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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巷子七弯八绕,巷中的电线杆、墙壁上贴着广告纸,一一从他眼角掠过。叶沉喘着气,后面的脚步声纷杂,轻重不一,分不清远近。
    叶沉捂着口袋中的钱,薄薄的一沓,贴着腰。
    额上出了汗,一滴一滴滑落,落进了眼窝里,扎得眼睛疼。
    不知过了多久,那两个男人始终没有真正追上他,估计也有所顾忌。最终又绕到了大街上。
    人来人往,车来车去。
    叶沉缓缓地、沉沉地吐了口气。肺生疼生疼的。太久没运动了。
    他回头,那两人也跟着出了巷子。他们插着裤兜,若无其事地擦着他的肩走开,那一瞬,当中一人瞪他一眼,不甘的样子。叶沉突然无声地笑了。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他还能全须全尾地去接刘珂。他想。
    若是自己掉以轻心,保不准,让他们抢了钱,又遭伤害。
    叶沉慢吞吞地找到公交车站,乘车去火车站接刘珂。
    两人走进饭店,已近两点钟。此时过了饭点,大厅的座位一半是空的。
    刘珂忽然发现叶沉走路姿势不对劲。就算戴假肢,行走姿势不自然,也不至于两条腿都受着痛似的。他不是那种,会云淡风轻遮住一切瑕疵的人。他年纪、经历都不够。他的掩饰破洞百出。
    她抓住叶沉的胳膊,问他:“怎么了?”
    “没怎么。”叶沉撇开眼,没看她。他不想让刘珂知道之前的事。有什么必要呢?平白添愁。
    他不会撒谎。一看就有事。
    刘珂平静地看着他:“不说?那就都别吃饭了。”
    收银台的人看着他俩。叶沉有些尴尬,却梗着脖子,仍不看她。
    她掰过他的脸,“说实话,叶沉。我不会再说第三次。如果你觉得,这是你自己的事,说与不说,和我无关,那我也没办法。”
    “刘珂。”叶沉无奈。
    她知道他妥协了,挽着他找座位坐下。虽说是挽,胳膊也使着劲。
    服务员递上菜单来,叶沉接过,刚翻开一页。刘珂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叶沉说:“很晚了,先点菜吧。待会再说,成吗?”
    “成。你点吧。”刘珂抿了下唇,笑了,“又不是严刑逼供,你别做出一副很怕我的样子。”
    点完菜,服务员走了。
    刘珂说:“说吧。”
    “真没什么大事。”他还是想欲盖弥彰。
    “来接我时,你就不对劲。你是个内敛的人,但是我一下车,你就把我抱在怀里。不说凌婧在旁边,还有那么多下车的人呢。”
    叶沉叹气:“刘珂你知道,被别人看透自己,其实是件挺可怕的事。”
    “如果是你的对手的话,的确如此。可我是你女朋友。”
    叶沉低声:“也是未来的老婆。”
    刘珂脸烫了烫,“你别想试图以说这些肉麻话,糊弄过去。”
    “没有。实话。”
    叶沉缓慢地将中午的事说了。刘珂也觉得后怕。叶沉虽算不得手无缚鸡之力,可那是两个大男人啊,且似惯犯,手下定没轻没重。钱是小事,依叶沉的情况,受点小伤也是大事。
    大抵是走得太急,抽筋了,强撑了许久,到现在也一直没缓过来。
    刘珂问:“在逃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叶沉想了想,“要活着来见你。”
    刘珂板了脸,“别乱说。”
    “截肢后,我再也没走得那样快过。”连着假肢的那截残肢隐隐发麻,“想的就是,至少要安安全全地来接你回家。”
    不是平平安安,是要接你回家。
    刘珂咬着下唇,看着眼前笑得温柔的叶沉,说不出话来。
    哪有这么傻的男生?
    叶沉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有两个小小的,倒着的他。
    他说:“我以前不明白,‘惜命’是什么概念。我死过,也活过。但现在我可以说,我是个惜命的人,我不能让我生命的流逝快于时间。我死里逃生过,但不仅因此。还有就是,我要把我生命攒下来,陪你到老。”
    两人的座位,比较靠角落,叶沉原本坐在对面,此时起身离了位,走到她身边,蹲下,攥着她的手,指腹一下一下地摩挲着她的掌心。她的掌心原本极柔软,现在覆了层薄茧。
    一个蹲着,一个坐在椅子上,就以那样的姿势接吻。
    刘珂闭了眼,偏着身,圈着叶沉的脖颈,他则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扶着椅子的后靠背。他蹲着会腿麻,渐渐直起腿,将她压在椅背上。刘珂被迫仰着头。腰后的包硌着她的腰,座椅一边是他,另一边是行李箱。刘珂几乎陷在了四面受困的局面。
    好在地方好,不易招人注意。
    他的舌卷着她的,拖来自己这边,细细吮着。她没什么气力,四肢都软了,任他摆布。
    刘珂快忘了,自己正身于何处。
    是椅子,还是泛舟;是饭店,还是家中;是尘世,还是宇宙之巅。分不清。只知道他压着她,亲密贴合。
    远远的传来脚步声。估计是前来上菜的服务员。
    叶沉松开她,贴着她的耳郭,说了句“想和你快点回家办事”,说罢,抽离开,坐回原位。
    他脸皮薄,说完这话,脸也有点臊。
    刘珂听完他的话,微微一愣,随即笑说:“恐怕不行。打梓乡跟来了个小姑娘,看见了吗?很矮的那个。”
    当然看见了。她还笑嘻嘻地跟他打招呼,说:“你是刘老师男朋友啊?真帅的小伙子。”听了,他一窘。她像个小学生,却叫他小伙子。
    “她是侏儒?”
    “嗯。叫宋桃。”刘珂说,“她其实跟你差不多大,高中读完,就没读书了。她想在市里找工作,固执得很,劝不住。只好带她来了。于情于理,我都得帮个忙。这几天,她得在我家住。”
    叶沉皱眉,“为什么一定要在你家住?”倒不是嫌弃的意思,只是自己家有父母,她家再多个人,便是两头不方便。
    “凌婧和她婆婆住,家里没地儿。宋桃在这里也没亲戚。”
    叶沉放松了身子,往后一靠。表情有些哀怨。
    刘珂笑:“不会太长时间的,几个月都忍了,再忍几天也没事。”
    叶沉说:“你都回来了,还忍心叫我自己解决?”
    刘珂光笑不说话。
    结了账,叶沉一手牵着她,一手帮她提行李。
    刘珂说:“去我家?凌婧带宋桃去玩了,估计晚上过来。”
    “不是我自己解决?”
    刘珂拍拍他的脸,语气轻浮,“小别胜新婚嘛,这么久没见,总得喂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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