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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婶婶听了不高兴:“你自己怎么不收拾?一点都不知道心疼我。”说着,接过一美递来的碗筷。
    叔叔解释了一句:“这不是一美还小,才上初一嘛。”
    婶婶一边收拾一边说:“才上初一也知道懂事,知道心疼我,你倒是瞅瞅你,再瞅瞅你那好女儿!”
    知道婶婶不高兴了,两个男人麻利儿地放下茶杯,走进厨房:“我来吧,我来吧。”说着,假模假式帮了婶婶一把,哄婶婶开心。
    小王一边擦桌子一边说:“宇成,这可是你的不对了!谁说家务就是女人的事了,你也得知道搭把手啊!实在不行,你站旁边儿给她加加油也行啊,别吃完了就往那儿上一躺,好像大嫂做这些,都是应该的一样!”
    婶婶听了,笑得不行,连把他们轰了出去:“行了行了,出去出去,喝你们的茶去!”
    晚上,两个男人出去下馆子,接着喝去了。
    中午剩了一大桌菜,婶婶本打算晚上热一热吃了,结果到了晚上,书庭换了一身连衣裙走出来说:“妈,我跟一美出去吃必胜客啦!”
    “必胜客?”婶婶从厨房走出来,“家里这么多菜,吃什么必胜客?你们走了,这些菜谁吃?”
    “妈你自己吃呗!”说着,书庭走去穿鞋。
    “郑书庭,你又有钱了是吧?小王给你多少?”
    “六百六十六。”
    “你打算自己都花了?”
    “不然呢!”说着,书庭穿好鞋,迅速溜了出去。
    婶婶骂了一句:“死丫头!”
    正在这时,一美换好衣服,也走了出来,却不好弃婶婶而不顾,说:“要不…我留下陪你吃吧?”
    婶婶认输了,说:“我要是把你留下,你姐不得发威啊?没事儿,你去吧,你姐有钱,好好宰她一顿!吃完了必胜客,再让她请你喝奶茶,吃哈根达斯!”说着,走到门口送她们。
    “那我去啦?”
    婶婶眨了眨眼,点点头:“去吧。”
    一美走出家门,见婶婶站在门口,竟不忍心关上门,于是只是轻轻推了一下。等一美书庭走远了,婶婶一只脚踩在门口鞋垫上的一只拖鞋,俯身拉上门。随着“咔嚓”一声清脆声响,家里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忽然一下,婶婶不知自己该干些什么…
    多少年了,在家里,她每天像一只陀螺团团转,而她旋转的重心,便是她心爱的家人。而此刻,家人都出了门,只剩她一个,她便也像一个被抽去了重心的陀螺,忽然倒了下来。
    茫然转身,一眼望见的,是厨房灶台上几道刚刚从冰箱拿出来,准备热的菜——是了,自己刚刚是要热菜,准备晚饭的,只是书庭一美都走了,只剩自己,又没什么胃口,于是也不准备热了,把菜重新放回冰箱。
    怔怔站了好一会儿…
    低下头,见自己仍带着围裙,想了想,还是把围裙取下来,自己在沙发上坐下,打开电视…
    坐上沙发那一刻,有种陌生感。
    她似乎已经很久没在沙发上坐过了…
    打开电视——她几乎忘了如何播台。
    在家里,遥控器的控制权一直掌握在她们爷儿俩手中…
    婶婶生疏地拨了几下台,见xx卫视上播《还珠格格》,便停了下来。
    在家里,电视似乎一直扮演某种“中介”角色。每当婶婶想和老公、女儿说说话,又找不到共同话题,便坐下陪他们看一会儿他们看的电话,说一些“这个挺有意思!”“怎么了?她们跟皇阿玛自首了?”之类的话。
    电视里演的什么,并不重要,婶婶也没看进去,她只是想跟家人说说话,随便什么话,仅此而已。
    眼看七点了,婶婶这才热了两道菜,一道炒青菜、一道番茄炒蛋,过了今天就不能吃了,自己就着一碗大米饭,看着电视慢慢吃下去。
    吃完饭,刷了一副碗筷,走出厨房…
    明明客厅、厨房都开了灯,与平时一样,但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光线比平日昏暗了些。
    婶婶看了一眼摞在客厅的一箱箱吃的,走过去拆开箱子,把水果、饮料,每样拿出来一些,放进冰箱。
    两个丫头都爱吃凉的,晚上回来一定找。如果饮料还是温的,书庭指定又要作威作福了。
    这个死丫头!
    婶婶松松绑了一个马尾,一撮长发顺下来。婶婶轻轻合上冰箱门,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
    第23章
    [收获的季节]
    为了激励女儿好好备考,叔叔婶婶说,只要中考考得好,暑假便带书庭一美去北京上海玩。
    书庭听了,只是“哦”了一声。
    小时候,没少和妈妈一起报团旅行,什么这个山、那个海的,都玩遍了,只是哪一次不是被大客车拉来拉去,母女二人坐在颠簸的车上七荤八素,又热又累,张着嘴,双目无神,进入痴呆状态。
    到了景点,妈妈的小相机一拿出来,她便要摆各种pose拍照,被拍完,还要再给妈妈拍…
    暑假正是炎热的时候,又热又累,一点意思都没有,光遭罪了!
    …
    中考前一周,姥爷也来给书庭加油。
    那天一早,姥爷在村里5点便起了床,在鸡窝和鸡搏斗了一个小时,斗得一身鸡毛,好不容易抓到两只小笨鸡儿,在院子里宰杀。
    完事后,又下地摘了一筐新鲜蔬菜,拿上攒了小半个月的一筐土鸡蛋,一齐装进车里,便骑了两小时的小三驴,进城来了。
    正是周日,婶婶在家,婶婶听到敲门声走去一开门,竟是姥爷?
    风尘仆仆,发型凌乱,手上一堆五颜六色的破塑料袋儿,也不知装了些什么,一进屋,只见后脑勺里,还插着一根闪闪发亮的鸡毛…
    婶婶没说什么,只是默默把鸡毛拿了下来。
    早在一年前,书庭便一语中的地概括过姥爷,说姥爷像难民一样。
    婶婶也一直劝姥爷,叫姥爷不要活得太简朴了,别待在乡下,进城享享清福,只是姥爷听不进去。
    姥爷当年那么贤明、通达的一个人,如今上了岁数,俨然变成一个顽固、倔强的小老头儿。
    婶婶忙接过姥爷的大包小包,问:“爸!您怎么来啦!”
    “我大孙子中考,我得来给她加加士气!我孙子呢?”
    “上补习班了。”
    书庭是下午四点回来的,姥爷给了书庭一个厚厚的红包,晚上,还要带书庭一美下馆子去。
    姥爷问:“你们想吃什么呀?”
    书庭说:“我要吃肯德基!吃汉堡!回来的路上再买杯奶茶!”说着,麻利儿地走去穿鞋。
    一美也穿好鞋,出门,等在楼道上。
    “行!走!”说着,姥爷走到门口,弯下腰,颤颤巍巍穿鞋,还一直被孙子嫌弃动作太慢了!
    婶婶站在门口,看着她们一老二小的三个背影——
    真有意思。
    灵机一动,想着,暑假让姥爷带她们出去玩也不错!
    正好,自己也不用休假了。
    到了kfc,书庭点了一堆东西,和一美大口吃起来。
    而姥爷——
    尝了一口鸡翅,又尝了一口汉堡,实在受不了沙拉酱的味道,土豆泥更受不了,便不吃了。
    姥爷坐在小木椅上,四周都是来去匆匆的年轻人——老年人,难免有些自卑,只觉得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有些不适,有些伤感。
    书庭看姥爷不吃了,便问:“不好吃吗、姥爷?”
    姥爷只是慈祥地看着她:“好吃!你们多吃!”说着,看书庭吃得幸福,自己也欣慰起来。
    而一美,则有些羡慕姐姐…
    只是一次中考而已,却受到这么多人的关注,收到那么多红包与鼓励,而自己,什么时候能享受一次这待遇?估计到了高考都没有。
    再想想姐姐之后的人生——可能自己要卯足了劲、永远憋着一口气用力拼搏,才可能得到姐姐松松弛弛、随随便便就得到的那一切吧。
    而一美不知,其实这些天,与大家的红包与鼓励一同砸向书庭的,还有巨大的学业压力。
    只是书庭一直装作若无其事而已。
    中考前的几次模拟考试,书庭考得一塌糊涂,一直在年纪400左右徘徊,这让书庭十分伤心。
    最让人崩溃的是,书庭发现,自己很多知识点都学得稀里糊涂,题也做得一知半解,只是现在从头再来,复习基础,已经太晚了。
    即便家里一直劝说,只是中考,不必紧张,考得好又上不了北大,顶多是林城一中,但随着日子一天天临近,书庭还是紧张了。
    下了晚自习,一美和书庭一起回家,一美见姐姐有些沉默,不似往日活泼,且这迹象维持了好长一段时间,一美才明白,原来那么快乐的书庭姐姐,在巨大的学业负担下,也不再快乐。
    下了晚自习,书庭还要开着一盏小台灯,挑灯夜战到十二点。
    即便书庭十分小声,一美也总是时不时地醒来,从被窝探出头来,一美总能看到暖黄色灯光映照下的,姐姐那小小而倔强的身影。
    中考很快到来。
    原本一直在年级四百徘徊的姐姐,到了正式考试,却一点不含糊,考了一个年级四十三。
    姐姐是一个受上帝庇佑的孩子。
    是一个含着福气出生的孩子。
    听婶婶说,姐姐出生时顺利得不得了,婶婶一点没遭罪,生完孩子被推出来时,婶婶轻快得要飞起来。
    姐姐刚生出来时,脸圆圆的,眼也圆圆的,眼珠子咕噜咕噜转,简直像一个满月的孩子,连护士都说,这是她见过最漂亮的新生儿。
    而隔壁床的孩子,则生得又瘦又小,身上皮肤皱巴巴的,头发上沾着血,脸发青色,眼睛也睁不开,看起来可怜极了。
    幸好是生对了时代,若是在古代,搞不好就要早夭。
    姐姐生于六月六日,体重六斤六两,而从此,人生也是一路六六大顺。
    听说姐姐小时候,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笑,从不哭闹,再长大一些了,吃饭也是嘛嘛香。
    别人家里都操心孩子不吃饭、不吃蔬菜,而书庭小时候,自己无聊了,看妈妈在厨房做菜,咕噜噜跑进来,拿走一根黄瓜、一根胡萝卜的,抱起来就生啃,真是一个让人省心的好孩子!
    长大后也不认生,不娇气,逢人便叽叽喳喳说话,老师、家长、亲戚们见了,都是人见人爱的,人如其名,真是个大大的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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