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落,霜霜眼泪正好从眼角掉了下来,滴落在桌子上,再逐渐干涸。
她睁着眼看着不远处的那件红色戏服,那件戏服上面的花纹正好是芙蓉花纹。
一只冰冷的手在雪白的画卷上慢慢勾勒出一个字。
“庭”。
前面的戏台子又咿咿呀呀开唱了。
“我只道铁富贵一生注定,又谁知人生数顷刻分明。想当年我也曾撒娇使性,到今朝哪怕我不信前尘。这也是老天爷一番教训,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霜霜把唇瓣都咬破了,能尝到血腥味。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被重新穿上了披风,邬相庭拿手擦了下她嘴角的血,随后把她抱出了后台。
许星汉终于看到邬相庭出来,连忙迎了上去,只是一迎上去却愣了下,因为他表哥此时脸色铁青,眸里有压制不住的怒气,而他怀里的人被衣服盖得严严实实,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露出来。
许星汉斟酌了语句,才小心翼翼地说:“哥,我们现在回去?”
邬相庭颔首,继而道:“把这里处理下。”
许星汉点点头,“是。”
霜霜的纹身在后腰上,一个淡青色的纹身。她在床上趴了七天,纹身处不能沾水,所以都是邬相庭给她擦身,擦的时候霜霜还是忍不住躲,躲了又被对方捉过来,最后老老实实地趴在对方的腿上,长发散落她一身,在雪白的画卷上像树枝一样,蔓延着。
然后再被对方抱起来穿衣服,霜霜垂着眸,看着对方用修长的手指给自己系好腰带。
“我们快到了永城了,明日就可以靠岸,到时候我让许星汉陪你到处逛逛。”
邬相庭的声音清冷而低沉。
霜霜乖巧地点了下头,随后被对方掐住了下巴,她被迫扬起了脸。
七日前咬破的唇早就好了,邬相庭的手指蹭了蹭她的唇角,随后手挪到了霜霜的后脖子处,他低下了下头,一个极淡的吻落在霜霜的唇上,像羽毛一般。
翌日,邬相庭去谈生意的事了,许星汉便带着霜霜去市集上走走,他还带了几个随行的下人。
永城地处北方,若是骑马,不过三日时间便可以到京城。
霜霜在市集上到处走来走去,许星汉跟着她后面,他跟他表哥邬相庭有点不一样,若是邬相庭陪霜霜逛市集,他只是站在旁边,若是要结账了,他才会说话。许星汉话很多,尤其在邬相庭不在的时候。
霜霜逛香料铺的时候,许星汉几乎把所有香料先闻了一个遍,然后拿了他最喜欢的几种放到了霜霜面前,“霜霜姑娘,我觉得这几种不错。”
霜霜看了许星汉一眼,“那我一定不喜欢。”
说完,就转过身,挑自己喜欢的去了。
许星汉一愣,随后无奈一笑,他摇摇头靠在柜台上,倒是恣意洒脱的样子,“也是,我一个粗汉,哪懂得香料。”
片刻后,许星汉又开腔了,“霜霜姑娘,你是怎么跟我哥认识的?”
霜霜低头嗅了下手里的香料盒子,这个香料铺的盒子倒是别致,盒身上面都是不同的花纹,“他去楼里,就认识了。”
许星汉看着霜霜,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女子是个世间少见的美人,美人他也没少见,只是那些美人多半只是皮囊美,骨相美的没几个,而眼前的就是一个。她拿着白色香料盒子,竟不知道是她的手更白,还是香料盒子更白。
霜霜转过头,她对许星汉伸出手,“你来闻闻这个香料。”
许星汉愣了下,片刻后,他笑着走过来,弯下腰低头嗅了下霜霜手心里的香料盒子,片刻后,他抬起头,“挺适合你的。”
霜霜把手收回来,“那除了这个,还有你方才挑的,其他的我都要了,付钱吧。”
她说完把香料盒子放在柜台上就走了出去,许星汉给旁边的下人一个眼神,便连忙追了上去。跟上次不一样,这一回,霜霜买了许多东西,许星汉干脆变成多付点钱,让那些店铺的老板叫伙计把东西直接搬到船上去。
才一会,永城大小的商户都知道来了位极其有钱的客人,都不是买货而是扫货了。
只是有些商铺觉得可惜,因为他们卖的不是女子能用的东西。
霜霜连团扇都买了数十把,许星汉也没有阻止,霜霜要买,他就付钱,反正他不心疼,花的都是他表哥的钱。
他表哥没有其他,就是有钱。
不过许星汉也不得不佩服他表哥,他表哥下船之前特意要带他多带钱,原来早就猜到了。
霜霜买到下午,终于累了,走不动路了。
许星汉便连忙带霜霜去酒楼用膳。
用膳的时候霜霜也是无比的大手笔,她让店小二把店里的招牌菜都上了。
店小二看了下霜霜,再看了下旁边的许星汉,“客人,你们两位可能吃不完。”
还没等霜霜开口,许星汉先说话了,“吃不完怎么了,有钱不可以啊?”
他说完就冲霜霜笑了下。
唇红齿白的美少年笑起来还是有几分迷人的。
霜霜看了一眼,就扭开了脸。
在上菜之前,霜霜突然说:“邬少爷在哪里谈生意?”
许星汉听到这个问话,心里大呼不好,他表哥给他下了死命令,霜霜想做什么都可以,但绝对不可以去他表哥谈生意的酒楼。
“这个……在很远的一个酒楼。”许星汉说,又道,“我们下午还可以去看看布料,永城布匹织法跟金陵的不太一样。”
“我想邬少爷了。”霜霜幽幽地道。
第18章
许星汉干笑了下,“霜霜姑娘,不如我们先用膳吧,用完膳,如果时间来得及我们去去那里。”
霜霜听到这话,点了下头,算是同意了。上了菜,许星汉特意吩咐了店小二,不用进来加水添茶,原因无他,因为霜霜用膳的时候要取下帷帽,而她那张脸,许星汉认为还是越少人看见越好。
用完膳,许星汉以为霜霜会打消去找邬相庭的念头,但没想到她很坚决。
许星汉无法,只好带着霜霜往邬相庭谈生意的那个酒楼方向走。
霜霜提出这个要求,当然是不怀好意的。
虽然离她被纹身已经过去了七日,可是她心里的气却一直憋在心里,虽然今天花了邬相庭很多钱,但是她还是不痛快。虽然邬相庭在她身上纹了身,但自己就是他的奴隶了吗?
霜霜虽然明面上不敢跟邬相庭直接对着干,但是她却想给对方找点不痛快,他不是很看重这个生意吗?花半个月的时间北上,如此辛苦,如果她把他这桩生意给弄砸了会怎么样?
许星汉一路上都试图让霜霜打消这个念头,但霜霜忍了七日就是为了今天,怎么会肯?一直快到了酒楼的门口,许星汉还不死心,“霜霜姑娘,这里有一家胭脂铺,肯定跟之前的不一样,我们要不要看看?”
霜霜看都没看许星汉,“不去。”
正好这时,酒楼门口出来一群人,霜霜本来只是无意看了一眼,结果看了一眼,就僵住了。那一群人当中有个男子,他的背影非常像兰铮,兰铮喜欢穿青衣,而那个男子也穿了一件青衣。
霜霜顿时激动了,她准备跑过去确认对方到底是不是兰铮。
可是她才刚动,许星汉却突然把霜霜拖到了角落处,霜霜那瞬间气得不行,“你放开我!”
许星汉拉着霜霜不让她出去,温声细语劝她,“霜霜姑娘,我们待会再过去。”
他刚刚看清楚了,出来的人就是他们这次要合作的对象,对方已经出了酒楼,估计很快就离开了,他只要再拖住霜霜一会,估计表哥也不会责怪他。
霜霜一心在兰铮身上,哪肯在这里拖延时间,她挣扎着要走,许星汉不放,死死地抓着霜霜的手腕,霜霜快气炸了,直接拿空着的那只手甩了许星汉一巴掌。
“我命令你,放开我!”
说实话,霜霜力气不大,故而打的那一巴掌对于许星汉来说,一点都不疼,他只是愣了下,然后却忍不住想,这位霜霜姑娘手是真嫩,而且还香,她打过来的时候,他居然还嗅到了香味。
许星汉只愣神下就反应过来,这下子他干脆捉住了霜霜两只手,有点无赖地说:“不放。”
霜霜气得眼睛都红了,死死地瞪着许星汉,她发现了,只要跟邬相庭有关系的人,就没一个好东西。许星汉其实也觉得奇怪,霜霜之前还没有那么激动,这么突然就激动了起来,他压制了对方,倒还有闲情跟对方说话,“霜霜姑娘,你不要激动嘛,我待会就带你去见我哥,放心,他旁边肯定没有其他姑娘。”
呸!
谁管邬相庭身边有没有姑娘。
霜霜和他僵持了一会,气得都要哭了,等许星汉终于放开她,霜霜连忙走向酒楼那边,自然方才像兰铮的那个人已经走了,一点影子都不剩了。霜霜看到希望,又顿时希望破灭,那瞬间的心理落差几乎让她说不出话来。而这个时候,却有人撞了霜霜一下,霜霜被撞了,还感觉到自己的腰被摸了一把。
她踉跄了下,旁边响起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姑娘没事吧,我没撞疼你吧?”
霜霜今日虽然也是将全身遮得严严实实,可她身形在那,举止仪态也在那,旁人一瞧也知道这是个美人,这便招了好色之徒。
霜霜抬头就看到一张丑陋的脸,连忙躲了下,可那男子见霜霜躲他,更是生了趣,“姑娘,你躲我做什么?”
那人说着,还伸出手准备碰霜霜,只是还没碰着,先被人挡住了。
那人看见突然冲过来挡住他手的少年,怒了,“你谁啊?”
许星汉勾唇一笑,一脚踢了过去,“你爷爷。”
他刚刚可看清楚,这家伙故意撞了霜霜,还趁机摸了霜霜的腰,真是找死。
……
夜里,许星汉低头老老实实站在邬相庭的面前,声音诚恳。
“哥,我错了,我不知道他是永城太守的儿子。”
邬相庭将手里的茶放下,慢条斯理地说:“倒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赔了点钱。”
许星汉头埋得更低,今日他的确有些冲动了,哪知道那家伙怎么不经打,才打两下就晕过去了,还大小便失禁了。
邬相庭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许星汉突然开腔,“哥,今日的事全是我冲动了,不关霜霜姑娘的事,你别罚她。”
邬相庭的脚步微顿,然后微侧过头看着许星汉,那双桃花眼里的情绪令人捉摸不透,许星汉对上那双眼立刻噤声了,重新低下头。
邬相庭回到房间,房里的霜霜就站了起来,她眼神里有些不安。邬相庭像是没看出她眼里的不安一般,只是说:“今日可以沐浴了。”
霜霜松了一口气,其实她还是怕邬相庭罚她。
沐浴的时候,霜霜总是忍不住摸自己后腰上的纹身,甚至还总扭头去看,但是只能看到一点点青色,到底是什么样子,她看不清。霜霜摸着那个纹身,心里骂着邬相庭,想的是若她复国成功,定要在邬相庭身上纹满她的名字,不,在邬相庭的脸上纹她的名字,让世人都知道邬相庭是她的奴隶。
霜霜又扭头去看了下,也不知道邬相庭手艺好不好,如果特别丑怎么办?
沐浴完了,霜霜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其实她心里还在想兰铮的事,她怕她今天错过的人就是兰铮,而邬相庭是认识兰铮,如果他们今日都在同一个酒楼,那很大几率邬相庭能认出兰铮。
不过兰铮在西南,出现在永城却不大可能。
霜霜想套邬相庭话,可是她又不知道怎么套,听见邬相庭洗澡的水声,根本不知道怎么开口,等邬相庭洗完,她却已经睡着了。
邬相庭站在床边看了会霜霜,才将蜡烛给灭了。
过了一会,邬相庭把搭在自己腿上的腿轻轻挪开了,又过了一会,他又把放在自己腰上的手给轻轻挪开了。只不过这一挪,对方就发出了不满的轻哼声,邬相庭手一顿,只好由着对方抱着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