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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凉一夏]
    .
    一个美好暑假的上午…
    书庭在写暑假作业,一美在客厅看电视。
    今天周末,叔叔婶婶不上班,叔叔出门见朋友,婶婶则在厨房准备午饭。
    敲门声“咚—咚—咚—”响了起来。
    婶婶刚杀了一条鱼,剖了腹,把手伸进去,把五脏六腑一把拽了出来,满手是血,便说:“一美啊,去开门。”
    一美跑去开门,见到门外的人,顺口叫了一声:“姥爷?”
    姥爷是书庭的姥爷,婶婶的爸爸,一美那些年在婶婶家,都是跟书庭一起叫姥爷,叫惯了。
    且姥爷待一美一向很好,见到姥爷,一美也高兴。
    姥爷先是一惊,而后露出欣慰的笑:“哎!一美!”
    一美这才发觉,自己又自来熟了…
    听到一美喊“姥爷”,婶婶在厨房也是一惊,而后无奈地笑了,对爸爸说:“我们一美活泼!大大方方的,真好。一美啊,以后跟你姐一起叫姥爷就行,你叫得对!”
    大大方方…
    活了这么多年,一美还是第一次听别人说自己大大方方。
    在以前,她见到客人,从来都是别别扭扭、畏畏缩缩,一副没见过世面,上不得台面的小气劲儿…
    听是姥爷来了,书庭“哒—哒—哒—”从卧室跑出来,一把拥进姥爷怀里,撒娇说:“姥爷!”
    姥爷摸摸书庭的头:“哎!我的乖孙砸!干什么呢?”
    “写暑假作业呢!”
    “还有一周要开学了,才写暑假作业呢?一看就是一个假期光知道玩儿了!”说着,敲了敲书庭的头。
    书庭抱着姥爷不放:“假期本来就是要玩的嘛!”
    婶婶一边洗鱼,一边看着书庭:“大宝啊,让你姥爷进屋。”
    书庭这才放开了姥爷。
    姥爷走进来,在沙发上坐下:“听说一美来了,我过来看看。”说着,看向一美,“一美啊,伤好点了没?”
    一美“大大方方”回答:“石膏已经拆了,已经没事了。”
    “没事就好。”
    其实,对于一美即将在凤仪家长住一事,姥爷是很高兴的。
    在当年,哪一家不是儿女成行,只有姥爷自己,由于姥姥走得早,又没有续弦,只有凤仪一个女儿。
    老爷深知独生子女的孤独,一直盼着女儿能多生几个,只是如今实行计划生育,女儿女婿又都在国企,生二胎无异于自砸饭碗。
    书庭一个孩子孤独,且独生子女任性、自私…
    好在如今有了一美,与书庭也是血亲血亲的姐妹,两人住在一起,相信书庭会更懂得分享,懂得礼让。
    姥爷说:“以后一美跟书庭,可就是亲姐妹了!”
    婶婶应道:“那是!对了爸,今天中午做鱼,吃了再走吧。”
    “行!”姥爷说着,循序渐进表明了来意,“那个…凤仪啊,那时候给一美起名,不是要跟书庭用一个“庭”字么?后来怎么叫一美了?”
    婶婶说:“她妈妈嫌‘庭’字男孩子气,她妈妈希望她学习第一,长得最美!最后就叫一美了。也行,挺好的。”
    一美听了,忍不住轻轻一笑。
    原来她的名字,竟还有这样一番深意,她一直以为只是家里随便起的。
    只是笑完,脸上又流露一丝掩藏不住的落寞——
    学习第一、长得最美…
    妈妈对她的两个期望,她真是一个都没能满足…
    姥爷说:“书庭这名儿,是我给取的。书庭就一美一个姊妹,两人一起用庭字多好。”
    婶婶在厨房应道:“是挺好,不过一美妈妈不喜欢,那就算了。”
    姥爷便问一美:“一美啊,你现在还小,改名还来得及,想不想…”
    听到这里,婶婶怕一美有抵触心理,立刻打断道:“爸!你说什么呢!一美妈妈刚走,你就要人改名。”
    “不是!”老爷子拍了一下自己瘦骨嶙峋的腿,“这样一来,是表现了我们要拿一美当亲闺女疼的决心啊!一美现在是咱们家老二,书庭一美那是亲姐妹!一美妈妈知道了,不会不高兴的。”
    婶婶还是觉得不好,看了一眼一美的脸色。
    姥爷也看向一美:“一美,你自己怎么想?要是想改呢,咱就改,要是不想改,咱也不勉强,叫一美也挺好,全听你的好不好?”
    一美有些犹豫。
    姥爷又说:“一美啊,你和书庭一对儿亲姐妹,两人又生得这么漂亮,要是都叫郑什么庭,郑什么庭,郑家一对姐妹花儿,多好听!”
    一美也在考虑。
    这么多年了,她和叔叔婶婶、姐姐、姥爷早已是一家人了,和书庭甚至比亲姐妹还要亲…
    并且重生回来,她太急切地想要改变一些什么,她要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与上一世越不同越好。
    想着,一美顿时做了一个决定:“改吧!”
    两个闺女都叫郑什么庭,郑什么庭,是好听,但婶婶还是说:“一美啊,你不用勉强,不想改就不改,不一定非要跟你姐用一个字。”
    一美肯定地说:“我想改!”
    姥爷高兴起来,从裤子口袋拿出一副老花镜和一张纸,戴上眼镜,张开纸说:“你看看,我都已经起好了。”
    婶婶忍俊不禁:“爸,您是一天到晚竟爱搞事儿。”
    姥爷远视,一手把着眼镜,一手远远拿着纸张:“你看看,这礼庭就不错,郑书庭、郑礼庭,书、礼,知书达理!”
    婶婶停住了洗鱼的手,静静发呆,想了一会儿:“礼庭,礼庭…也行,还有别的没有?”
    姥爷说:“还有诗庭。郑书庭、郑诗庭,诗书二字,刚好又是一对。”
    书庭兴奋起来:“诗庭不错!要不就叫诗庭吧!比礼庭好听。”说着,看向一美,“你觉得呢?”
    一美说:“我也觉得。”
    婶婶也说:“诗庭是好听!郑书庭、郑诗庭…郑书庭、郑诗庭…真挺好!不过爸,您先别急,等晚上她老叔回来,再跟他商量商量。他那个倔脾气,要是他不让改,全白搭。”
    当天晚上叔叔一回来,婶婶便开口此事。
    叔叔问一美是不是真想改名,不必为了迎合人而改名,百般确认一美是真想改之后,在礼庭与诗庭之间,也毫不犹豫地选了诗庭。
    于是,“诗庭”全票通过。
    第二天一早,婶婶便带一美到民政局改了名。
    郑诗庭,郑诗庭,以后,她就是郑诗庭了。
    全新的环境,全新的名字。
    她一定要努力过上一个全新的生活,一点一点挣脱既往命运的轨迹,走上全然不同的人生。
    …
    暑假里,书庭、诗庭姐妹二人,每天在家里吃吃喝喝看电视,相处得十分愉悦。
    婶婶家伙食一向不错,且冰箱里常年放着水果、酸奶,还有不间断供应的可乐、雪糕、薯片、饼干。
    婶婶对于姐妹二人的要求,一向有求必应——
    爱吃肉的多吃肉,想吃零食吃零食。
    不像二姨对姗姗——
    肉不能多吃、要多吃青菜。
    这个不干净,那个没营养。
    这个不让吃,那个不让喝。
    二姨总一而再再而三,试图给婶婶洗脑,说:“孩子不能惯!怎么能有求必应的呢?再说了,不让她们吃,还不都是为了她们好?”
    婶婶只是说:“小孩儿嘛,不都是这么长大的。”
    “那些东西不健康!她俩青春期,吃那些东西发胖了、长痘了,多丑啊?花钱买一堆垃圾吃!何必呢?而且书庭一个还好,现在又多了一个郑一美,要什么给什么,你供得起?”
    “没事儿的,适当吃点儿,不发胖,别的小孩儿都吃,我不让她们吃,她们不馋啊。而且也没几个钱儿,她们吃了喝了高兴就行。”
    二姨白了她一眼,小声道:“凤仪啊,你可真是心大。要是我,我要么把她赶走,要么离婚!她这么小,又是吃、又是住、又是学费的,要把她养大,估计一套房的钱搭进去了!对了,她爸妈死了,有保险金没有?”
    “有。”
    “这还差不多,多少钱?她老家房子呢?”
    “也在呢,保险金已经存上了,房子留着呢,我们打算到一美大学毕业了,再一并交给她。”
    “给她?”二姨瞪大了眼,斜视婶婶,“就那点儿钱,还不够她花的呢,你们还要还给她?”
    婶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一来,她知道和二姨指定聊不到一块儿去,二来,也确实怕一美听到。一美从小便是一个内向、敏感的孩子,如今又遭遇了这些事…
    这些天,叔叔婶婶一直在小心翼翼照顾一美的情绪,多些关心、多些鼓励,对敏感话题绝口不提,结果二姨这么直白就提出来了。
    见婶婶不说话,二姨又说:“凤仪啊,你是傻啊,还是有钱没地儿花啊,还是拿自己当菩萨了。”
    婶婶只是笑笑,不说话。
    …
    暑假一晃而过。
    开学前一天,婶婶给了她们一人五十块钱,叫她们去买学习用品。两人蹲在家门口系鞋带,系完鞋带,拿上钱,便兴高采烈地出门了。
    两人一起搭公交,来到林城最大的文具店。
    话说八年前,物价水平真是低,中性笔一块钱一支,大笔记一块五一本,塑料书皮一块钱一个,纸质书皮一块钱一张,笔袋才七八块。
    书庭问:“对了一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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