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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期末考完,再补几天课,就是正式的寒假。
    放假前一天,学生撒了欢。住宿的老大早就清好了行李,准备回家。
    那几天气温降得很快,一下就到零度。南方的冬天,不似严寒的北方,那种冷仿佛钻进了骨头缝里,抠也抠不出来。要命的是风。所有的寒意都顺着风簌簌地往衣领里、袖口里溜,紧紧地贴着皮肤。
    刘珂本来买了回家的车票,后来李恭打电话问她,是否一起回去,她想了想,退了票,答应和李恭一道。
    除夕前两天,和李恭约出来一同买年货。
    才到商场,刘珂就被吓到了。
    商场搞年货大促销,来抢货的人很多,拖家带口的,只想多抢点。各处都是人挤人。
    李恭推着购物车,要时时防止来往的人将他们冲散。
    刘珂没什么经验,按着记忆里,每年过年时,母亲所要购置的样品来买。李恭到底年纪大些,偶尔提出建议,总是恰到好处。
    货物架上的东西很多,挑挑拣拣,两个小时就过去了。
    去柜台结账时,李恭要抢在她前面,她也没争,让他结了账。等提了购物袋出去时,才把钱塞给他。
    李恭说什么都不收:“不用了。”
    “李总,挺大方哟。”刘珂说,“这怎么好意思。”
    觉得自己是男人,李恭提得很重,一下子不好抽出手来挡她,刘珂顺势就将钱塞进他口袋里。
    李恭没可奈何:“你也太见外了。”
    “亲兄弟还明算账。”刘珂一手提着一个袋子,手被勒得发疼,“别让钱伤了感情。”
    李恭停下脚步,刘珂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不走了?”
    “刘珂,说真的,”李恭认真地跟她说,“这么久了,也不见你喜欢的人出现过,我觉得我还有机会。”
    刘珂愣了下,笑得不自然:“只是喜欢,没有在一起。”
    李恭步步紧逼:“那他呢,喜欢你吗?如果两情相悦,那我就自动退出。”
    明知他们郎有情,妾有意,还夺人所好,这不是他做得出来的事。
    提得累了,刘珂肩膀耸了耸,不太敢看他,说:“今天先不谈这个话题好么?”
    “过几天就回家了,如果可以,我也想带女朋友回家过年。”
    李恭几乎算得上是咄咄逼人,根本不给她躲避的余地。看着她的样子,他很想将手上的东西都甩了,去抱她。
    那次国庆回来后,和刘珂也接触过几次,一开始没多大兴趣,渐渐地,就发现她人很对他胃口。
    怎么说呢。她没对他表现出热情,甚至可以说冷淡,礼数周到,挑不出差错。但她会在合适的地方,对他有合适的体贴。话不多,但不会让人尴尬难为。会煮饭烧菜,有一份社会地位较高的工作。就是古人所说的,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那种女人吧。
    而且,李恭对她产生了喜爱之情。
    他是坦然的人,不想让这份情感落空,或隐藏在心。
    前方突然出现的喧闹,打断了话题。也不算打断,刘珂本来一直沉默着,只是给她的久而不答做了掩护。
    那个地方,是路边,一些人在围观,且离李恭停车的地方不远。
    李恭将购物袋挨靠着树放下,对她说了句“我去看下”就匆匆走过去。
    刘珂不是个爱凑热闹的人,她倚着树,远观那边的情况。想着,闹这么大,警察可能要过来了。
    没一会儿,李恭就回来了。
    “一个残疾人和几个人在吵,不知道为了什么事。那残疾人受了点伤,看起来还是学生呢。”李恭说,“扯远了,车能开出来,走吧。”
    不知道为什么,刘珂突然说:“等我下,马上。”
    她也不解释,挤进人围成的包围圈里。
    还在圈外时,刘珂就听见了很大声的怒骂。进去了,才发现,那不堪入耳的声音是出自一名四五十的妇女。
    不知算出乎意料,还是意料之中,叶沉和他妈妈都在。
    他脸上有巴掌印,将母亲抱在怀里,人快要站不稳了,是他母亲扶住的他。两个人呈相互依偎的姿势。
    叶沉的眼神很冷静,不急不哀不躁,几近死水一潭。
    塑料购物袋破了,地上散落了很多糖、水果,却没人去捡。新鲜的水果,有的摔破摔脏了,有的则不知被谁踩烂了。
    女人依然在骂,她旁边的胡子拉碴的男人像是她丈夫,却始终一声不吭。她肆无忌惮,骂得很难听,时不时去扯下母子俩。
    最后男人见围观的人太多了,小心翼翼地扯了把女人,小声地让她别吵了。
    嚣张跋扈的女人却骂得更起劲。
    听了一会儿,大概是这么回事:叶沉家欠她家一大笔钱,现在要过年了,钱该还了。叶沉母亲只能给出几百块,她就不依不饶。
    周边人见叶沉一个残疾人,也不容易,纷纷帮忙说话。
    “要过年了,和气生财嘛。”
    “下次再还好了,人家也不容易。”
    “人家只有这么点,再怎么逼,也没法凭空造钱。”
    “算了算了,退一步海阔天空……”
    ……
    刘珂着急,也想着开口,后面却有人扯了一把。
    她回头一看,是李恭。
    他不知何时,也挤进来了。自己的衣角正被他拉着。
    他小声说:“别管了,出来吧。”
    刘珂想说什么,他又说:“那女人不好对付,但这么多人劝了,她不会死缠烂打的。”
    她最后看了叶沉一眼。他这个样子,才像是真正的“遗世而独立”。
    刘珂跟着李恭,走出人群。
    这时,焦点人物之一——叶沉,他眼睛转了转,看见那个转身的背影。他抿了抿唇,低下头。
    出来后,李恭直截了当地问她:“认识?”
    “嗯。学校的学生。”刘珂拨了拨挤乱了的头发,“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
    “你管不了的。”李恭说。
    “嗯?”刘珂不懂。
    “如果只是为了钱,不至于在大街上吵成这个难看的样子,还动手打人。应该还有不知道的缘故。”李恭仔细跟她分析,“女人多少要面子的,一个两个的来劝,她或许不搭了,这么多人开口,她再纠缠下去,到底也丢脸。”
    刘珂没说话。脑中闪过的,还是他刚才的样子。他明明是需要保护的,却立成了守卫的姿态。
    “你喜欢的那个人,”李恭忽然说,“是他?”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个念头。可能,只是觉得,刘珂太上心,太紧张了,就连要走了,也要看他一眼。
    作为一个男人,他实在有过度敏感的内心。他的直觉这么告诉他。
    那边的人散了。
    女人身后跟着那个怯弱的男人,尤为不甘地走了。
    叶沉还留在原地。他的母亲,再次卑微地,弯下腰去,捡起那些掉落在地的东西。
    其实,刘珂站的地方,算是他的视觉死角。即便能看见,也只能看见影子。但不知为什么,刘珂就觉得,他在看她。
    是看见她离开了吗?刘珂没帮上忙,又那样冷漠地转身离开,她下意识地就希望他没有看见。
    已经千疮百孔了,再补一刀,也够疼的啊。
    叶沉定定地看了会,终究移开了视线。
    他那么单腿立着,也没拐杖支撑,多辛苦啊。
    刘珂有种感觉,他在海面上晃晃悠悠,命运扬起了帆。
    也许哪天,海面上刮起了狂风,把他吹向某个未知的领域。或孤岛,或尘世。
    刘珂不回答,李恭也不催。他看着另一边的叶沉,十几岁的男孩子,没流露出一点脆弱,反而给母亲以安慰。说实话,李恭是佩服他的坚强的。可这样的坚强,也叫人心酸。
    收拾完了,叶沉再站不住了,跌坐回轮椅上,被他母亲推着走。
    行人控制不住地,对他行以注目礼。
    与众不同的人,最惹眼。
    李恭听见,刘珂很轻的一声,像是错觉一般:“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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