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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清漪看到他的处境,便猜到他送佛经的定是这座大宅子的主人,她有些好奇道:“闻公子,你的字不是也写的很好,为何不自己抄佛经送人呢?这样不是更有意义吗?”
    先前苏清漪就有些不解,若说他的字写的不好吧,这位闻公子的字险峻雄奇如铁画银钩,让她看着都觉目眩神迷。况且如今见他并不富裕,那些钱也不知是攒了多久的。
    闻砚摇头道:“很多时候,送礼物并不是越贵越好,而是要送对。”
    “恩?”
    “比如,比起锐气难掩,他们更希望看到一个平正端方,能为人所驱使的闻砚。”闻砚的目光投在书册上,轻声道,“我藏不住,便只能骗一骗人了。”
    苏清漪在回去的路上还在想闻砚所说的话,和他话语中所流露出的那一丝落寞。她并不知道闻砚的身份究竟是什么,他在那座宅院之中又是扮演了如何的一个角色,但她却不自觉地想起了自己的前世。
    她和旁的孤儿不一样,并不是出生就被扔掉了,她被父母养到了四五岁,父母离婚后,谁都不想要她,才把她丢掉的。她一直记得这些事情,心中就总有怨气消不掉。
    在孤儿院的苏清漪性子阴沉还有着隐隐的戾气,没有人愿意和她一起玩,甚至有人要□□的话,院长也不会带她去。直到她七八岁,少年宫与福利院开展联合活动,她和其他孩子坐在一间课室中,由一位头发花白的书法老师教他们练字。
    苏清漪现在都记得那位老师慢悠悠地说着:“字如其人,你的人是什么样的,字就是什么样的,把字练好了,人,也就做好了。”
    后来,苏清漪便将这项爱好给坚持了下来,如今回头去看,才觉得那位老师说的真好。
    如今,她虽说在一个陌生的朝代,面对艰难的现状,却并没有怨天尤人,反而一直在努力着,她已经长成了上辈子她最想成为的样子。
    苏清漪的心胸豁然开朗,只觉得整个人似乎都轻了很多。只是她的好心情仅仅只维持到了进入家门之前。
    进去之后,她看着和郁长青等人对峙的苏家人,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一个吊梢眼的女人首先看到了她,阴阳怪气道:“哟,七娘这是去哪儿了?连自己的亲爹都不管。”
    “你胡说什么!”
    “哟哟哟,和你有什么干系,你生什么气?”
    苏清漪示意郁长青不要动怒,才沉声问道:“不知几位长辈来此有何贵干?”她特意将重音咬在了“长辈”二字上,提醒他们注意身份,不要落得一个欺凌小辈的名声。
    一名头发半白的老人走出来:“七娘。”
    “三堂叔祖。”
    苏培被这个堂字哽了一下,皱着眉头道:“七娘,不是三叔祖说你,你这闹得也太不像话了,你爹重病在身,你若是不想照顾,便送回村里,自有同族帮忙照顾。你这让外人照看,万一出了事呢?”
    苏清漪被他的无耻简直气得发抖,若不是因为他们,苏燮怎么可能会病倒,他们如今倒说起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来充好人了!
    其余苏家人也在帮腔。
    苏培见苏清漪没说话,又将一个明显可见呆呆傻傻的男人拉了过来:“这是你四叔的儿子,你四叔怜惜你家中没有顶梁柱,忍痛将一个孩子过继给你爹娘,到时候即便是过了,好歹有个儿子给摔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那吊梢眼的女人也不甘示弱:“七娘,你终归是个姑娘家,往后嫁人,家里没个兄弟可不行,四婶也是为了你和你爹好,这才将我这宝贝儿子过继来。往后啊,咱们就是一家人,你爹送回了村里,咱们也能帮忙照顾着不是?”
    无耻之极!!
    不仅是苏清漪给气到了,一旁的街坊邻居也都满面怒容地看着他们。
    正在这时,一声嚣张至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爷还当是谁家的狗在吠,叫的可真难听!”
    苏清漪从来没有觉得小侯爷的声音这么好听过。
    众人看向门外,果然见到穿着锦衣,执着马鞭,左脸写着“嚣张”右脸写着“跋扈”,正是武安小侯爷萧泽。
    在他的身后则站着一位留着长须的老人,老人旁边一名抱着医箱的药童,在他们身后,则是一队气势迫人的护卫。
    苏家人虽然贪婪无度,到底还是有点脑子的,看到眼前这一行人就知道对方不好惹,只能偃旗息鼓,灰溜溜地走了。
    见苏家人走了,街坊们也就散了,虽然有人对萧泽一行人感兴趣,却在那一队护卫的逼视之下不敢多看。
    宁御医问明了病人在哪里,便带着药童径自进去了。
    院子里除了那一队护卫,便只有萧泽和苏清漪。
    萧泽皱着眉头扫了苏清漪一眼:“你是个女人?”
    苏清漪点点头。
    萧泽:“你哪点像个女人!!”
    苏清漪:“……”刚升起一点对小侯爷的好感顿时就化成了渣渣。
    她决定转移话题,不然一会自己说不定会想砍死这位小侯爷也说不定。
    “我没想到小侯爷你们来得这么快?”
    萧泽轻咳了一声。他没说,这是因为自己左想右想还是觉得憋屈,这才带了宁御医提早过来,决定当面给苏清漪一个难堪,这才能消解自己被设计的郁闷。
    如今难堪没给着,反倒还阴差阳错帮了对方一把,尤其在知道对方居然是个小姑娘,他倒不知要怎么办了。
    气氛一时降入冰点。
    过了好一会,宁御医才从房间走出来,苏清漪连忙迎过去问道:“大夫,请问我爹……”
    宁御医一边净手,一边道:“令尊是忧思过度,郁结于心,后又因愤怒气血上涌,一时被闭了关窍,老夫已经用金针替他打通穴位,再静养些时日便好了。”
    “那我爹什么时候能醒?”
    “多则七八天,少则四五天吧。”
    苏清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已经习惯了听见“不知什么时候会苏醒”或者“先吃着药吊着命吧”,两个月了,她都已经快要绝望了,终于听见了一个好消息。
    就像是拨开云雾见青天,那些沉甸甸压在她身上的担子似乎也轻了些。
    第13章
    荻州谢家。
    一名仆从捧着放置着一本书册的托盘,快步地在廊中行走着,只是他的步子虽快,却十分稳当,足以显示出世家奴仆的素质。
    待到他到了一个垂花拱门前,才停下步子,另一名仆从接过他手里的托盘,又沿着一条弯曲的小道朝着院内走去。
    待到过了一个拐弯处,眼前景致豁然开朗,一处临湖的水榭中,一名容貌清绝的少年正半靠在窗边看书,他一头如锦缎般的黑色长发被随意一束垂在了耳旁,一双潋滟的桃花眸微微挑起,眼角似乎因为困倦而残留一抹薄红。
    正是谢氏本家唯一的嫡子谢怀卿。
    “可是克之的信到了?”
    仆从连头都不敢抬:“是,少爷。”
    谢怀卿的脸上露出一抹兴味:“拿来给我看看。”
    仆从却只是跪在廊下,另有一名侍女将托盘接过,却只是放在谢怀卿旁边的小几上,随即便退下离开了。
    谢怀卿就像是孩子看到了喜欢的玩具一般,将手中的书随手一扔,就迫不及待地打开托盘上的书册。
    他看了足足半个时辰才看完。
    看完了书,又拿出赵明江的信,信中便说了那个雅赌。
    谢怀卿摸了摸下巴:“有趣。”
    前两题他很轻松就想到了,第三题的时候才陷入了沉思,手指轻轻地敲打桌面,许久才皱着眉头道:“克之定然还漏掉了什么……”
    过了好一会,他才扬声道:“来人。”
    管家匆匆忙忙赶来,就听见向来懒散不愿出门的小少爷说道:“准备东西,我要去临江。”
    “啪!”
    这是管家没站稳,一脑袋磕在小几上的声音。
    临江城中有关雅赌的热潮还未下去,很多原本对听书不太感兴趣的人,也纷纷来了茶楼,坐着点一壶清茶,听说书人抑扬顿挫说一段故事。
    而作为引发这股热潮的当事人林德安,却表现地十分平静。
    李鸿昌里外看了看,见没有人,才把门关上,坐了回去。
    “你说……这本子不是你写的?!”
    他至今都有些不可置信,毕竟他最是清楚林德安固执的性格,他若不是这么固执,又怎么会沦落到之前穷困潦倒的地步。
    李鸿昌想了想,又道:“我说林二,你我也是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了,你便是不肯答应秀逸书坊,又或者另有高枝,你都可以和我明说,不用说这些谎话来骗我。”
    之前文昱和秀逸两家书坊都没有求得林德安首肯,便冷了下来。但其他书坊就像是看到腐肉的秃鹫,尤其当雅赌一事让林德安红透了整个临江城,他们便坐不住了,一家合隆书坊找到了李鸿昌这边做说客,本以为十拿九稳了,谁知道竟让李鸿昌听到这样一个惊天的秘密。
    林德安冷笑一声:“骗你做什么!我若有这本事,早八百年就红了,学着秀才老爷们写写话本便是,何苦做这下九流的勾当,还轮得到便宜你这小茶楼?”
    李鸿昌早就习惯他的尖酸刻薄,也不以为意:“若不是你,又是何人写的?”
    “你以为我傻吗?把人告诉你,让你一脚把我踢开,然后拿着去奇货可居?!”
    李鸿昌摸了摸鼻子,毫不愧疚道:“这你可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这不是在为你考虑吗?”
    “哦?”
    李鸿昌见林德安竟破天荒没有骂人,知道他是感兴趣了,连忙道:“我且问你,对方可与你签订了什么契约没有?”
    林德安摇摇头。
    “对方可是有功名在身,又或者是别派大家?”
    林德安摇摇头。
    李鸿昌一合掌:“这不就是了,一没有契约,对方又不是什么名声大盛的人物,你便是将这话本子给吞了,他又能如何呢?”
    林德安瞳孔一缩。
    李鸿昌却还在口若悬河地说下去:“到时候抢先拿了红签,对方又能拿你怎么办?”
    林德安沉默良久,才道:“这可是触犯律法的。”
    李鸿昌嗤笑:“如今哪有不触犯律法的,律法还不许商人穿绸缎呢,话又说回来,不犯法又怎么能赚到钱?如今这扬名立万的机会就摆在你面前,就看你敢不敢了!”
    林德安闭着眼睛,但却能看出他的眼球在不断转动,可见心理斗争十分激烈。
    许久,他才睁开眼睛,整个人如同苍老了十岁一般。
    “让我想想。”
    桐花巷苏家。
    宁御医诊治完毕,点了点头道:“如今淤血已经散尽,令尊苏醒就在这一两日之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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