:“没、没想什么。”
    姜灼华狐疑的看看他,这么久没见, 他居然还学会跟自己遮遮掩掩了。
    念及此, 姜灼华撇了撇嘴, 向叶适问道:“那你何时回京啊?”
    叶适回道:“先等你哥哥, 看看能不能把我的东西追回来,然后就启程回京。这几日,先在这边看看。”
    说罢,叶适开口问道:“对了,今日过来的时候,我听很多人说,上郡遭了灾,这事情多久了?为什么我一点儿都不知道?”
    姜灼华回忆了一下,说道:“我们也刚知道不久,说是上郡秋旱连着春旱,百姓手里基本没什么积蓄了,这才成了灾民,陆续来到姑苏城。”
    叶适闻言拧眉,道:“也就是说,去年秋天开始,上郡就已经出现旱灾,那为何当时就不上报?”
    姜灼华亦是摇了摇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前些日子,听城里的捕快说,姑苏城已经写了奏折上京,但是你病了,处理的极慢。”
    叶适总觉得这其中有些什么猫腻,他复又问道:“那姑苏城县令不管这事吗?怎么是你们开棚子救济灾民?”
    姜灼华蹙眉道:“那日也是听捕快说的,城内已经来了很多灾民,姑苏城库粮不够,无法再接待更多人,所以我们便开了棚子,想着能帮多少是多少。”
    叶适听着委实恼火,而后对姜灼华道:“陪我去外面瞧瞧,跟灾民问问情况。”
    姜灼华点头应下,跟着叶适一起出了阁楼,一同到了客栈外面。
    程佩玖一见叶适和姜灼华出来,忙放下手里的活,朝着叶适行礼。
    叶适连忙制止道:“出门在外,姜夫人不必拘礼。”
    程佩玖颇有些不安的应下,见叶适已经看向别处,这才复又拿起汤勺,给剩下几个灾民把粥盛了。
    晌午的救济到此便算是告一段落了,灾民们男女老少都窝在棚子里捧着碗喝粥。
    程佩玖、芸娘等人,这才偷了个空闲进屋去歇着,休息一个时辰左右,就又该准备晚上的救济粥。
    叶适扫视了一圈众灾民,然后朝着一名三十来岁的男子走过去,姜灼华紧随其后。
    叶适来到那人面前蹲下,询问道:“请问,上郡的旱灾究竟是怎么回事?灾情一出,郡守为何没有及时上报给皇帝?”
    那男子闻言,五官不由皱作一团,说道:“报啦,怎么没报?郡守日日都叫我们等,但是却什么也没等到。新皇帝抓贪官倒是不错,但是这些事上,却也没多好。我们手里的积蓄越来越少,上郡的粮商,趁机抬高米价,我们的积蓄少得更快,实在是上郡待不下去了,听闻姑苏县令仁厚,我们这才都来了姑苏。”
    叶适听罢,脸色愈发的难看,既然报了,那为何上郡的灾情,他一点儿都没有听闻?
    若是任由这等事发展下去,灾民日子苦不堪言,等他们都过不下去的时候,岂不是就会揭竿而起,会成为国家动乱之源。
    话到此处,姜灼华也听出了这其中怕是有猫腻,拉一拉叶适的手臂,示意他借一步说话。
    叶适会意,跟着姜灼华退到了棚子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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