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现在看到陈庆的样子,他又有点儿内疚,毕竟陈庆是江予夺真心实意的铁子。
“不好意思啊,我见着他就……忘了……”程恪看了江予夺一眼。
“这也没分开几个月,”江予夺在陈庆背上拍了拍,“怎么跟生离死别了一样。”
“主要不是你也没说一声么,以前出门你都说。”陈庆总算平静了一些。
“正好,”江予夺说,“叫上大斌几个,吃个饭去。”
“何止吃饭啊,还要喝酒,今儿通宵了。”陈庆一拍腿。
“通宵。”江予夺点头。
“我现在通知他们,先去订桌,你们想吃什么?”陈庆拿出手机,“你俩吃午饭了……哎!”
陈庆话没说完,突然猛地一抬头,盯着他俩来回看。
“怎么了?”程恪顿时一阵紧张,赶紧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没有问题。
“你俩刚是不是……我说怎么还把门反锁了呢,哎哟我就操了,”陈庆捂着脸转过了身,一连串地说着,“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是太急了……”
“你他妈闭嘴!”江予夺甩了他后背一巴掌,“你看这样像是……”
“那不好半天才开的门么。”陈庆叹气。
“打你的电话!”江予夺吼了一声,“就你洞察世间一切真相了是吧!”
“喂大斌!”陈庆把手机拿到了耳边,“你,就现在,赶紧去订个桌,哪儿都行,酸汤鱼吧就酸汤鱼吧,就咱之前去过的那家……三哥回来了!刚回来……”
江予夺站在客厅时,看着有些兴奋地打着电话的陈庆,突然有些眼睛发酸。
他悄无声息地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想过很多,他曾经生活过存在过的这里,会不会因为他的离开而有什么变化。
这些人,是他生活中的一部分,是证明他存在的所有,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会不会有人在意,会不会有人发觉,会不会有人记得,一直记得。
程恪伸手在他肩上抓了抓,他转过头。
“他们肯定得疯,”程恪笑了笑,“都着急你什么时候回来。”
“嗯。”江予夺也笑了笑。
“你还是三哥,”程恪说,“他们还是你的小兄弟,陈庆还是你最好最好的朋友。”
“你呢?”江予夺笑着问。
“我是你货真价实的男朋友。”程恪低声说。
“我也是你……”江予夺往陈庆那边扫了一眼,“货真价实的男朋友。”
陈庆打完电话,咳嗽了一声才转过了身。
程恪对于他如此细心体贴的行为简直无奈了,坐到沙发上叹了口气。
“大斌跟二秃他们在一起呢,马上就过来,”陈庆说,“一会儿一车挤挤过去吧,后排坐三个再趴俩。”
“趴得下吗?”江予夺说。
“趴不下也得趴啊,肯定都要上车。”陈庆说。
“我开车。”江予夺马上说。
“你俩坐前头,”陈庆说,“还能让你俩趴后头吗!”
江予夺笑了笑。
“三哥,”陈庆看着他,“我跟你说,下回你要再回老家回哪儿的,你必须得告诉我,你这也太不够朋友了。”
“嗯。”江予夺应着。
大斌他们几个估计就在附近,接了陈庆电话都没到十分钟,就听见了他们在窗外兴奋说话的声音。
“走。”江予夺站了起来。
大斌这几个毕竟不是总护法,见到江予夺的时候明显要节制得多,没有大喊大叫。
“三哥,”大斌走过来,揉了揉鼻子,“可算是把你盼回来了。”
“吃饭去。”江予夺拍拍他肩膀。
一帮人往车上挤的时候,江予夺看了偏过头往路口那边看了一眼,一个影子飞快地消失在墙角。
“怎么?”程恪低声问了一句。
江予夺有时候觉得程恪比他还要敏感,他摇了摇头:“没事儿,可能是幻觉,李大夫说我回到原来的地方,可能还会看到。”
“嗯,”程恪往那边也看了看,“还在吗?”
“跑了。”江予夺说。
“他们怕你了。”程恪说。
“也许吧。”江予夺笑了笑,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室,握着方向盘,又看了一眼后视镜。
这次没有看到人。
“都趴好了没?”他问了一句。
“好了,”二秃在后头回答,“三哥你开快点儿,我这个姿势实在撑不了多久。”
“好。”江予夺发动了车子。
第91章
江予夺“旅游”的这几个月里, 程恪有时候也会跟陈庆大斌他们这几个人聚聚, 吃个饭,吃个宵夜, 偶尔还会在街上溜达一圈, 数数垃圾桶。
毕竟是代理三哥, 他得让这帮小兄弟踏实,也得让别的人知道, 三哥虽然没在, 但这还是三哥的地盘,并没打算送人。
不过陈庆和大斌他们看到江予夺时那种兴奋的样子, 程恪能看得出来, 三哥在他们心里谁也代替不了。
江予夺是个很好的人, 哪怕就是街面儿上混混,他也能混得让一帮人死心塌地只认他这一个老大。
程恪忍不住会有些遗憾,如果江予夺从小就有一份正常普通的生活,一个正常普通的家庭, 受过正常普通的教育, 那他现在……
不,也许不一定。
江予夺的魅力和他待人处事的方法, 他所有能让追随他的小兄弟感觉到踏实的风格,都来自于他跟所有人都不一样的经历。
但程恪很希望, 他知道江予夺也一样很希望,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平淡的, 人群里一丝光芒都没有的,像所有路人一样匆匆走过的普通人。
没有刻骨的痛苦,没有一生甩不掉的黑暗,没有分分秒秒的惊恐,只有淹没在人群里的平淡的小小的幸福和满足。
程恪偏过头,看着江予夺,也许他永远也“普通”不了,永远也“正常”不了,但至少从现在,是他开始一步步接近的开始。
江予夺刚才又看到了人,程恪没有多问,回到之前的环境里,有可能会有一些反复,但只要保持情况稳定,就不会有太大影响。
不过刚江予夺说的是“可能”是幻觉,这让他有些在意。
李大夫和罗姐都认为,江予夺能分得清“他们”和普通陌生的区别,哪怕他之前并不知道,但跟“他们”正面冲突时,他下意识里会挑选能够避开被身边的人目击到的场合。
这一点程恪也能感觉到,所以江予夺这次不能确定是幻觉还是真实,让他有些意外,不知道这是不是治疗效果。
现在一车人,他也没办法问。
接下去就更没机会问了。
酸汤鱼的店停车的地方离了有二百多米,他们停好车之后得走一段路过去。
这个店还在三哥的地盘上,往那边走的时候,程恪能感觉得到目光,各种各样的。
跟江予夺在一块儿的这些日子里,他已经慢慢了解这个就在人群之下的世界,能够从看到的各种各样的人里大致分辩出哪些是混的,哪些是以为自己在混的,哪些是这片儿的,哪些是外来想落脚的。
挺有意思,以前他绝对不可能分别得出这些,而他的家人可能会觉得这样的事除了无聊,再也没有别的意义了。
但现在程恪觉得挺好,他并不希望江予夺就一直这么混下去,但也并不介意一点一点去了解他的生活。
江予夺的兄弟很多,有些甚至可能都没跟三哥说过话,但江予夺离开和回归,依旧会让他们波动。
而站在酸汤鱼店门口等着三哥的人,场面就波动得有点儿大了,路过的行人每一个都要盯着他们看半天。
程恪感觉再晚到五分钟就得有人要报警,这里有不明身份的社会人员聚集。
门口站着的服务员也是一脸迷茫加紧张的。
“操,”三哥本哥都有点儿吃不消,“干嘛呢这是?是不是挺长时间没过黑社会的瘾了啊?”
“……我不知道啊,”陈庆也愣了愣,“我就让他们先过来。”
“过来了肯定不能先跑包厢里坐着,”大斌在后头说,“得在门口候着……主要是今儿人多,平时站几个人也没事儿,今天这一家伙站了……”
“得有三十个了。”二秃说,“靠,这阵仗,这还是没来齐呢,人要都齐了……”
“都齐了就一块儿坐警车去吧,”江予夺说,“庆儿。”
陈庆快走了几步到前面去了,把站在门口搞不好要一块儿齐声喊“三哥好”的一帮人都推进了店里。
陈庆订了个会议包,里面四张大桌,还加了位,这会儿已经差不多满了。
一进去程恪就听到一片的“三哥好”“恪哥好”“庆哥好”……感觉脑子瞬间就被塞满了,屁股都隐隐作痛……
他瞄了江予夺一眼,这人看上去还挺正常,坐下的时候也很平静,自己技术还是可以的。
但说实话,江予夺的这个作业交得实在不怎么样。
程恪也就是想给他留点儿面子才表示嗯嗯啊啊很棒棒。
其实除了疼,他的快感都他妈属于精神快感。
这个就只能怪自己了,教得暴风骤雨下一秒就能干仗,那学的自然也是狂风暴雨下一秒就打上了。
程恪坐到江予夺身边的时候,江予夺偏头看了他一眼。
“看什么?”程恪问。
“看帅哥啊。”江予夺说。
“也是,挺久没看了,好好看看吧,毕竟不多见。”程恪说。
江予夺点了根烟,凑到他耳边低声问了一句:“你……有没有哪里不太……舒服的。”
“没有。”程恪赶紧回答,以免伤了江予夺的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