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大。”丁贵仪蹙眉道:“敢将皇后娘娘阻拦在宫门外的妃嫔,腾妃可算是头一个。”
“皇后娘娘恕罪,腾妃娘娘是这么吩咐的,奴才自然就只能这样办。”小河子垂着头行礼道:“何况腾妃娘娘身子不爽快,也不能给皇后娘娘请安,奴才斗胆请皇后娘娘改日再来。”
“岂有此理。”毛贵人也不得不发声:“腾妃身子不爽快,所以皇后娘娘才亲自移步来探望。这可是莫大的殊荣,从来就没有妃嫔将皇后拒之宫门之外的道理。”
小河子听她们这么说,只好跪了下去,伏在地上。“皇后娘娘恕罪,腾妃娘娘一向规矩严明。若是奴才不听吩咐,违抗了腾妃娘娘的命令,那奴才就只有死路一条。倒不如皇后娘娘先切下奴才的头,给奴才一个痛快。”
“你……”丁贵仪真是火冒三丈:“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这腾妃娘娘门前可真是硬气得很。”
“来人。”宛心顿时就冷了脸:“给本宫把这个奴才拉开。”
“是。”皇后随行的戍卫得令,便利落的上前要去拽开小河子。
“若非你们主子怀有身孕,见不得血腥,本宫今日绝饶不了你。”宛心瞪着他,怒气冲冲的说:“腾妃懂规矩,为何会把婢子的尸体带回漓乐宫?她全然不顾她的身子,难道还敢违背宫规不成?”
话说到这里,小河子已经牢牢被皇后的人给拧住,往一旁拽。
“皇后娘娘,您不能进去。皇后娘娘……”小河子拼命的挣扎:“腾妃娘娘说了,今日谁来都不见!”
宛心丝毫不理会,径直往前走了两步,皱眉道:“把宫门给本宫打开。”
“皇后娘娘,不能啊……”小河子拼命的喊,嗓子都嘶哑了。
“烦死了。”毛贵人听的心烦,皱眉对身边的内侍监道:“把他嘴堵住,省的吵到皇后娘娘。”
“是。”内侍监拿了个帕子就跑过去塞住了小河子的嘴。
漓乐宫门外的戍卫,都是皇后精挑细选给为腾妃看守宫殿的。这些人大部分都清楚自己的主子是谁。何况首领没有任何反应,由着皇后的人动手,戍卫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
有那么一两个拔出了刀想要阻止皇后的人敞开宫门,却被自己人狠狠的瞪住了。
这一切,小河子都看在眼底。即便是不能说话,他心里也清楚的记住了这些奴才的嘴脸。
宫门敞开的一瞬间,宛心的唇角露出了笑容。这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得意,彰显了她皇后的尊贵地位凌驾后宫一切的妃嫔。“你们随本宫进去,好好给腾妃讲讲邻国皇宫的规矩。”
“是。”丁贵仪与毛贵人乖巧的应下。
而就在宛心要踏进漓乐宫宫门的一瞬间,忽然有一行人利落的从宫门里走出来,个个手里握着长剑,脸上的表情严肃而沉冷。“我等奉三公主之命戍守漓乐宫,任何人等不可以擅自入内,违者格杀勿论。”
“大胆。”宛心被这猝不及防的情形吓得不轻,连连后退了几步:“腾妃这是要造反吗?”
然而那些戍卫纹丝不动,犹如没有听见。
“皇后娘娘,这些人恐怕就是裕王给腾妃带进来的护卫。”丁贵仪在皇后耳畔低声说:“恐怕这些人不会听从邻国的宫规。这可如何是好?”
“来人。”宛心觉得腾芽根本就是在践踏她的尊严,甚至是想要造反。“给本宫清除这些胆大包天的奴才。”
“遵命。”皇后的戍卫首领也早就急不可耐的拔出了刀,待等皇后有这样的吩咐,他们早就迫不及待的走上前去。
一瞬间,刀剑相对,颇有些沙场征战的感觉。
趁着这个功夫,小河子挣脱了束缚,迅速的跑到了皇后面前。“皇后娘娘,这么做若是hi传出去,恐怕会损坏皇室声誉。您又何必非要今日过来。奴才也是奉命当职,就请您高抬贵手吧。”
“滚开。”宛心冷厉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剜过他的脸:“格杀勿论都用上了,腾妃何止是亵渎宫规,根本就是存心与本宫为敌?怎的,皇上不在宫里,她这是要造反吗?”
“皇后娘娘言重了。”小河子见该说的话都说完了,皇后仍然不愿意退去,他也没必要多费唇舌。“既然娘娘执意如此,那奴才也不阻拦了。这是请皇后娘娘离得远些,免得溅一身血,回头腾妃娘娘怪罪奴才没有提前禀明娘娘。”
小河子的话音刚落,腾妃的人便动了手。
几乎是弹指之间,只听见刀掉在地上的咣当的声音,以及戍卫喊痛的声音。
“怎……怎么回事?”毛贵人大为震惊的看着那些戍卫。一个个瞬间就被人用剑弄伤了握着刀的手。“天啊……”
“腾妃,你好大的胆子。“宛心气的五官都扭曲了。“本宫若今日非要进去不可,难不成你敢杀了本宫?”
“皇后娘娘。”丁贵仪不得不装出担心的样子:“您不能进去,腾妃怕是已经伤心糊涂了,您这么做恐怕会伤及凤体。”
“本宫偏是要知道,她究竟有多大的胆子,敢与本宫为敌!”宛心气急败坏的上前一步。她的戍卫咬着牙捡起了刀,可是受伤的手疼的厉害,没有受伤的手又不惯用刀。
而腾芽的戍卫却纹丝不动的站着,个个一脸的死寂。
“让开!”宛心阴狠的眸子,瞪着那些戍卫。
而丁贵仪和毛贵人却站在原地,丝毫不感动。真的起了什么冲突,腾妃未必敢杀了皇后,可是杀了她俩似乎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皇后娘娘,大殿下这时候怕是饿了,没有您在,他是不肯好好吃饭的。不如……”丁贵仪真实的目的不过是自保而已。她的声音虽然充满了恳求的意味,心里却巴不得皇后死。
“是啊。”毛贵人少不得随声附和:“大殿下不能没有您在身边,娘娘,咱们还是回宫吧。”
宛心已经气红了眼,她就是想要和腾芽一争到底。当她再往前走了一步之后,忽然听见耳畔嗖的一声。还没来得及反应,一缕发丝已经落地。
“皇后娘娘,属下劝您还是不要再贸然往前了。否则属下等遵从腾妃娘娘的吩咐,必然将会乱剑齐挥,到时候刀剑无眼,可就怨不得属下没有提前申明了。”
“你敢。”宛心咬牙切齿的说:“本宫倒是要看看,腾妃有多大的胆子。”
“皇后娘娘。”丁贵仪少不得扑上来,一把攥住皇后的手:“留得青山在,咱们有的是机会和腾妃好好算账。只是眼下,您可万万不能有半点损伤,否则大殿下就可怜了。如今皇上不在宫里,您有什么闪失,腾妃肯定会瞬间夺权,真的如此,那大殿下的前程岂不是就这么毁了。”
“子墨……”宛心的心像是被人扔进了热油锅,虽然气不可遏,可是丁贵仪的话一点也没错。她真的死在这里,白白便宜了腾芽,这口气,她怎么能咽的下。“好哇,好哇,好一个腾妃。本宫怎么从前就没看出来她由着熊心豹子胆呢!她的戍卫,居然敢对本宫挥刀舞剑,连本宫身边的人都敢刺伤。她岂会在乎本宫这条命。”
“娘娘,腾妃的事情慢慢再算也不迟。”毛贵人当然也怕死,她拉着皇后的手,用意的往后退:“娘娘凡事要以大局为重,决不能给歹人钻空子。”
宛心从来没有受过这样大的侮辱,她第一次痛彻心扉,是因为腾芽抢走了凌烨辰,她第一次伤心欲绝,是因为腾芽揭穿了母亲的秘密,害的父亲杀了母亲而后自尽。她第一次觉得颜面扫地,居然是想要迈进她的寝宫,却险些丧命在腾芽的戍卫手中。“好一个腾妃,好一个盛世三公主。回宫!”
这一声回宫,让丁贵仪和毛贵人都如获大赦,颇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两个人都以为,怂恿皇后过来,与腾妃撕破脸只会是好事。哪里知道腾妃居然硬朗的连皇后都敢杀。
亏的是能劝住皇后,否则岂不是要跟着陪葬。
这种失策的恐惧,让两个人都颤抖不止,心有余悸。
“小河子,你方才可都看见了?”裕王殿下指派的戍卫首领,冷着脸问了一句。
“看见了。”小河子毫不犹豫的指了指:“就只有他俩拔了刀。”
“好。”那首领点头:“除了这两个,其余的一概不留。”
这话像刀子一样刺穿了宛心一行人的耳膜,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听见戍卫的惨叫声。
“腾妃她……”宛心转过头,发现自己调去漓乐宫的戍卫都被那些人给杀了,只留了两个刚才想要阻拦她入宫的。“腾妃她……”
“来人。”小河子仰起头,脸上是充满威严的得意:“把这些不忠主子的狗东西拉去乱葬岗子喂狗。再叫人清洗地面,不要留下贱东西的血。你们都记好了,不忠于主子,就只有这样的下场。”
“是。”
眼前一黑,一口气没上来,宛心咕咚一下倒在地上,气晕过去。
第261章 撺掇不成
>> “可吓死我了。”回了自己的临泉宫,进了内室的房门做好,丁贵仪才露出了恐惧的神情。“腿都是软的。忞儿、葐儿,快赶紧的,去泡定惊茶,给我捶捶腿。”
“是。”两个丫头分别行事。
忞儿一边给丁贵仪捶腿,一遍轻声宽慰:“贵仪别担心了,腾妃不过是想挫一挫皇后的气焰,她哪里敢真的对皇后动手。再说,您和毛贵人不过是陪同皇后前去的,腾妃不会……”
“未必不会。”丁故意皱眉道:“毛贵人在效忠皇后之前,曾经向腾妃献过殷勤。而我又是从前和溪夫人、尤昭仪一同走过来的人。说白了,我们都被腾妃归类为皇后一党。她若是狠起来,非要彻底的诛灭皇后,那我们肯定会陪葬。别说我们了,就算是大殿下能不能好好的活着,都是未知数。且如果她肚子里怀的是个皇子,就算真的杀了皇后,要后对今天发生的事情统一口径,也为未尝不可。就连皇后的戍卫不是都被她当场杀了么!”
倒吸了一口凉气,忞儿的手指都僵硬了:“贵仪的意思是……腾妃要趁着皇上不在的这段日子,换了后宫的天?”
“未必没有这个可能。”丁贵仪一直期盼着后宫会有这么混乱的一日。可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她才发现事态的控制,根本就不是她能操纵的。“眼下腾妃有孕,男女未知。我以为她会因为这个孩子而尽力保全自己,却不料她狠起来居然可以疯道这个程度……她坚持把一个死人带回自己的寝宫……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奴婢也不明白。”忞儿只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腾妃不会被皇后逼得太紧,脑子出了什么毛病吧……”
“不会的。”丁贵仪笃定的说:“腾妃的性子,绝不至于这么软弱。当初她在盛世是怎么活下来的,咱们都清楚。那个时候,她还仅仅是个孩子……”
“贵仪,咱们该怎么办?”忞儿被丁贵仪说的心里发毛,眼前总是不断的闪过腾妃的戍卫诛杀了皇后戍卫,那么血淋淋的一幕。“万一腾妃要是真的动手了,咱们到底是帮着皇后,还是……就算是临时倒戈,恐怕也……”
“别说了。”丁贵仪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几乎要从心口跳出来了。“现在这个情形,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又或者,腾妃此刻最想知道什么,最想要什么,咱们就得设法捧到她面前去……”
“贵仪的意思莫不是要找出那个杀害黄桃的凶手?”忞儿心想,腾妃那么在意自己身边的人,想必是很想找到真凶的。“奴婢明白主子的意思,可是皇后的人遍布整个后宫。她想要捏死个宫婢,就很碾死蚂蚁一样容易。自然,咱们身边也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眼线。要怎么才能揪出这个人,而不被皇后察觉……”
丁贵仪沉默了好一会儿,葐儿已经端了定惊茶进来。
“贵仪,先喝口茶压压惊吧。”葐儿一张小脸吓得惨白,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带着颤。
接过了茶盏,丁贵仪慢慢的喝了一口,并不是很烫,她索性皱眉灌了下去。“忞儿,去拿衣裳,给我更衣。”
“贵仪是要去哪?”忞儿禁不住担心。
“去见皇后。”丁贵仪挑眉,眼底透着些许不安:“今天的事情,皇后必然又急又气,我自然要过去安慰才是。”
两个丫头见丁贵仪那定主意,便只有点头。
而这个时候,漓乐宫里一片死寂,安静的像没有一个人在。
黄桃的房间里,原本满脸是泪的人们,都已经沉醉在这样的悲伤里,悲伤到没有眼泪。
“可以开始了。”腾芽对身边的鹰眼道:“你还是去屏风后面等等。”
鹰眼点了下头,转身走了过去。
“冰玉,记下我说的话。”腾芽掀开了被子,捏过黄桃的手。她的身子已经从僵硬便的柔软一些。只是握着她的手传来的凉意,直入骨髓,还是叫人冷的打颤。
“黄桃腹部的刀伤应该是匕首造成的。大约三寸,因为刀口深导致失血过多,形成了致命伤。此外,她的指甲里有些新鲜的血迹,像是挣扎的时候抓到过对方留下的。她挣扎过,也就是说她和凶手有过接触……”腾芽心里奇怪,如果黄桃只是被痛了一刀,就掩埋在雪中,不可能会有抵抗。除非她是先被人制住,才捅了一刀……
这么想着,腾芽盖上了被子,目光移到黄桃脸上,她轻轻抬起黄桃的头,解开衣裳领口的纽扣,皱眉道:“她的脖颈有些轻微的瘀痕,看上去像是被人扼住留下的,也就是说,当时有人从正面刺向她腹部的时候,她正被人勒着脖子不能动弹。甚至被人捂着嘴……”
“那也就是说,并不是一个人做的这件事。”隔着屏风,鹰眼攥着拳头咬着牙,气鼓鼓的说:“都怪我,为什么我就不能多走几步送她回来……”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腾芽打断了他的话,蹙眉道:“怪不得雪地上没有拖行的痕迹。两个人对付她一个,抬起来走就是了。再扫掉脚印,自然不会留下明显的痕迹。何况雪还是在下,多少也能覆盖一些。”
“只是匕首不见了。”冰玉对着黄桃的尸体,竟一点都不觉得害怕。从前她不敢看这样的事情,可是此刻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无论是谁,她一定要帮着公主找到杀害黄桃的凶手,要这个人以命抵命。“奴婢不明白,为什么凶手要拔出匕首,是为了加速流血吗?让她疼一次不够,还要再疼一次……”
“也有可能,是因为那把匕首,会暴露凶手的身份。”腾芽蹙眉:“所以凶手必须把它拿走,才不至于让人怀疑到他身上。”
“这就奇怪了。”黄桃不解的说:“既然他们预谋要杀害黄桃,又怎么会拿一把能证明自己身份的匕首来用?不是该用些不会留下痕迹的东西吗?”
“也有可能他们不是预谋。”腾芽蹙眉:“这宫里是最金碧辉煌的所在,可夜幕之下,也是最肮脏污秽的所在。说不定黄桃撞破了什么,才诱发对方起了杀心,不得不用随身携带的匕首解决她……”
“撞破了什么?”鹰眼的心突突的跳着,只觉得不安。“御湖……御湖是连着碧波宫的。碧波宫可以去往后湖,一定是皇后,一定是皇后……”
“你冷静一点。”腾芽蹙眉,语气有些不好:“我们都怀疑皇后,但必须有切实的证据才行。否则,只凭猜测要皇后承认罪行,岂非无稽之谈?”
鹰眼一拳头将竹枝屏风捣出一个窟窿,恨意从他的心底涌上来:“不管是谁,不管有没有证据,我都要为黄桃报仇。”
“拦住他。”腾芽听得出他要离开的意思,立即扬声吩咐门外的戍卫拦阻。
“我要走,谁也拦不住。”鹰眼恨意上头,双眼通红。
腾芽起身,一步一步走过去,每一步都特别的稳当,丝毫没有因为心里的愤怒、悲痛而显得凌乱无力。“你要送死,我绝不拦着你。只是看在黄桃的面子上,我必须告诉你,就算皇后可能是凶手,也有她不是凶手的可能。宫中的局势,是我与她对抗,可未必就没有人别有用心的挑起这样的争端。即便你杀了皇后,也有可能是报错了仇,由着凶手逍遥,而你自己却因此而送命,你觉得黄桃会高兴吗?”
冰玉快步走过来,含着泪道:“我们都知道你心里有多恨,可越是恨,就越要冷静。黄桃姐不愿意看见你现在的样子,被仇恨冲昏头,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何况公主还怀着孩子,你就不能让公主省点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