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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雁欢从善如流地应道:“是孩儿错了。”
    正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响亮的笑声:“父亲,母亲,孩儿下学回来了。”
    柳雁欢顺着声音看去,就见两个穿着黑色立领中山装的年轻男子,一前一后进了门。
    身量较高的那位想必就是柳家的二少爷——柳雁麟,而较矮的那位,则是四少爷柳雁均。
    看到两个孩子,陈桂芳忙迎上去:“回来了?可是饿了?快,快来吃饭。”
    柳明崇脸上的怒色也收住了,只是不再往柳雁欢的方向看,专注问两个小儿子的功课。
    新式学堂不教四书五经,柳明崇对此很是不满了一阵,觉得这变法变得,连祖宗的东西都丢了,对洋文一科,更是嗤之以鼻。
    看着柳雁麟小心应答的模样,柳雁欢乐得自在。
    他魂游天外了一阵,忽然听见柳明崇喊他,猛然回神道:“父亲何事?”
    “你也老大不小了,总是呆在后宅内院像什么话?既然你不愿上学,就到书局来帮忙,柳家没有你这般好吃懒做的大少爷!”
    “老爷!”陈桂芳往柳明崇的碗里夹了一块肘子肉,“欢儿还小,玩心重也无妨。”
    “惯惯惯,你就知道惯着他,都是你惯出来的破德性!”柳明崇将筷子往桌案上一拍,吓得整桌人噤了声。
    满座寂静时,柳雁欢却柔声道:“母亲说得对,孩儿的确还未做好准备,恐怕要让父亲失望了。”
    说着,柳雁欢放下筷子,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离座起身。
    对书局的事业,他并没有兴趣,面对陈桂芳明显的防范,他也不想打破府中这种微妙的平衡。
    他要做一件最要紧的事情:在柳景芝生辰前,将贺礼赶制出来。
    柳家也算得上是宁城的书香门第,也有那文人雅士焚香的传统,是以家中常年备有香材。
    柳雁欢想为柳景芝,配出一味梅萼衣香,制成香囊当做贺礼。
    然而手边虽有些许香材,却没有制香、品香与用香的工具。
    与现代发达的“某宝”不同,在柳府,柳雁欢只能自力更生。
    柳雁欢忙碌了多日,这一天他拿着工具走到院子里,却发现院中的石凳上,坐了一个人。
    “景芝,你怎么在这儿?”
    柳雁欢刚一开口,就见柳景芝慌慌张张地站起来,把手上的东西藏到背后去了。
    柳雁欢看得分明却并不揭穿:“怎么了?吓到你了?”
    “没……没有……大哥,你怎么来了?”
    “我来做些小玩意儿。”
    说着,柳雁欢取出工具,细致地打磨锤子,又为云母隔热片镶上银边。
    柳景芝看着他熟练的动作和专注的神情,紧张的心情慢慢放松下来。
    往昔她从来没有仔细打量过柳雁欢,柳雁欢也嫌她性子闷,不愿与她多亲近。
    眼下这般对坐的光景,真是绝无仅有的。
    柳景芝一高兴,就把手中的书搁在了石桌上,两手支着下颚,专心看柳雁欢忙碌。
    干活的空档,柳雁欢一抬头,余光扫过书的封皮,就瞧见上头“槐墨”两个大字。
    第10章 蓝调时光
    柳雁欢停下手头的活计,目光停留在那两个黑体字上,状似不经意地问:“你认识槐墨?”
    柳景芝慌忙把书收起来,飞快地看了柳雁欢一眼:“我……我只是喜欢看他写的书。”
    “他写的书?我看看。”
    柳雁欢看了眼那素色的封面,缓缓翻开。
    竟然是一本破案小说。
    那个槐墨,是个侦探小说作者?感情他替人断案,都是为了给小说找素材?
    “他写的书好看么?”
    “好看,他常出书,市面上非常畅销,可爹平日里不让我看这些的。”
    柳雁欢看着柳景芝微垂的脑袋,食指压在唇上,轻声道:“放心,哥替你保密。”
    送走了妹妹,他看了眼手中的清单,将需要的原料都记在纸上,打算寻一药铺将冬日里缺的材料补齐。
    走到闹市口,才发现往日门庭若市的贾家药铺,此刻却大门紧闭,门上还贴着封条。
    门口偶有三两路人,对着药铺指指点点。
    柳雁欢截住路人问道:“这药铺是怎么了?”
    路人哂笑道:“你还不知道呢,这药铺老板被抓到牢里去了。”
    “牢里?”柳雁欢难以置信,“可知是什么缘故?”
    “听说,是因为借了秦三爷的钱还不上,给巡捕带走了。”
    “秦三爷?”柳雁欢接着问,“那是谁?”
    “不是吧,你连秦三爷都不知道?”路人看着柳雁欢,像是在看个怪物。
    “泰和银行听说过么?华国三大银行之一,就是秦家的产业。”
    那人指了指闹市口中心的位置:“看,那就是泰和银行。在街上做买卖的,都想在泰和银行旁边占上一席之地,好跟秦家套套近乎,将来要是有个万一,也有个借钱应急的去处。”
    柳雁欢看着泰和银行前密集的人流,才猛然间意识到,在金融业发达的21世纪,人们将钱存银行做投资,已经是很普遍的事儿了,可在这个时代,像柳家那样的传统家族,显然还不能接受银行的存在。自家设着账房,钱存在自家的账房里,每月买进卖出和所取所需的数额,都在自家账房里清算。
    “秦家兄弟三人,前两个是一个妈肚子里出来的,名正言顺的秦家嫡公子,大公子管着储蓄的业务,二公子留洋未归,而那庶出的秦三公子,管的是借贷业务。”
    柳雁欢闻言默默点头。
    “秦家从前带着些背景,干的是高利贷,家中武堂养了一批催债的。要是欠债不还,先把手脚断了,再将双眼挖去,碰上骨头硬的,就将家人绑了,总归使尽一切手段逼着人还钱。”
    柳雁欢听着都觉得背后发凉:“现在还是如此么?”
    “哪能啊,现在可是新朝,秦家人说了,要做守法公民,转做正规银行了。不过秦三公子接手的摊子,才是原来秦家的老本,这三公子雷厉风行、手段了得,得罪他的人都讨不了好,是以他虽然年纪不大,买卖行里却尊称他一声三爷。”
    柳雁欢想着当日贾老爷的做派,只觉得这狱下得相当好,连带着秦三爷的形象也变得可爱起来。
    他心情颇好地去别家药铺买了二钱丁香、一钱白芷,而后直奔那香具店。
    一进门,就见店伙计在擦拭着案板。
    “客官,您是第一次来吧,咱们这儿有上好的香品,您瞧瞧。”
    柳雁欢环视一周,古朴的香具店中,除了他,还有另一位穿着黑色皮衣的客人。
    听见伙计的声音,那人转头瞧了柳雁欢一眼。
    老板献宝似的将一罐香丸打开,递给柳雁欢:“您看看,这是小店新近配的‘苏内翰贫衙香’。”
    柳雁欢嗅了嗅,轻轻地摇了摇头。
    “可是味道不合心意,您再看看这……”
    柳雁欢指着那苏内翰贫衙香说:“里头的白檀有些焦了,乳香与酒同煮的火候还不够。”
    伙计一听,脸色立马僵了三分,赔笑道:“客官原来是行家,倒是小店班门弄斧了,不知客官此来,是想要什么?”
    “炉子。”
    “是木质的还是瓷质的?”
    “成色好的铜炉。”
    伙计轻呼了一口气:“客官如此笃定,想必已有了主意,不知看上了小店的哪一款炉子。”
    “那个。”柳雁欢抬手指向柜台案板上的一只双耳三足瑞兽铜炉。
    “这个?”伙计的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
    “怎么,有问题么?”
    “这个炉子,是我家先生先瞧上的。”
    柳雁欢闻言转身,就见身后的黑衣人正盯着他。
    此时,二层楼梯上,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秦非然穿着衬衫西裤,脚上一双利落皮靴,缓缓走到柳雁欢跟前:“柳少爷,这么巧,又见面了。”
    柳雁欢眉头微蹙,不着痕迹地退后了一步:“是你想要那个炉子?”
    “是啊。”
    每次见到这个人脸上的笑容,柳雁欢总觉得从里到外都透着虚伪,让人恨不得将他的面具撕下来。
    “不知先生要多少钱才肯割爱?”
    秦非然的眼神明目张胆地打量着柳雁欢细白的颈脖和挺直的腰背。
    “我说过,我不缺钱。”秦非然的嗓音里带着一丝笑意。
    “那你要什么?”
    话音刚落,一张俊脸忽然在柳雁欢眼前放大:“一枚香吻换一个炉子。”
    “登徒浪子!”柳雁欢一抬脚,踩在了秦非然那上好的皮靴上。
    第11章 蓝调时光
    柳雁欢用了十成的力道,可怜那靴子,好端端地就挨了一脚,表面落了一层灰。
    秦非然却分毫未动。
    柳雁欢抬眸看向秦非然,男人的五官就跟浓淡相宜的水墨画似的,好看得过分。
    可那冷硬的曲线,却让柳雁欢直觉,眼前人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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