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秀这种事, 不论是哪一届,不论是为的谁,总会出一些幺蛾子。
秀女们的去向, 其实早就被家族疏通好关系, 递给了上头,基本也就那几个可能, 她们心中也都有数。进宫就是走个过场, 只要小心谨慎, 别在关键时候掉链子, 就无大碍。
尽管如此, 每年却都会发生些波澜。
毕竟盛京的顶级圈子,也就那么大,最抢手的男人,也就那么几个,谁心里能没个计较。
仁宗皇帝毕竟上了岁数,且难得留宿后宫,没多少人是奔着他去的,吃香的总是身份高贵、前途无限的年轻人。
上一届为了进太孙的府邸, 那暗斗的事情还少吗?能进去的, 都是有些本事和门路的。
今年选秀, 皇上也定会给太孙和安凌王塞人, 好让他们尽好开枝散叶的任务。然而这两位人中之龙,并不是贵女们心中的檀郎。
本来最炙手可热的人选,应该是申国公府世子申瑜和逍遥伯之子姚福生。
先说申瑜, 长相才干不提,这位可是正经的世子爷,以后的申国公。
国公夫人谁不想当,可这等好事,哪轮得到一般人,最后便宜了姚家闺女姚若依。
虽然姚若依不是个能耐的,可人家背后之人太腻害,基本没人敢撬她墙角,所以申瑜出局。
再看看姚福生,也不提他有多出息,单凭他是皇上唯二的孙子,这以后就不会差到哪儿去。
而且有风声传出,皇上有意要给他娶两房夫人,以后还要再给姚家封一个爵位。
可惜两房夫人都给挑好了,一个是端敏县主,一个祯敬县主,看来不是县主及以上,都没资格入姚家的门。
端敏县主家势强盛,脾气也不大好,别人不敢轻易招惹。
本来有几人试过搞搞祯敬县主,事实证明,这位也不是省油的灯,反将一局,把她们教训了一遍,还拿到了几人的把柄,直接让她们歇了心思。
所以,姚福生也出局。
剩下还有一个申锦,他毕竟是申国公府二房嫡子,就算比不得世子,可也绝对比过其他人。
更何况大家也都知道,申家二房简直就是盛京贵族圈中的一股清流,人家是不纳妾的,加上申锦长的又极好,这本来也是个很好的选择。
奈何申锦三年前在太后生辰宴上的举动,对祯敬县主的那番心思,让贵女们都对他失去了兴趣,她们不喜半道上杀出来的祯敬县主,也恨屋及乌,讨厌她的追求者。
本来大家的心思都歇的差不多了,对这次大选不做多想,该咋咋地。
没想到,选秀前夕,申铎回来了。
申家还放出话来,他们家三爷的名头也报了上去,今年就会把婚姻大事定下来。
申铎,男,年二十一,字逸之,是整个雍朝唯二在三十岁前就有字的俊才,另一个人,是他亲爹,仙才申公。
他身上俱有那种让年轻待嫁姑娘们为之蠢蠢欲动的特质,不是因为那张脸有多俊、笑容有多暖人、身材有多磊硕,气质有多仙逸、才能有多杰出、人品有多高尚、出身有多贵重,而是因为,有些人就是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吸引着周围所有人的视线和注意。
谁还不能在心里埋个这样的人么,尽管看不见摸不着,可没事的时候,也可以幻想一番。
申铎对于她们,就是这样的存在。
远在天边的他,突然就回来了,还要参加大选,而且还没有传出消息说他跟谁定下来了,这下,未婚贵女们的内心都骚动起来了。
申铎唉,要是能嫁给他,那该多好,跟着他游山玩水,看遍大好河山,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岂不是如神仙眷侣般美好。
而且他人好也就算了,连未来公婆也都省心,申公自不用多说,聂氏可是出名的温柔和气,嫁过去,必不会受磋磨。
谁不想做他夫人?
就连孟玄音女扮男装跟申铎出去蹭吃蹭喝,饮酒作乐的时候,也不忘用油腻腻的小嘴吹捧着说:“嫁人当嫁申兄也,可惜我不是女人,不然一定非申兄不嫁!”
看着她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时不时用袖子擦嘴、再打个饱嗝、丝毫不注意形象的申铎:难道其实果真是男人,他那天摸到的难不成真是馒头?
不过他还是笑着撩了一把:“孟弟若为女儿身,逸之必娶你为妻。”
所以你以为孟玄音这就怦然心动,彻底沦陷,面红耳赤,含情脉脉地瞅着申铎了吗?
当然不是,事实是她才发现自己衣服好像没地儿擦手擦嘴了,而身旁的男人却那般整洁干净,不沾染一丝尘埃,所以她愤世嫉俗地用油腻的双手,抓起了他的衣襟,彻底玷污了一番,然后又像抹布一样丢掉,颇为嚣张地问道:“申兄,如此还敢娶吗,哈哈哈!”
笑的格外灿烂的申铎:呵呵,给我等着……
孟玄音本来不应该跟申铎多接触的,这不是什么好事,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出身怎么都配不上申铎,这种男人,她不能招惹。
可她就是忍不住要去见他,与他亲近,申铎身上有太多吸引她的东西,她无法拒绝他的邀约,于是她只能扮成男子,与他称兄道弟,忘记她其实是个女子,她内心渴望的是男女之情。
这便是她竭尽所能,为自己的爱情,做出的最大努力。就让他把自己当成兄弟好了,等他一成婚,她就消失,不会给他造成什么影响。而这段相处的时光,却能成为她心中最美好的回忆,这样就足够了,她不后悔。
而那些有资格、有希望的女子,她们的家族,早就行动起来,能与申家结亲,那是盼而不得的好事。
邀约申公喝茶的帖子应接不暇,每日都有贵夫人来拜访聂氏,连柔嘉县主都忙的停不下来,可没谁能真拿下这事,主要是申铎明言要自己做主,申家无一人敢帮他定下来。
最后人们只能根据聂氏和柔嘉县主的态度,来推测出申家比较满意的对象,主要是吏部尚书嫡女曹莹,还有左春坊大学士孙赜的孙女孙玉兰。
这两人,都有几分志在必得的势头,彼此之间也暗中较劲。
在秀女们入住储芳阁休息整顿的那天夜里,盛京又下了一场大雪。
曹莹的屋子,莫名进了条青蛇,虽没毒性,却把她吓了一大跳,差点一屁股跌坐到火盆里,好在她的贴身侍女身手敏捷,在危机关头,推开小姐,替她挡了灾。
那个丫环当天夜里就被挪了出去,还好不是曹莹本人,若是身上因此有了烫伤,别说殿选了,她以后想嫁人都难。
平白无故,冬眠的青蛇怎么就出来了,曹莹惊魂甫定,理所当然觉得,自己被人暗害了。
她首先就怀疑到孙玉兰头上,却不好上报,因为那条青蛇,在她受惊后逃窜了出去,她没有任何证据来举报孙玉兰。
一般能忍的,看在三天后就要殿选的份上,基本就认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再生是非。
曹莹不一样,本生脾气就不小,作为勋贵家的女儿,被文官家中的女儿比过去、亦或是被坑害,都是奇耻大辱。她不作为,以后还怎么在贵女圈子里混下去。
不管这事到底是不是孙玉兰做的,她都要震慑警告一番。
次日,怜妃娘娘派人来公布殿选时才艺表演的题目——梅花,好让大家提前准备。
围绕这个,诗词歌赋、丹青妙手、歌舞奏乐通通都成,甚至是女工厨艺等手艺活也行,只要是姑娘们擅长的,都可以大展身手。
怜妃娘娘还特许秀女们到御花园里欣赏雪后春梅,以增加她们的灵感。
孟玄音很不满意!
大冷天的,赏什么梅花,谁特么没见过梅花,画一枝、绣一朵能有多难,不过是走走过场,差不多就得了,皇上又不会真根据临场发挥的表现,来决定秀女们的前途。
一个个的,非要出来做什么,害的她也不得不跟出来。
还好令嫣的娘亲给备了厚实的衣物,不然可有的冻了。
说起令嫣这货,这次果然也没来,真是十分嚣张了,以为有太后娘娘撑腰就了不得吗?
竟然不带上我,小心我回去到厉伯母面前打小报告,把你和申锦仍然偷偷联系的消息抖落出来,到时候哼哼哼……
孟玄音思考的太入神,没注意脚下的路,一不小心踩到了已经结成冰的湖面,滑了几步,都停不住。
还好她及时抱住湖中央的一块大石头,慢慢爬回到岸边。
她远远瞟了一眼,前方有一座木制拱桥,那里的冰面可不厚实,这天气,若是掉进水中,可不是开玩笑的,不会凫水,小命都可以丢掉。
冬日的水,又沉又重,寒彻入骨,可是能杀人的。
随后她便沿着一棵棵枯萎的藤枝往上行走,将近拱桥处,忽而听到一阵尖锐的争吵声,从桥面传来。
人都好认,正是曹莹,孙玉兰还有她的贴身丫环。
“曹妹妹,你这是何意,一路追我到这里?”
“孙玉兰,你自己做的好事,你心里明白,我房里从何而来的青蛇,还出现在炭盆附近,害我差点被烫伤,差点被送出宫去!”
“曹妹妹在说什么,姐姐真是全然不懂,什么青蛇,什么炭盆,你若是没有证据,就是血口喷人,诬陷我了。”
曹莹看她表情,听她语气,就明白事情果真就是她做的,哪里还忍得住,怒吼道:“还不承认,看我不给你点颜色瞧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申家更偏向于我,你以为把我踢出去,就能取而代之了吗?做梦去,没你想的那般容易!”
说着就动起手来,孙玉兰的丫环过来阻扰,被曹莹推倒在地,还磕上了头,顿时鲜血直流。
孙玉兰表面柔弱,趁机偷袭了几招,惹得本来就怒火中烧的曹莹,发疯似地扑上了她。
纠缠之间,在曹莹的推搡之下,孙玉兰失足坠下拱桥,打破那薄薄的一层冰,跌入冷水中,整个人都扑哧起来。
孙玉兰的丫环摸着头上的伤口,惊呼道:“我家小姐不会水,奴婢也是旱鸭子,曹姑娘,快救救我家小姐吧。求求您,快救救她吧。”
曹莹冷冷盯着正在水里挣扎的孙玉兰,怀疑她这是在装模作样,而这是在对自己下套。
想到这种可能,她眼里泛起寒光,用余光偷瞄着一旁的小丫环,她心中起了杀意。
冬日里失足跌落溺水,那是多平常的事,谁让她们自己不小心呢,谁让她们不怀好意,想暗害她。
“快来人啊,谁来救救我家小姐,我家小姐落水了!”
孟玄音咒骂了一声,而后脱掉披风和沉重的棉衣,跳入湖水之中。
看到她出现,曹莹只得放弃了念头,暗自觉得糟糕,这孟玄音岂不是目睹了此事,她若是帮着孙玉兰,那可不妙。
她连忙丢下一句:“你们再坚持些,我这就去喊人来。”便匆匆离开,想对策去了。
玄音尽快游向孙玉兰,想把人带到岸边,谁知孙玉兰却不领情,不肯配合,还要瞎折腾,白白浪费人力气。
还好孟玄音破有些猛劲,凶狠地威胁道:“再敢动弹,我就亲自送你一程。”
她这才消停了,任由孟玄音带回岸边。
十来米的水程,却费了整整两刻功夫,等两人上了岸,孟玄音几乎没了力气,好在之前脱了棉衣,不然她能不能上来都两说。
孙玉兰倒还有几分力气,让丫环取来孟玄音的衣裳,亲自披到她身上,感激地说道:“多谢孟姑娘相救,若不是你,今日我就要命陨于此,那曹莹实在太过歹毒,竟想致我于死地。”
说到此处,孙玉兰激动地流下了滚烫的泪,一把抓住孟玄音的手,诚挚地恳求道:“玄音,你最正派不过,今日也见到了,她是怎样要害我的,你帮帮我,咱们一道揭露她的恶行,不能让她逍遥猖狂!”
孟玄音冷的直哆嗦,她非常佩服孙玉兰,现下还想着怎么报复回去,不是一般人呐。
“那个,你不冷吗?”
“我快冻死了,先回了。”
“哦,还有,虽然你没说,不过也不用谢了。”
救人可以,可她才不掺和这些事呢。
第83章