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法啊。”林宁随口说,旋即意识到哪里不对,她瞪大眼睛看向她师父:“等等,师父您别说您无所谓。”他老人家不是该说“西海龙王有意将龙女下嫁给你,让我给推了”吗?怎么还问起她怎么想了?难道是她师娘牡丹仙子给吹了枕头风?啧啧啧。
回道人似笑非笑:“如果我是呢?”
林宁把玩着玉质的棋子:“那我也不会同意的啊,我还是个孩子呢。”
回道人嗤笑一声。
林宁不得不重新组织了下语言:“我是说我心里面还是个女孩子呢。”
回道人:“……嗯?”
林宁抬起头来,十二分认真道:“师父,我和您说过吧,我那么多次历劫中不仅是经历过不同的小世界,而且我还变男变女,有时候还客串下勾魂使者——说来我作为女子的次数,要远比是男子的次数多。这也就导致虽然徒儿现在是有两个丁丁的男子,可午夜梦回时,徒儿还是想着切回红妆的。我从前都没好意思和师父您说,如今趁着这个机会,就干脆和您说明了,我还想叫师父看看我女装扮相如何呢。”
说干就干,林宁把棋子放下,变形成了女子。但见她穿着白底红色撒花衫裙,梳着低低的凌虚髻,容貌秀敏清丽,肤色有点过白,眉下眼眸也很明净锐利,组合起来有着别样的魅力。
接着她便朝着回道人行了个福礼,很是端得住。
回道人:“…………”
第237章 重回聊斋(8)
似乎还嫌不够,林宁起身后拎起帕子遮住半边脸, 似羞还羞, 百转千回地叫道:“师父——”
回道人:“…………”
回道人到底是回道人, 很快就解除了石化,狠狠斥道:“矫揉造作!”
林宁干咳一声, 立刻站直并收回了帕子,想她是作揖呢还是抱拳呢,到最后发现这都不合适, 最合适的还是掐了诀, 正色道:“师父。”
回道人方才觉得顺眼多了。
林宁嬉笑着坐了下来, 她这一笑,就暖化了她现在这副模样的高冷, 还让回道人找回了不少熟悉感。
林宁重新拿了个棋子, 玉质的棋子和纤细的皓腕相映成辉, 忽发奇想道:“师父, 我当时若是个女孩子,您还会收我做徒弟吗?”
回道人没好气道:“一个女孩子若是像你这般厚颜无耻, 油嘴滑舌, 那定是个女泼皮。”
林宁:“……女泼皮就太过了吧, 我觉得该是伶牙俐齿的鬼精灵。”
回道人敲了敲棋桌:“自知之明!”
林宁垂下眼,看起来像是在反思,可实际上她只是在酝酿了下情绪:“师父, 您从来都是这般严厉,徒儿一片热忱全都让您给冻成了冰, 徒儿实在是,实在是——”说着迎风落下了两行清泪,衬得她素白的脸越发惹人可怜可叹。
回道人:“…………”
回道人现在深刻体会到了先前林宁他们因为敖孪的说法而如鲠在喉的感觉,还颇为手痒痒想把她给捶一顿,果然这个本质怎么变都变不了。
他老人家索性也没忍着,只管叫林宁把酒坛放下,自个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林宁一边变回来,一边咕哝道:“您可真没有幽默感。”
回道人立刻扔了枚棋子过来,林宁把它抓在手心,嬉皮笑脸道:“谢师父赏。”便直接把那枚棋子踹走了。
回道人气了个仰倒,只恨自己怎么就收了这么个二皮脸。只是转头遇着了东海龙王,听东海龙王贬低林宁时,他又不乐意了。
这就是自个的徒弟只能自己打骂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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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宁这一去一回,也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
道观后院内,侯禺他们继续参悟去了,只剩下敖孪和猪笼草凑在一起不知道在交谈什么,而白皇后在旁边看一本游记,更直观的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见林宁回来,白皇后就表示不用在分心看着猪笼草和敖孪了,她要回洞府去给猪笼草写新的拒食训练计划书。
林宁则指了指敖孪说:“我做东带敖孪去青州逛一逛。”
猪笼草一定要跟着去的,它是最优哉游哉的那个,便是林宁讲道时它都窝回它的窝里睡了个昏天暗地,连鹿鸣都小小羡慕了它下,殊不知这个才是个大佬。
林宁伸手挠了挠猪笼草的下巴,在和敖孪骑着白马去青州的路上,没忘旁敲侧击了下关于饕餮的信息。饕餮到了眼下,可以说得是上是上古凶兽了,和烛九阴是差不多层次的,敖孪知道得不多,林宁也没觉得失望,到底若是寻根问底,她还是比较在行的。
很快就到了青州,敖孪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哪儿热闹就往哪儿钻。
林宁抬眼看了看他,又偏头瞧了瞧今天没撒欢的猪笼草,“唔”了一声。
猪笼草:“??”
林宁但笑不语。
敖孪挤进了人群又挤了回来,手舞足蹈道:“这儿和海市不太一样,不过同样热闹。对了,前面是在变戏法,这个我听马骥说过,他还在龙宫给我姐姐唱戏,他编排的曲目在龙宫很受欢迎的,就是不知道原滋原味的又是怎么样的?”
说罢一脸兴致勃勃地往里面挤,林宁刚要跟过去,街头就来了一队捕快,他们驱散了挤着看热闹的人群,将换了地界重新表演偷桃这一精彩迭起曲目的卖艺人和他儿子铐了起来。
卖艺人冤枉得很:“差爷,小的什么都没做啊,不知差爷为何逮了我和我儿?小的只是摆摊卖艺赚口饭吃啊!”
小童哭嚷着:“爹!爹!”
捕快喝道:“别嚷嚷了,只管跟我们去衙门一趟。”
人群在渐渐散开,虽然多是支起耳朵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的,倒是没看着戏法而心痒痒的五太子站了出来:“这是怎么回事?”
敖孪虽然有点傻白甜,可人家到底是东海龙宫中的傻白甜,加上一身富贵公子打扮,便是腰带上点缀的珍珠都昭告着他是达官贵人。
捕快们虽然拿不准他到底是哪家的,可看这架势也不敢得罪他,便语带恭敬的将事情原委说了个大概。
林宁走了过来,在旁边听了个正着。
原来是青州大户人家郭家的幺子郭三郎昨夜失踪了,他的长随郭大言郭三郎是被天宫来的天兵给拿走的,就因为郭三郎收下了这卖艺人从天宫偷来的蟠桃,这才有了捕快们来铐卖艺人父子的一出。
林宁微微摇头。
敖孪脱口而出:“你们是说蟠桃?王母娘娘的蟠桃?可蟠桃盛会十年前才召开过,蟠桃园中的蟠桃三年前一熟的蟠桃都还得要两千九百多年才成熟,这有什么好偷的?”
此话一出,捕快们面面相觑。
卖艺人父子一脸惊愕。
林宁:“……咳。”
敖孪有点不明所以:“我说的不对吗?”
林宁慢吞吞开了口:“那倒没有,只是你没有抓住重点。”
林宁转而看了卖艺人父子一眼:“这两人不过一介凡人,昨日天宫偷桃只是娱乐下青州百姓,赚一二银钱而已,并非有那本事去天宫。至于那颗蟠桃?只是个剪纸使了障眼法罢了。”
打头的捕快咽了咽口水:“敢问——?”
林宁略一颔首:“小道拾光。”
敖孪有学有样道:“小龙敖孪。”
这个自称让听到的一圈人都快晕厥过去了,敖孪还在那儿不明所以:“他们怎么了?”
林宁沉吟道:“被你的气度震住了吧。”
敖孪咧着嘴道:“我也没有那么有威严吧。”
林宁:“呵呵。”
敖孪:“…………”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先不说敖孪这个“小龙”到底怎么了“小龙”,单就是林宁这个拾光道长,在这一片还是很好使的,于是他们就跟着进了衙门,见到了闻讯而来的青州知府冯知府。
比起和林宁交好的韩知府来,冯知府要年长许多,不过他此人并不迂腐古板,早先也听闻过林宁的名声,对她观感还是挺好的。
这倒是省了林宁不少事。
在寒暄过后,林宁便问起了冯知府对这个案件的看法。
冯知府沉吟一番道:“本官倒是认为郭三郎的失踪,和那卖艺人关系不大——若当真是有天兵来擒人,那首当其冲的不该是这卖艺人父子吗?”
林宁:“确实。”
林宁稍后提议去看看案发现场,在路上林宁多少知道了那郭三郎的更多信息。
郭三郎出身官宦之家,父亲已致仕,长兄是曹城县令,而他本人正值弱冠,生得秀美潇洒,一表人才,因是要安心读书,便住在城郊别野中,平素只有一个老仆妇和长随伺候在侧。
林宁回忆了下,将昨天对围观人群的记忆调出来,很快就将郭三郎对上了号,还有他那个长随。又略一想,便有了个推断。
一侧的敖孪摩拳擦掌道:“不想我还能遇到这样听起来很是扑朔迷离的案件,拾光你要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就只管说。我虽然无法调虾兵蟹将来给你壮声威,不过我还是可以偷偷招来几片乌云来帮你营造乌云压城的气氛的。”
冯知府:“……!”
林宁斜睨了敖孪一眼:“你对凡间破案有什么误解?”
敖孪理所当然道:“不是张龙赵虎站两旁,黑脸包公堂上坐吗?”
冯知府:“…………”这条龙到底从哪儿来的?
林宁却是“唔”了一声:“若是此案我和知府大人着实没辄,倒不是不可以这么做,只是到时候得劳烦我去一趟地府,请包公再审一次阳间。”
冯知府:“!!”
这样也行?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郭家别野。郭三郎的长随郭大战战兢兢地侯在一侧,老仆妇也被叫了过来,郭父也坐车赶了过来,和冯知府先是一通寒暄,趁此林宁在别野中转了一圈,又打量了圈郭三郎的书房。
郭三郎有没有安心温书先不说,他的书房看起来倒是颇为整洁,书案上一本书翻开来摆在那儿,再看笔墨纸砚俱全,便是那墨都是极好的徽墨,隽雅大方,烟细胶清,摆放在描金花纹的漆匣中。
林宁仔细嗅了嗅,觉得有一丝不对,就将那块墨锭拿了起来,旋即就若无其事地把它放下,再瞧了瞧又瞧见了个酒坛,那酒坛只有两个巴掌大。林宁打开来,酒坛中只剩下一层酒,不过还是留有余韵的,闻起来总体来说香气清冽,再仔细闻林宁能分辨出其中都添加了什么。
敖孪:“拾光??”
其他人都齐齐侧目。
林宁一派自然地站了起来:“郭居士是在喝了这坛被加了迷药的汾酒后,被四名女子搬上了马车,出了别野往城内而去了。嗯,我是说这次犯案的是凡人,和天兵没有半分关系。”
倒是郭居士的长随,你一夜未归,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你是去了青楼,而和你相好的姑娘用得是二十两一盒的茉莉味胭脂,想来她的身价并不会低,那你又是怎么得她青睐的?你家郎君的徽墨帮了你很大的忙吧。”
郭大唯唯诺诺道:“小的不懂道长在说什么。”
“那你不妨说说这块徽墨怎么变成了这样,”林宁把那块徽墨从漆匣中拿出来,轻轻一掰就将它拜城两半,将中间墨质松软,表面粗糙,缺乏光泽的一墨锭掏了出来,“别说是天兵把中间那一块掏空了,又随手塞了块廉价墨锭进去。”
郭老爷转瞬间就明白了过来:“郭大!”
敖孪则好奇道:“拾光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等林宁说什么,冯知府就拱手道:“早听拾光道长道法高深,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林宁:“……嗯,我道法确实高深。”
冯知府:“……”怎么有点不谦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